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天就亮了

文摘   其他   2024-08-18 05:00   江苏  

01

 

有记忆开始,年少时期的天永远都像是灰蒙蒙的,地是灰蒙蒙的,连道路两旁的树好像也从没有绿过,行人、车辆,都像一张褪了色的老照片,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还散发出一种找不到出路的苦味沧桑……

 

那时候小县城的路,大都还是柏油马路,上面铺着一层不均匀的黑黑的沥青,大夏天的时候,会沾鞋,走在路上,有一种莫名的沮丧与无力;

 

下雨天的时候,那些平时不显眼的泥坑便发挥它的威力了,尤其是在某些人们不注意的地方,积了一大汪又滑又亮晶晶的泥水,专等着像我这样的笨孩子,一坑一个准,几乎像恶作剧的捣蛋鬼,我的脚一踩上去,“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就把我推倒在泥地里了……

 

几乎是每场雨。

 

每次进教室的时候,我都会两手泥,衣服湿漉漉的,常还会有泥巴……幸亏我早就练就一身“隐身”功能,并没有人发现我。而我也常常若无其事地就到自己座位上去了,一上午,直到放学都不会挪一下,然后,中午放学的时候,衣服早就干了,泥巴也掉了,甚至回家都常常忘记要换衣服。

 

不仅我与现实的一切都隔着一层雾一样的灰色,那时,我与自己之间也一样隔着这层灰蒙蒙的,或者本来这层灰色原本就是蒙在我心上、眼前的吧。

 

在所有的地方,我都是孤单而茫然的。

 

听不懂老师到底在讲什么东西,或者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讲这些。

不明白同学们每天在玩些什么,或者说,不理解这些有什么好玩的?

 

我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可是这孤单,是清晰的。

 

凭着课堂上,海阔天空神游间隙偶尔听到的一两句“不明所以”的只言片语,成绩单上,常常都是红色的不及格,也常会更沮丧了内心,觉得自己本身就好象是不合格似的;

 

内心有时候也很向往那些在一起玩得开心的孩子们,可是,像一滴水面上的油,我压根不知道怎么跟他们开口说第一句话,看看自己从来不怎么灵巧的身体,也就算了;

 

望着被灰色挡住的蓝天,我常会有一种朦胧的渴望,却并不清晰渴望的是什么,好像在等一个理由,或者在等一个人,却一切都仍然是灰蒙蒙的,无边无际。

 

……

 

眼前心底全是一片灰色,迷雾之外还是迷雾,只有梦境里的天上人间自由自在,能让我暂时呼吸一下,醒来却依然是满世界的灰蒙蒙……

 

那是高中的一堂课上吧,我悄悄地在翻杂志,突然却看见了犹如闪着光的四个字,“叮”地一声就击中了我的心,让满心的灰色都仿佛有了一丝裂痕,仿佛有了希望,有了光亮……那四个字是“等待三天”。

 

具体的文章内容我都忘记了,但是从小我就知道,不同的文字背后是有不同的能量的。这几个字,或者说写这篇文章的作者,在他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是有很强烈的能量传递的。

 

他说,无论遇见什么事情,记得等待三天,一切都会有不一样的改变。

 

那一刻,如同一个礼物,我蓦然就收到了。

 

我把这四个字,写在小纸条上,贴在文具盒里。

 

然后,高中时代的满目荒芜,依旧灰蒙蒙的一切,却自此仿佛有了一点往光亮里走的线索,虽然依旧模糊,但已经对我帮助非常大。

 

每天我都对自己说:“等待三天”,然后就安心地在满世界的迷雾中等待,三天过后,继续下一个三天……多年之后,当我走在满天的明媚里,内心的阳光温热中,突然想起这四个字时,我笑了。

 

望着不知名的远方,我对着那位作者说:你说的是对的,你瞧,我等到了。

 

02

 

