2025年是农历乙巳蛇年。蛇给人的印象往往是危险、可怕，有时也成为阴险、凶恶、狠毒等“恶”的代名词。但在中国传统文化里，蛇也有不同的寓意，其被视为龙的化身之一，承载着龙的智慧与力量，传递着古老而神秘的信息。
自新石器时代始，古代先民们通过将蛇的形象装饰在器物上，或将部分器物做成蛇形的方式来表达对蛇的崇拜与敬畏。例如阜新查海遗址发现的蛇衔蟾蜍纹筒形陶罐、西安南殿遗址发现的贴塑蛇纹罐、襄汾陶寺遗址出土的彩绘龙盘、凌源田家沟红山文化墓地第四地点出土的蛇形玉坠等。
夏商时期继承了史前以蛇为图腾的文化传统。在夏商时期的陶器、青铜器、玉器、石器等文物上，经常可以看到蛇的形象，这些文物往往制作精美、形态各异。
一、夏时期
夏时期的蛇形象是“龙”的重要组成部分。
有学者将二里头遗址发现的诸多龙形称为“龙（蛇）”、“蛇形龙”等。二里头遗址的龙（蛇）形象，除了大型绿松石龙形器、镶嵌绿松石兽面纹铜牌饰，还以陶塑形象、刻划图案等形式出现。如：
1992年二里头遗址ⅢH2发现的陶堆塑龙纹透底器2件。造型规格基本一致，平肩，直腹向内微曲。一件器表盘旋有３条堆塑小龙，龙头向上，龙尾蜷曲，龙身装饰有菱形纹，底径22.5厘米，残高17厘米（图一）；另一件堆塑小龙为６条，龙头贴于肩部，龙身饰有菱形纹，器底部缺失（图二）。这种器物造型奇特，底部有中空的圆孔，可以肯定不是容器，有学者认为其应属于一种祭器。
图一 陶堆塑龙纹透底器（1992YLⅢH2：1）
二里头遗址出土
图二 陶堆塑龙纹透底器（1992YLⅢH2：2）
二里头遗址出土
2003ⅤG14内出土1件陶盆（图三、四，2003ⅤG14∶16），口沿内壁刻划数条鱼纹，堆塑一周龙（蛇）纹。口径63、高19、底径18.4、厚0.8～1厘米。该器物出土于宫殿区，制作较精美，尺寸也很大，可能是祭祀鱼和龙（蛇）神灵的祭器。
图三 陶盆（2003ⅤG14∶16）
二里头遗址出土
图四 陶盆（2003ⅤG14∶16）
二里头遗址出土
在同时期的北方地区出现了具有地方特色的“蛇纹鬲”，即陶鬲其袋足上有纵向分布的成组的附加泥条堆纹，泥条或为直线，或为波折曲线，或者二者配合使用（图五）。
图五 蛇纹鬲（QH79：4）
朱开沟遗址出土
近年来，龙（蛇）形象的器物在晋南地区也有发现。2023年，在平陆良庄遗址的发掘中出土了两片龙（蛇）纹陶片，一片表面刻划一个龙（蛇）的头部，呈心形（图六、七）；一片表面贴塑三条蛇纹，蛇头圆形，蛇身弯曲，蛇尾向内勾曲（图八、九）。
图六 龙（蛇）纹陶片（一）
良庄遗址出土
图七 龙（蛇）纹陶片（一）
良庄遗址出土
图八 龙（蛇）纹陶片（二）
良庄遗址出土
图九 龙（蛇）纹陶片（二）
良庄遗址出土
二、商时期
商时期，随着青铜铸造技术的发展，青铜文化逐渐繁荣，此时的蛇形象多以青铜器为载体。青铜器上的蛇纹出现于商代中期，盛行于商晚期，一般以单体形式出现在图案单元中，多呈连续带状分布或对称分布，相互之间并不存在缠绕关系，并与蕉叶纹、兽面纹、蝉纹等纹饰随机组合在器物上。蛇纹中的小蛇有突出而夸张的浮雕眼，三角形的头和粗而小的身体，其身通常饰以火焰纹、云雷纹、鳞片纹，部分蛇身呈卷曲状。
商代装饰有蛇纹的青铜器器类有觚、鼎、尊、壶、缶、卣、簋、鬲等，多见于青铜觚。西周时期，随着周人尚食抑酒，作为酒器的觚的数量大大减少，作为其程式化纹饰的蛇纹也渐趋消失。而出土地明确的28件器物当中，河南出土21件，其中，安阳出土18件。安阳是青铜器蛇纹是最为流行的中心地区。安阳周边地区出土的蛇纹器物均由安阳地区传出或受到安阳地区蛇纹器物形制、风格的影响。河南以外，湖北、山西均有出土蛇纹器物。在此，以1985年山西灵石旌介商墓出土的两件蛇纹器物为例来领略商代蛇纹之美。
