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好沈阳故事 | 曾志在沈阳

1945年，曾志打报告给毛主席，抱着赴死的决心要求去敌占区工作，用生命来证明自己政治上的坚定和对党的忠诚。参加完党的七大后不久，她告别了女儿，随部队进军两湖两广地区。八月中旬，日本投降。中央紧急致电南下途中的陶铸，命他率领包括妻子曾志在内随队做地方工作的十几位同志立即北上，日夜兼程赶往沈阳接受新任务。

抗日战争刚刚胜利，国内国际形势复杂，虽然北上之路均为解放区，但仍频繁遭到敌军的袭扰。9月20日，陶铸、曾志等一行与在锦州相遇的林枫同行抵达沈阳，与全国各地调来东北的同志们入住在汇丰银行大楼。当时，东北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国内最重要的工业基地，成为国共双方必争之地。国民党反动派通过陆、海、空三路加紧向东北集结军队的同时，网罗了大批伪满警察武装与我对抗。与此同时，我党还要面对与国民党签订同盟条约的一百万苏联大军，控制并等待将东北移交给国民政府的严峻形势。组织任命陶铸为辽宁省委书记，曾志为沈阳市委委员兼铁西区委书记，另有一些同志被派往黑龙江、吉林地区。

此时，国民党地下军在铁西区周围暗杀行动猖獗，我方由关内来的同志多穿着灰布军装，很好辨认，许多人因此遭到了暗杀。为方便深入到工人群众当中做工作，曾志换上了一身黑布旗袍。当时，铁西区有人口十几万，区域范围很大，有大小工厂百余个，是全国重要的工业区。与工整的厂房相比，工人们住的宿舍破烂不堪，薪资待遇非常微薄。为迅速团结广大工人群众，区委动员全体干部和工人党员，深入到宿舍区对工人和家属进行调查走访，宣传党的政策，揭露日伪黑暗统治和残酷剥削，动员工人群众自己当家做主。曾志与精通俄语的女同志高茜，从苏联战士守卫的仓库里搞到了一批枪支弹药，很快组织起了一支工人武装训练队。铁西区委还进一步完善了各级组织，下设两个分区委，成立了区政府和区工会，并在苏联红军控制下的伪警察大队中，派驻了公安局长和副局长。

就在这时，国民党部队已通过山海关，苏军要求我方人员在二十四小时内全部撤出沈阳城区。曾志找到苏军争取三天的撤离时间，苏军不置可否。然而，刚过二十四小时，区委楼前便集结了五六十名伪警察，不由分说当场开枪打死一名开门的同志，他们欺骗苏军以打土匪为由联合向我方进攻，好在高茜用俄语向苏军喊话说明了情况，伪警察部队才被苏军带走。次日早晨，伪警察又谎称有群众要找区委一位穿黑旗袍的妇女，企图欺骗曾志离开区委后寻机杀害，幸而在伪警察拖拽时被及时救下。一个多小时后，我方又有一男一女两位同志遇险，曾志由一名苏军军官的陪护下，在一个胡同口发现已躺在地上的两名同志。男同志姓萧，是沈阳坦克厂的地下党员，区工会负责人之一，当时尚有意识，女同志已没有呼吸，叫武云勉，因为要在撤离前还从群众那里借的脸盆，两人在街上碰面，正说话间被人挟持于此枪杀。苏联红军劝说此地不宜久留，表示可以护送我方人员离开。为避免无谓牺牲，区委决定立即撤离铁西。萧同志因伤势过重，在区委撤往驻财落堡市委的马车上停止了呼吸。在铁西区一系列袭击事件中，我方牺牲了包括两名公安局副局长在内共五名同志，令曾志悲愤不已。

到财落堡后，曾志立即向市委书记孔原汇报了铁西区的情况。随即，孔原责成曾志代表沈阳市委向设在高台子村的省委汇报了我方撤出沈阳的情况，在那里她见到了邓华、陶铸、李富春。曾志问陶铸撤离沈阳时马褡子是否还带着，马褡子是从延安带来的，陶铸当然不肯丢弃，并说：“在农村还是骑马可靠呀，自由自在，哪儿都可以去。”此事足见夫妻二人对日后复杂斗争形势的思想准备。马褡子后随陶铸征战东北多地，解放后被带回了北京，陶铸去世多年后依然被曾志珍藏着。1984年，她将马褡子赠予吉林省白城博物馆收藏。

当曾志回到财落堡时，市委机关已转移到法库县附近的赵贝堡。因局势复杂，短时期很难打回沈阳城区，省委决定，以沈阳市委为基础再设一地委，辖新民、铁岭、昌图、法库、康平、沈阳以北郊区以及东科前旗、东科后旗等地，曾志任组织部部长。从沈阳撤出的市、区干部，大部分被分配在郊区各处，通过宣传党的政策，控诉日本军国主义和汉奸特务，揭露国民党倒行逆施的罪行，迅速培养了一批积极分子，并组建了武装队伍开展反奸清霸斗争和解散维持会等行动。