欧家的千王食品是全国最有名的一家公司,最难得的,作为一个家族企业,欧氏父子彼此始终血浓于水,精诚合作,无论公司遇到多大的难题,在他们父子的齐心协力下,总是可以化难为易,稳步发展。

 

而且,欧氏三兄弟对父母始终尊重有加,对唯一的妹妹也是非常疼爱。一家人,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相亲相爱,彼此尊重,同时又财富丰盈,豪门显赫,很是令人羡慕。

 

然而,一场车祸,直接摧毁了这一切的幸福。

 

父亲重伤昏迷不醒,手术后三个月一直靠呼吸机撑着,生命在渐渐流逝;

 

在欧氏全家都忙着跑医院照顾父亲之时,竞争对手找准机会吞并了千王食品,加上治病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欧氏全家陷入了深深的困境。

 

三个月后,随着父亲的逝去,欧氏家族曾所拥有的一切也荡然无存,欧家兄妹不仅身无分文,而且负债累累,为了保全儿女的正常学业,甚至欧氏三兄弟都与妻子书面离婚,把妻子送到了国外陪读,然后,兄妹四人陪着老母亲租了一个又旧又破的房子暂时栖身。

 

从豪宅、保姆无数,社会精英人士,瞬间变成负债累累,一贫如洗,一切都得自己搞定,还全部失业,面对着这样的困境,兄妹四人坐在一起,妹妹说:

 

人生中难免会有面临苦难的时候,当面临苦难的时候,只需要默默忍受。但是大部分人面临苦难的时候,会拒绝,会选择容易的方法。再困难,就再选择更容易的方法。

 

但其实想一想,也没那么难。虽然会痛苦,但是默默忍受吧。有黑夜的话就会有黎明。有冬天的话,就会有春天。虽然我们曾经以为自己永远活在春天,但是已经变成这样了,如果我们一起好好忍住的话,一定会再有春天的。

 

大哥说:妹妹说得对。我们一起好好忍住,春来还会再来的。

 

家徒四壁的房间里,兄妹四人笑靥如春、彼此击掌、相互鼓励,并且一方面各自出门找工作,另一方面几个兄弟分工,把家务活,甚至擦地、做饭等细活都揽过来,坚决不能让妈妈和妹妹累着,而妹妹也开始积极找工作,自己定位“少女家长”,要靠自己的努力给这个家带来安稳……

 

巨大的苦难面前,欧家兄妹就这样彼此相约“我们一起忍受”,安然并积极努力地向前行走,新的生活就像他们脸上的春风一样,慢慢又在他们的生活里盛开幸运的花朵,工作各个开始,有了着落,有了收入,慢慢还债,而且,他们兄妹身上的从容与良好的教养,让他们在新的生活中,频遇“贵人”,一切越来越好……

 

欧家妹妹说得对:有冬天的话,就会有春天。如果我们好好忍住的话,一定会再有春天的。

 

而且,他们兄妹的那种默默忍受,彼此相亲相爱的那份亲情,竟然就像是冬天里的暖阳一样,有一种特别的美好与动人。

 

他们的春天,正在如期降临。

 

03

 

有一个朋友昨天跟我说,生命中只要有三件法宝,就永远不会被困在烦恼的泥坑里:爱,希望,信念。

 

我想了想,还真有道理。

烦恼就像是个泥坑,我们陷在尤其是头脑中的泥坑时,只要心里还有爱:不是以爱的名义表达的恨与占有,而是爱,付出,给予的情感;

希望,内心所渴望的前方;

信念,就是一个人无论遇见什么环境,都坚信的那些美好,这三种东西,像是一种力量,可以把我们从烦恼中带出来。

 

它也让我想到一个人,全中国人民都认得她。她很平凡,甚至很朴实,而且原来算得上漂亮吧,也不是最漂亮的,也没做出过什么丰功伟绩;现在的她已经成大妈了,甚至有一段时间,人们还把她的照片作为反面教材跟别的明星对比,告诉我们,一个女人不爱惜自己的话,就会变成这样。