觚（M1：20）：整器呈三段式，饰四条扉棱。大喇叭口，颈部向下斜收，腹部微鼓、平底，喇叭状圈足，下接短直缘。颈部饰四瓣倒置蕉叶纹，蕉叶内饰倒置的分解式兽面纹。兽面纹直角内卷，圆形眼。颈下饰一周蛇纹，蛇尾向内卷曲。腹部饰倒立的四条夔龙，两两对称，并以扉棱为鼻梁形成两组兽面。圈足上饰一周四个两两相对的夔纹，下饰两个竖立的夔纹形成的一组兽面。整器以雷纹为地。此器通高31.5、口径17.4、腹径4.5厘米，圈足径9.35、高10.2厘米，重量1183克，容积520毫升（图十一、十二）。
图十一 铜觚（M1：20）
灵石旌介商墓出土
图十二 铜觚（M1：20）
灵石旌介商墓出土
邑鼎（M1：36）：方唇，侈口、束颈、立耳、鼓腹、圜底、三实心足微外侈,颈部饰一周十二只卷尾蛇纹，呈逆时针方向排列，地为雷纹，蛇身饰麟纹。腹饰十二组蕉叶纹，内饰蝉形纹，地为雷纹。三柱足足根部饰带状云纹，其下均饰三角云纹，口沿内侧铸有一铭纹“邑”字。此器通高22、耳高3.8、口径18.1、腹径18.5、腹深11.2厘米，重量3185克，容积2015毫升（图十三、十四）。
图十三 铜鼎（M1：36）
灵石旌介商墓出土
图十四 铜鼎（M1：36）
灵石旌介商墓出土
除用蛇纹来装饰青铜器外，立体造型的蛇文物也独具特色。如：
1957年在山西石楼县后兰家沟出土1件铜斗，通长37厘米，斗口径4.8厘米,柄宽2.5厘米，斗外饰饕餮纹，柄首镂雕二蛇戏蛙，颇具北方草原文化色彩（图十五）。
图十五 蛇首扁柄斗
石楼后兰家沟出土
1965年在陕西绥德墕头村发现一批商代铜器窖藏中有1件蛇首匕，整器为长条形，长36、宽3.5厘米，柄镂空作蛇头状，蛇头吻部突出夸张，呈半开合状态，双目以圆孔表现，看上去深邃阴森。整体形象生动逼真，是青铜匕中的珍品（图十六）。此类器物曾在延川县征集1件。2023年陕西清涧寨沟遗址鱼塔梁墓地M23的发掘中也出土1件（M23：4），（图十七）。
图十六 蛇首匕
绥德墕头村出土
图十七 蛇首匕（M23：4）
清涧寨沟鱼塔梁墓地出土
1974年在湖北武汉黄陂盘龙城遗址东南的李家嘴遗址M3中出土了1件玉蛇形饰（M3：3），整器作双蛇盘绕状，两端为蛇头，圆眼，扁嘴，颈向前伸，作相互摆脱状，身呈绳纽状。长9、径1厘米（图十八）。
图十八 玉蛇形饰（M3：3）
李家嘴遗址出土
1986年在广汉三星堆遗址的2号祭祀坑内出土了10件铜蛇的文物残件，后来在3号和8号坑中也出土了多件。三星堆博物馆现藏2件，皆残为三段，一件头残长29.9厘米，宽11厘米，高9.9厘米，身残长34.5厘米（图十九）；一件头残长54.5，宽14，高13；身残长35.3厘米，宽8.5厘米（图二十）。铜蛇采用分段铸造法制成，铸件之间有铆孔，分段铸成后，再铆嵌连接成形。蛇的造型颇具写实风格，头部宽大，微上昂，头上有耳，长眼，眼球呈圆形凸起，左颈下有一环钮。蛇身饰菱形纹，两侧腹部各有一排鳞甲。蛇尾上翘并向前内卷。尾前端两侧饰卷云纹，尾上两侧各有两条凹纹，贯通至尾尖。从蛇颈下和腹部的环钮看，估计是挂在某种物体上作为神物膜拜。
图十九 青铜蛇
三星堆遗址出土
图二十 青铜蛇
三星堆遗址出土
此外，在三星堆遗址、金沙遗址还有少量的石蛇出土。
夏商时期的“蛇”，不仅是自然界中一种令人敬畏的生物，更是古人精神世界中一种神圣而崇高的图腾象征，被赋予深厚而复杂的文化意义。蛇在文物上的生动形象，不仅展示出古人高超的艺术创造力，更是古人精神世界与文化认同的重要载体。蛇的形象正如一条幽秘的丝线，穿梭于历史的经纬，将不同地域的文化相连，在一件件文物上留下独有的印记，承载着跨越时空的文化密码与精神寄寓。
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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