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读书铭泉专访韩松落:写作是自我,更是命定

文化   文化   2024-11-25 19:00   福建  

作者 | 十点读书铭泉



《十点文化现场》是依托十点书店公众号、十点读书铭泉视频号,于2023开春,由十点读书铭泉发起并担任总制片人的人文纪实类访谈栏目。我们希望代表所有青年人,向大家求教,向时代提问,在一次又一次的真实现场中,借助对谈交流、实地探讨结合主持人手札的方式,还原一个又一个真实的人物,听见文化的回响,传递温暖和力量。

栏目基于每一位大家、名人进行定制规划,通过1次播前专访、N次专题沟通、1场线下文化现场沙龙、1场线上文化现场直播、1次播后纪实素材收集或结合演出、演说、演讲、签售等的后续访谈,全方位打造、还原一个文化名人、大家的真实细节。

这个时代,什么样的故事最能打动人心?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但我们总会被小人物的故事感动。十点文化现场第12期,我们邀请到了著名作家、影评人韩松落。从《为了报仇看电影》到《我们的她们》,从《春山夜行》再到《晚春情话》,韩松落的文学作品仿若一幅用文字勾勒的西北长卷,笔触冷峻而细腻,于时代的宏大叙事中精准捕捉那些微妙的故事与情感。

十月深秋,我们邀请韩松落老师担任厦门市海沧区 2024 年全民阅读主题活动“阅读马拉松,领读新海沧” 金沙书院站的分享嘉宾,我们去往了海沧的马銮湾生态三岛公园、海沧湾公园以及金沙书院,从写作启蒙到人生况味,我们有了一次很难得的行走中的对谈。

在我们脚步抵达和探索着的那些被遗忘的角落里,我能感受到韩松落老师对写作的定力,以及背后起伏的人生经历、波澜的情感以及创作的生命力。想起来,也是件惬意的事。在喧嚣的世界中找到一片宁静的港湾,停下匆忙的脚步,倾听一个写作者内心的声音。



本期现场:第十二期

韩松落:写作是自我,更是命定




 “杀手”一样有小学同学

十点读书铭泉:你一般在什么情况下写作?有什么比较特殊的写作习惯吗?

韩松落:大致有两种状态吧。一种是工作状态,要是给我设定一个截稿时间,再给我一个主题,我肯定能顺利完成,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我心里有数。但这种状态并不是我内心所渴望追求的。

我其实更向往另一种状态,就是当进入那种情境后,感觉自己就好像进入了一种类似练气功走火入魔般的疯狂状态,哈哈。整个人像是在燃烧,处于一种难以自控的境地,甚至写出来的东西和最开始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完全不是一码事。可就是这么突然地就创作出了这样一个东西,我特别喜欢处于这样的创作状态之中。


十点读书铭泉:哪种状态,更多一些?

韩松落:我觉得差不多对半分吧。比如这本小说集里的《春山夜行》《天仙配》就是第二种状态下的作品。

十点读书铭泉:您原先最早是写散文随笔,写散文跟写小说是完全两个领域,您觉得当初给专栏写散文的你和如今写小说的你,有什么不同?

韩松落:我觉得还是一样的,因为我最早刚开始写作的时候其实就是写小说的,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写小说,但是中间有一段时间因为各种原因,就暂时把小说这件事搁置下来了,现在就等于又回到这个小说的领域了。

所以对于写小说也并没有觉得非常陌生,反而觉得因为这几年在评论随笔界的高剂量写作经历对我的小说写作是很有帮助的,让给我形成了一种很好的写作习惯。

十点读书铭泉:我留意到你小说里大多题材都关于西北,一定也有人问过你,会不会想创作有关南方的小说?对于这个问题,如今有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韩松落:大部分写作者可能都算得上是“异乡人。因为只有这样,对身处的地方,才会有那种既在其中,又仿佛能跳脱出来去审视的感觉。我呢,异乡人的成分恐怕更多些。我祖籍湖南,本就是南方人,有一半南方的血脉。但我在新疆出生,后来又回到另一半祖籍甘肃。在这些地方,哪都没办法真正把根扎下,每个地方好像都不怎么承认我。就像现在,要是我回新疆,那儿已经没什么亲朋好友了,回去还是个外乡人。