 

她是倪萍。

 

最早认识倪萍,是中央台有档非常火的节目叫《人与人》,这个节目通过主诗人的串词和小品故事的表演,传达人间一个个真相。然后,从综艺大观到春节联欢晚会,倪萍成为90年代里最家喻户晓的女主持,电视里,她永远正面迎着观众出现在荧幕里,挽着发髻,穿着旗袍,眉梢眼角都噙一点恰到好处的笑意,满月脸在下巴收成一个俏丽的尖。

 

一个普普通通的故事,只要经过她的简述,全国电视观众都会哭成泪人。很多人都在夸:真不简单,主持什么随便一说就能把人说哭了。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煽情”之后变成了一些人抨击她的重点。

 

面对“煽情一姐”的美名,正式场合,她说,我不是故意的,人都有七情六欲,我也是个普通人。超级访问中,她说,我那不是煽情,我是温暖的哭。

 

然而,她却在2004年主持完最后一场春晚后,像风一样,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消失了十年。再出现在观众视野里的倪萍,却几乎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肥大的开衫下,倪萍整个人像是突然膨胀开了,发福、水肿,双下巴,还有眉眼间随时可以捕捉到的细纹,让台下观众一片哗然:“这真的是当年那个倪萍吗?

 

倪萍去菜市场买菜,被卖菜大妈拉住胳膊问“你是倪萍吧?怎么这么老?”,卖菜大妈说着就哭开了“是不是过得不好?”。相比较刘晓庆,58岁的年龄18岁的相貌,倪萍确实差很多。所以刘晓庆对于倪萍的“素颜”也看不过去,托人转达倪萍“让倪萍收拾收拾再出来,太吓人了”。

 

这十年发生了什么?倪萍干啥去了?

 

原来,就在那年春节前几天,她那刚出生几个月的儿子虎子被诊断出先天性白内障。“如果不及时治疗,病情继续加重,有可能失明甚至危及生命。”听到医生的这句话,倪萍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当春晚导演找到倪萍的时候,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喝水、吃饭了,面如死灰的她努力振作精神,登上了那年春晚:“观众陪我十几年,我一直像个战士一样,在战场上我没有输过,我不能因为我个人的事情,让观众看到我脸上有泪痕。”

 

此之后,她辞去了央视的工作,开始踏上挣钱赴美给孩子治病的遥遥之路,几乎倾家荡产。

 

她和丈夫,虽然一个是知名主持人,一个是文艺摄影家,但家里的积蓄却并不多。为给孩子治病,倪萍负债累累。

无奈之下,2004年,她只好放弃心爱的春晚舞台,选择拼命接拍电影、电视剧来挣钱交儿子的医疗费。但仍然入不敷出,而医院就像是个无底洞。

 

所以她更加卖力工作,只要国内有工作收入能超过往返航班费的,她都会接。

 

她英语不好,请翻译需要花钱,为了听懂国外医生的诊断,和医生交流,她就自学英语,水平突飞猛进到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所有挣来的、借来的钱,不是交给了医院,就是交给了国际航班。

 

生活动荡,加上对儿子病情的担心,让她如一块遇火的塑料片,迅速老化。

 

变老或者倾家荡产,在倪萍看来都不算什么。儿子太过年幼,他身上的病一日不好,作为一个母亲就始终活在焦虑的炼狱之中。

 

倪萍从未放弃儿子,反而是恨不能亲身替他受苦。

为儿子的病,倪萍奔波了10年。

儿子要去复查的前一天,是倪萍最忐忑的时候。她害怕孩子病情又恶化了,一晚上都在担心,根本无法入睡。

 

带儿子去医院做手术,如同上刑场一样,就怕大夫招手叫她过去,说孩子没救了。因为她亲眼目睹一个日本孩子的妈妈被医生叫过去之后直接晕倒在手术室外。

 