1946年2月，在法库县打响了著名的秀水河子歼灭战。据她回忆，当时我军在枪支不足、长途行军劳累等不利因素下，靠指挥员机智的作战指挥，战士们硬是用手榴弹、炸药包、爆破筒和拼刺刀打赢了战斗，共歼敌5个营，1600余人，是我军在东北战场上的首次歼灭战。当战士们带着缴获的战利品，坐着美式汽车浩浩荡荡经过法库县城时，受到了群众的热烈欢迎，这次战斗的胜利不仅动摇了国民党在群众心中的“正统”观念，更激发了民众报名参军的热情。

3月，一地委迁至省委所在地法库县，在省委的指示下开展工作。由于当时我军仍处于战略防御阶段，以掩护后方根据地建设为目的，采取延缓敌军推进速度的战斗策略，后来法库虽几经易手，但战斗损失并不大。然而，在农村工作过程中，我们不少干部却遭遇了地主恶霸的武装反扑，致使包括康平县委副书记贺炯、法库县委组织部部长刘卓仁等多人遇害。敌人的猖狂行动不仅没有挫败曾志的斗志，反而更加激起了她斗争的勇气。在转移到康平县后，她积极发动贫雇农、中农分配开拓地和向地主、富农开展清算的运动。中央下达“五四”指示后，又组织开展了减租、诉苦、清算、分粮、分浮财的斗争。之后不久，曾志将康平县开展党的建设、减租减息、分开拓地、组织群众生产等情况向已迁至洮南的省委作了汇报。

8月下旬，在沈阳城区和法库县的国民党军队突然从多个方向向康平进犯，迫使地委匆忙西撤。之后两年多时间里，曾志长年辗转战斗在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直至1948年11月4日，即沈阳解放第三天，辽宁省委指示她参与沈阳城市恢复工作，才又再次回到沈阳，任沈阳市委常委、市委职工部部长，市工会筹备会主任和市妇联筹备会主任职务。

刚刚解放的沈阳，工作千头万绪，摆在她面前最紧迫的任务是如何迅速恢复生产。她虽曾从事过工人工作，但面对刚刚解放的工业重地新形势，自认为经验不足。好在有工人出身的陈云同志担任市军管会主任，于是她抱着遇事多请示陈云的想法，大胆开干。

她首先从“饥”和“寒”着手，为解决好职工的生活困难，在陈云的大力支持下，紧急调运来大批粮食和煤炭，迅速解决了工人的食物和取暖问题。其次是尽快接管工厂企业，因早在沈阳解放之前，我党就已通过地下组织号召工人积极保护工厂和机器设备，不同于日本投降时，设备和重要物资被破坏或被苏军搬走的处境，许多工厂的机器仍基本保持完好。最后是迅速恢复生产，工人代表与进驻工厂的军代表积极配合，召开职工大会宣讲工人阶级翻身做主的道理，助燃了工人们对新沈阳恢复工作的高涨热情。1949年1月5日，全市公营工厂工人代表会议召开，会上，工人们争相发言：要加紧生产，以实际行动支援前线；咱工人阶级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好粮好煤应当优先供应前方的解放军……工人们发自肺腑的讲话，令曾志感叹：多好的工人啊！有这么好的工人做靠山，我们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还有什么奇迹不能创造呢！

事实证明，沈阳的工业生产在解放战争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成为我军重要的大后方。

1949年3月，曾志离开沈阳前往北京工作。在沈阳的这段经历，为她积累了解放区工厂、企业接管和抓工业企业生产的诸多经验，使得此后无论是在武汉还是广州的工作都更加得心应手。

曾志战斗在东北的三年多时间里九死一生。她在团结群众、土地改革、恢复工业生产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并在百姓中积极宣传党的政策。对于东北地区人民群众的无私奉献和给予的巨大帮助，她更是心怀感念之情。她认为，如果说淮海战役胜利是几十万老百姓用小车推出来的，那么一九四八年东北战场冬季攻势的胜利道路，则是东北几十万农民用大扫帚扫出来的，那场百里公路上万人扫雪的壮阔景象，令她终生难忘。解放战争期间，东北地区群众在帮部队运输军用物资和救护转送伤员方面作出了巨大贡献，不少民工为之献出了生命，正是得益于有当地群众的大力支持，我们党和军队才能迅速站稳脚跟并不断走向胜利。

1987年9月，已离休的她再次回到沈阳，走访了曾经战斗过的法库、康平等地。在烈士陵园，她向当年牺牲在这片土地上的英烈敬献了花圈；在修李窝堡村，她看望了红军老战士，关心询问当地农民生产生活情况，离开时当地众多村民自发前来送行。

曾志的一生，是为党、为国家、为人民无私奉献的一生。为革命事业，她无数次面对生死考验、亲人离世、骨肉分离、战友牺牲，她始终坚定共产主义信念不动摇、不抱怨、不退缩。1998年6月21日，她带着这份坚定的信仰永远地离开了，她以一名彻底的唯物主义者看待生死。这位当年回沈阳时裤子上打着补丁、一张面巾纸要撕成四瓣用的老人，却将数年积攒的几万元工资全部捐献。在写有“我生命熄灭时的交代”的牛皮纸袋里，她安排自己的后事料理节俭到近乎“绝情”，她没有给儿女留下丰厚的物质财产，却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精神财富。她一生对党忠诚追求崇高又甘愿平凡，她一生为革命事业轰轰烈烈又甘于物质生活的平淡，她的故事让我们感动，她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