就像王家卫在电影《堕落天使》里面讲:“杀手”都有小学同学,但我却没有。这么看来,我还挺像个适合漂泊隐匿身份的人。所以我觉得自己能写不少地方,毕竟对我来说,各个地方都像是异乡,都有一种距离感和陌生感,能让我以一种独特的视角去观察、去书写


充能于乡野自然间

                                 

十点读书铭泉:你出生在新疆,生在西北甘肃,那里有许多河流与桥梁。如今我们同样身处在厦门、在海沧——这个有海有桥的地方,可以和我们谈谈,你对“桥”、“海”、“水”这些意象的记忆吗?

韩松落:西北人对于水的这种记忆,真的太深刻了。我是在新疆出生的,后来跟着家人到了甘肃,这两个都是非常缺水的地区。大家想一想月牙泉就明白了。广袤的沙漠中的这么一汪水,大家竭尽全力要把它保护。我觉得月牙泉是一个特别能象征西北人对水的情感的地方。

十点读书铭泉:当下,“反城市化”似乎变成了一个趋势,比如去到你所在城市的小县、小乡里,过上一种“在别处”的生活。你认为,这是不是说明,大众走向一种原始或回归一种宁静?你呢?

韩松落:对我自己来说,只要在城市里待久了,我就特别想到荒野中去,新疆也好,甘肃也好,只要有大片的荒野。

因为每次出差都会去人口比较密集的地方,所以在出差前我基本都会先去荒野里走一走。这样我会感到一种反差,在这样反复地填满和清空中感受自我。我觉得对搞创作的人来说都应该有这样一个过程吧。

 在虚拟和现实间漫步

十点读书铭泉:您的很多文学作品都和“春”有关,这是一种对“希望”的渴求吗?

韩松落:我把 “春” 当作一个巨大的象征。在我看来,这里面可能存在文化上的冲突,因为我家乡是四季极为分明的地方。

当时写《春山夜行》的时候,除了家乡所处环境带给我的感受是真实的之外,我想要完全借用别人的经历来虚构一个故事。但是在这本小说集里有一篇,看似写他人,其实是写我自己经历的作品——《妈妈的语文史》
《妈妈的语文史》里的不少情节都是我曾经历过的。就像开篇所写的“帮母亲骂人”就是我小时候真实发生过的一段经历。
那时我们刚搬到一个新的小镇,四周都是陌生面孔,邻居对我们家很不友好。尤其是住在隔壁的有位女性,对我母亲特别不友好。我母亲不会去骂人,她刚刚从一个相对文明、开放的地方来到一个小镇子,还维持着对以前那种生活的惯性,换句话说还是很爱面子,不会也不敢骂人。
那时候我看穿了这一点,我想她不能做的事情我去帮她做。所以在几次摩擦后,和邻居矛盾爆发时我替母亲出面,把他们狠狠骂了一顿。

十点读书铭泉:这算是你人生当中比较低沉的一段经历吗?

韩松落:我觉得其实这种落差也很好,因为对创作者来说它是一种非常有益的经历,它会让你在非常快的时间里成熟,一夜之间

十点读书铭泉:为什么会更偏爱描摹关于精神、心理方面的东西?

韩松落:因为我觉得现代社会,特别是这种急速运转的社会,从这种半农半牧的社会向城市化演进,一夜之间你所在的乡村就变成一个城市。如果这个过程放是在几百年里面逐步发生的,那可能大家的精神状态也会比较匀速地前进,可能会好一点。但是我们经历的这一切就像一场骤变,我觉得好多人在精神上是承受不了这个事情的,哪怕是在向好变化。但若是变化来得如此迅猛,作为一个生物性的人也一样会接受不了,会“晕车”。

十点读书铭泉:我们会不会反倒会怀念当初暂停的时候?就好像回到原来最本真、最慢的样子。

韩松落:嗯,我不知道别人感觉怎么样,但是我没有怀念。因为我平时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

十点读书铭泉:对残雪老师的喜爱是不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你的写作风格?

