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熊奇
王莉透过厨房的窗户，望着外面忙碌的街道，心里却感到一片凄凉。随着她的退休生活本应进入安稳的晚年，可家里却始终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退休金不多，生计已然勉强，王莉本以为能够靠着这些积蓄和国家的补贴慢慢过日子，却没想到儿子王浩的失业将她的计划全打乱了。
“妈，冰箱里没什么吃的了。”王浩的声音打断了王莉的思绪。
“儿子，你能不能出去找找工作？家里的钱...真的快用完了。”王莉语气温和但带着几分无奈嘱咐道。
王浩摊了摊手：“妈，你也知道现在这经济环境，工作哪有那么好找。”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已经免疫了。
王莉叹了口气，只能暂时抛开这些烦恼，拿出锅碗瓢盆开始准备晚餐。炒菜的声音和油炸的味道填满了整个厨房，但她心头的焦虑却是满满当当。每次去菜市场，王莉都会尽量减少购买的量，或挑一些价格便宜的菜，而王浩好像从未意识到这一切背后隐藏的艰难。
晚饭时，王莉尝试再次启齿：“儿子，我前两天去医院...医生说我心脏不太好，需要买药。”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些。
王浩顿了顿，迟疑地问：“那要多少钱？”
“也不多，但总得留点钱备用吧。”王莉暗示着家中的经济窘境。
可王浩只是低头吃着饭，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这个消息。
吃完饭后，王浩又像往常一样坐回到了他的电脑前，继续他的电子游戏。而王莉则一个人清洗餐具，默默地擦拭桌子，房间里的空气凝固着欲言又止的忧愁。
每当夜深人静，王莉都会翻出那本越来越瘦的存折，其中的数字让她倍感压抑。她可能需要卖些家中的旧物换些钱，但那些用过的物件能值几个钱呢？
晚上的电视节目里传来笑声，一个幸福的家庭团聚在屏幕上。王莉望着那温馨的场景，心里却越发冰凉。她曾经也憧憬过温暖的老年生活，只是梦想与现实总是有太大的差距。
“儿子，你明天能不能跟我一起去菜市场？”王莉轻声地问。
王浩耳朵里带着耳机，随意地敷衍道：“好，妈，听到了。”
但王莉知道，这只是他嘴上说说，明日一早，他还是会睡到日上三竿，房间里，母子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两扇门，还有越来越远的心。
时间就像一条悄无声息的河流，无情地带走了王莉手中的积蓄。每天看着银行卡余额的减少，王莉的心里像被压上了一块大石。每次抚摸着自己日渐苍老的双手，她都会想起医生严肃的告诫：心脏病需要长期治疗。
王莉知道，只靠自己微薄的退休金是远远不够的。她开始翻看家中那些能卖一点钱的旧物件，从古老的缝纫机到旧相机，这所有的物件都见证了她一生的辛苦和回忆。她决定将它们一一卖掉，即使这意味着她要割舍掉一部分的过去。
当王浩无意间看到客厅里摆放着一排旧物件，摇摇头问：“妈，你这是干嘛？”
“儿子，妈打算把这些旧东西卖掉换点钱。”王莉尽力保持着镇静，“总得想办法解决两个人的生活费用和我这身体的花销。”
王浩懒洋洋地蹲下，随手拿起一台旧录音机，嘴里嘟囔着：“家里唯一值点钱的东西也要卖了，以后咱们就更穷了。”
王莉苦笑：“这不是还有我们的健康吗？钱赚没了再赚，身体要是出了问题...”