从儿子患病起,倪萍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因为怕人一崩溃就爬不起来了,这孩子就毁了。

 

之后家庭破碎,所有的重担都落到了倪萍一个人的身上,近乎崩溃的边缘,唯有姥姥的话能给她力量:

孩子,只要你自己不倒,啥都能过去!你倒了,谁也扶不起你,要是你都救不了孩子,谁也救不了!姥姥知道,就你行。

 

10年的磨砺,终于发生了奇迹。

苦尽甘来,大夫在最后一次复查后说:“孩子,等你结婚的时候再来复查吧,一切很好,祝你好运。”倪萍的泪水涌了出来。

 

“孩子,咱60岁再结婚吧,妈妈再也不想来复查了。”

 

从来不在人前流泪的倪萍,第一次在医生面前眼泪横飞。

苦难结束了。如今,儿子的病已经痊愈了。倪萍的辛苦和付出,虎子从小就看在眼里,他也很争气,成绩很好。

 

儿子的一切都安顿好了,倪萍的人生也渐渐变得明朗。过去的10年虽伴随苦难,但她依然凭着敬业精神,演出了很多优秀的影视作品,比如《美丽的大脚》、《浪漫的事》、《雪花那个飘》、《大太阳》等,还获得了金鹰奖。

 

时光的磨砺,皱纹悄悄爬上眉梢,但是倪萍的内心却变得更加丰盈,原本是儿子生病时的画画爱好,后来竟然再也没有放下。她的画成了让大师惊叹的艺术品,比如那幅《韵》就在拍卖会上拍出118万价格用于慈善。很多看过的人都不相信是倪萍画的。

 

2014年,她捧起熟悉的话筒,担任央视公益寻人节目《等着我》的主持人。

与以前春晚的热闹不同,她语态很平和,而这是母亲的身份带给她的岁月沉淀。

 

除了画家、主持人、演员之外,倪萍还有一个身份——作家。她的《姥姥语录》就是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写下的,还获得“冰心散文奖”。

 

也正是这个时候,全国人才发现,倪萍最令人动容的身份原来是——母亲。她消失10年全是为了儿子。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倪萍再度回归公众视野,风轻云淡地讲述过往。她的真实和单纯,对周遭评价的正视让人印象深刻。人们不禁纷纷起立致敬。

 

谈及这些年的际遇,倪萍最大的收获是更懂人性本质:

如果你永远在表面生活,那就是白活了一辈子。要去捯饬内心,这不仅仅是真善美,还包括吃亏、被骂、批评、挫折。如果我没受过挫折,我不能成为今天的倪萍,今天我内心很宽敞,不会再去想自己是否是压轴,我排第几。”

 

京华时报:这些年你的心态有没有变化?

倪萍:我这个年龄可取的地方是,我对生活、生命、情感、命运特别不麻木。我心里积累了大量情感,能发现人性中的美,对人性中的恶也有自己的态度。

 

这样一个平凡朴实的妈妈,经历过这么多艰难,说“往前走,天就亮了”。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对所有在现实中还在黑暗中跋涉的人们。

 

对儿子的爱,对生活的热爱,她以一己之力挑起了儿子与自己的希望,坚定地往前走,终于走出了儿子眼睛的黑暗,也走出了自己生命的光亮。

 

倪萍在过去10年的黑夜里,所有的苦难都忍住了,所以在她的世界里,天又亮了,她和儿子的生命从暗夜走向了黎明,也从冬天走向了春天。

 

让我们记得,苦难与幸运,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然的存在。

 

这一路上,无论遇见什么样的苦难,痛的时候,就忍一忍,等一等,往前走。

 

无论是身体痛还是心里痛,冬天过去,就是春天;黑夜过去,天就亮了。

 

只要内心仍然充满着爱,对未来的希望,对光明与梦想的信念,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不仅会过去,还会成为你内在更深沉的力量。

 

往前走,天就亮了。笑着往前走,亮得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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