韩松落:首先我觉得,中国的写作者也可以写出精神性的作品,探讨人的精神世界,用一些非常心理范畴的方式去呈现、重组我们对现实世界的认识。我觉得这样很了不得。其次,另外一个残雪老师对我的影响就是她的生活方式,她坚持远离时代的写作中心,远离话语中心,只忠于自己的写作。

十点读书铭泉:作为创作者,你觉得你的心中是否有一寸方圆,让你在其中打转?还是你觉得你一直在向外探索?

韩松落:我经历过这种在维持在原地的生活,我觉得这种生活其实也不错。哪怕从这样一个环境里跳出来,过往的经历也会持续影响着我。在我看来,人类社会一直在不停地建立新的子目录,不停地在变得更凝练,同时也在更缩小。但子目录的最上面是否有主目录?又或者说有可能是无穷的?我觉得人类社会总的来说是在不停变好,变得更精准,但是也更退化的这样一个趋势。所以我想把这个过程写成一本小说。


选择性降速

十点读书铭泉:现在是一个短视频时代,人们越来越习惯这种倍速的阅读方式。我们应该怎么在这种倍速时代的冲击下做好“一倍速阅读”呢?

韩松落:我觉得首先需要做一个区分,因为有一些东西的确是需要倍速观看或者倍速阅读的。就是那种它仅仅是为摄取其中简单的信息而做的阅读或者观看,那倍速也没有问题,

但是有一些东西还是值得把它放慢,以其最原本的样子去欣赏解析的。有一些书,有一些影像,比方说像杨德昌的电影、侯孝贤的电影,那真的是没有办法倍速去放的。这些作品里蕴藏的那种信息,比如一棵树被风吹动的样子,比如空气中那细碎的声音都是很美妙的信息,不能错过,所以我觉得还是要做一个区分。

十点读书铭泉:您不排斥这样一种倍速的信息输入吗?

韩松落:我不但不排斥,还要举起双手来拥抱这个时代,哈哈哈。


和韩松落老师完成采访时,刚好是金沙书院开馆4个月。由建筑界最高奖普利兹克奖获得者王澍设计的金沙书院,于我们是新去年是人文新地标,于他是心目中“敦煌”一样的存在。
韩松落老师告诉我们,他的《鱼缸与霞光》刚刚获得第八届郁达夫小说奖·中篇小说首奖。我在想,“郁达夫小说奖”作为国内颇具影响的面向海内外华语中短篇小说创作的文学奖项,这次获奖,是不是也让他离自己小时候的目标更近了一些?
散场时,我送他,我说,你一定再来。他说,一定会的,海沧和厦门,就没有素颜的时候,所以每次来都会收获一种“甜感”。
给我们的签名书上,工整地呈放着“松落”二字。“松落”两字,出自蒲松龄《聊斋志异》自序“松落落秋萤之火,魑魅争光;逐逐野马之尘,魍魉见笑。他说,最早的时候这名字被我写进了小说里,随后自己也就拿出来用了。
很多人把创作看成是一件太过严重的事,又重大又严肃,好比有人拿到一首歌的时候他就要找专门的人去配和声、编一个和弦,好像这是一个多么复杂的事情,直到现在我也不太理解。

他说,可能是因为我从小生活在一个歌舞的环境里,没有觉得它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音乐就像是日常之必须。创作也是。
反观,我们在这个快节奏的世界里,很多时候需要给自己一个慢下来的理由。它不仅仅是一次体验,更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回归自我,一种享受当下的生活哲学。
也很希望每一个你,都可以完成自己的约定,找到自我。也许,那就是你命定的事情。
特别鸣谢:中共海沧区委宣传部、海沧市文化和旅游局、译林出版社、金沙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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