“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消极了。”王浩显然不理解王莉的苦衷，他眯着眼，显得有些急躁。
眼看着王浩的不理解，王莉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她想要解释更多，但却被王浩打断了：“你不是有退休金吗？怎么会没钱了？”
“那点捉襟见肘的退休金够我们日常的开销吗？而且医生说我要长期吃药。”王莉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乞求。
王浩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摇摇头：“行了，行了，你要卖就卖吧，别在我面前叨叨。”说完，他拿起手机，走进自己的房间。
这样的争吵在家里频繁上演，母子俩的关系在这种冲突中变得越来越紧张。尤其每当王浩用尽母亲的钱后，总是别扭地埋怨两句，然后继续过他那随意的生活。王莉觉得自己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她不止一次提醒王浩，希望他能够找份工作，哪怕收入不高，也能减轻母亲的压力。但每一次，王浩总是以种种借口来回避现实——要么是市面上工作难找，要么是给出的条件不够好。
终于有一天，王莉再也忍不住，她在一次争吵中哭了出来：“儿子，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妈妈吗？每天我都在担心我们接下来的生活，我...”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王浩已经提高了声音：“我去找工作了，行了吧！你就是这样，总把自己弄得苦大仇深的。”说完，他愤愤地出门了，家里的空气顿时凝结了，剩下的只有王莉的哭声和心碎的余音。
经过一天的寒冷和沉默，晚上，家中再次萦绕着弥漫着火药味的空气。王莉坐在沙发上，一遍遍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她的手心里攥着那份医生的处方，指尖因紧张而变得发白。王浩则依旧埋头于他的电子游戏，对周围仿佛毫无察觉。
“儿子...”王莉吞了吞口水，声音有些颤抖，“咱们能...能认真谈谈吗？”
王浩显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又有什么事？”
“是关于家里的事，关于我们俩的未来。”王莉咬着嘴唇，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了，又是钱的问题对不对？”王浩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妈，你能不能不要天天搞得这么压抑？”
王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我...我真的没钱了，家里的存款快到底了。”她的声音终于出现了抖音，“我需要你帮忙，你也是个大人了。”
“我也在尽力啊！”王浩突然站起身，声音提高了许多，“我不是天天送简历，刷面试吗？”
“但我们得实际一点，不能光说不做。”王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乞求，“你可以做点兼职，至少能减轻些负担。”
王浩却像是要爆炸了一般，他瞪着眼，几乎是在吼：“那些死工资的工作我干不了！我有我的骄傲！”
王莉感到一种绝望的沉重压在胸口，她跌坐回沙发。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但她拼命忍住，不想在儿子面前哭泣。“儿子，我只是...只是不想再这样过日子了。”
“好，好！你不想过了是吗？那我出去，我出去就是了！”王浩愤怒地摔门而出。家中顿时寂静无声，只留下王莉孤独的啜泣声以及那份静静地摊在沙发上的处方纸。
那一夜，王莉在绝望中写下了一段话，墨迹中带着颤抖，文字中透露着绝望：“儿子，妈真的没钱了。”
不知何时，夜已深沉。她若无其事地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到了阳台边。风冷冽地吹着，在夜的寂静里，似乎连时间都停止了呼吸。她的心被巨大的空虚和痛苦充满，耳畔是那些争吵和指责的回音。
“或许...这样会好些。”王莉凝视着下面的世界，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然后，她轻轻地跨过阳台的栏杆，纵身一跳，化成了黑夜中的一道影子。
王莉的突然离世，如一记重锤敲击在王浩的心头。直到看到妈妈留给他的那封绝笔信，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残酷和现实的无情。王莉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无助与痛苦，最终话语的断绝，让这位尚且稚嫩的男子疼痛万分。
妈妈是在用自己的死，唤醒浑浑噩噩、执迷不悟的儿子，只是，这种方式太过沉重。
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他可以整天沉浸在虚拟世界里，而现在，母亲的金钱支援再也无法到来，年轻的他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生存。
王莉葬礼的前夜，王浩独自一人坐在凄凉的家中。他想起了母亲生前的种种嘱咐，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对话，都像是重拳，痛击着他的心灵。那个夜晚，泪水成了他唯一的陪伴，而悲痛和自责交织成了他内心的风暴。
在母亲的葬礼上，看着那张平静而冰冷的脸，王浩的心如刀绞。所有的骄傲与自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葬礼上，王浩站在众人之前，声音哽咽：“妈...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给的不仅仅是生活的费用，更多的是爱与支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突然想起托尔斯泰的一段话：“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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