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ArchDaily专访了上海市工程勘察设计大师、上海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隶属于华建集团,简称“上海院”)总建筑师陈国亮,回顾了他作为一位建筑师四十多年职业生涯的成长过程,经历了中国建筑观念和设计行业变化活跃的时期,他在如何适应和调整设计以及如何面向未来等方面,为我们带来了全新的观念和视角。以下是访谈全文,原标题《陈国亮:项目阅读》。
过去几十年,他带领团队在医疗建筑、大科学装置、高等级实验室建筑等一系列超大规模、超复杂技术的专项建筑领域不断耕耘,通过精准的技术手段和创新的设计思维,在满足功能需求的同时,赋予建筑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文化内涵,完成了一批标杆式的项目。他与团队也参与到规范制定工作中,“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在理论、规范、建筑实践的角色转换之间,不断加深对于专项设计的理解。
01
两个“十年”:
从体育到医疗,再到大科学装置1997年,邢同和总师带我参与上海美术馆改造项目时建议我“趁年轻多尝试不同领域,再确定适合自己的职业发展方向。”在此契机下,我加入了华山医院病房综合楼的设计。邢总的建议让我勇于探索建筑领域的多样性,在深耕医疗建筑设计的近三十年中,我越来越体会到医疗建筑中技术与艺术平衡、理性与感性融合的魅力,即在满足医疗建筑的功能构成、流线组织及特定医疗空间技术指标要求的同时,通过技术创新和艺术创作来构建充满人性关怀的疗愈环境和独具个性特征的建筑形象。
“第四届中国最美医院奖” 复旦中山厦门医院 © 上海院
中国福利会国际和平妇幼保健院奉贤院区 © 三千影像
再到2003年我第一次接触以上海光源为代表的大科学装置以及多个特殊功能的实验室建筑,这完全改变甚至颠覆了我们对传统建筑设计的认知。这类科研建筑对精度控制的要求达到了微米、纳米级别,温度控制也极为严苛,促使我们在建筑创新与技术进步上不断突破才能满足日新月异的要求。同时这类超大尺度的科研建筑往往成为城市中时代性的标志与象征,创造独特的建筑形象也是重要的设计要求之一。
2007年,我们团队凭借丰富的医疗建筑设计经验以及对大科学装置的深刻理解与工程经验,成功承接了上海质子重离子医院的设计任务,并成功推广至全国。这一过程让我认识到,专注于特定领域的深耕细作,最终能汇聚成独特的竞争优势,使我们在面对特定项目时显得尤为得心应手,在新的建筑类型中能够占领先机。
深耕医疗三十载
技术与艺术的平衡,理性与感性的融合
人口基数和医疗观念的差异,导致国外很多成功的医院案例都无法被应用,您觉得人群属性会影响到设计吗?您认为国内外医疗建筑在设计层面上有哪些发展和变化?哪些是中国医疗建筑独有的原创设计?
“第四届中国最美医院奖” 复旦中山厦门医院 © 上海院
第二,国内医疗资源相对紧缺,医院床位数、医患比例这些指标跟国际上还有一定差距。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国的医院仍出现忙闲不均的情况,部分医院常年空闲,三甲的著名医院人满为患,归因于我们的优质医疗资源发展还不是特别平衡。
从建筑师的角度来说,中国在医疗建设上投入的成本跟国外的差距很大,虽然现在很多医院在建筑风格和材料上靠近甚至超越了国外的医院,但是在与医院特性吻合的材料、设备的选用和投入上还有不足。城市用地紧张导致现在中心城区高水平的医院大多都是高度集约的,建筑层数比较高,上海有的医院容积率可以达到 3.0,在深圳甚至有做到 6.0 的。
超大规模,超多人员,超高容积率……在这些条件的制约下面,我们怎么去创作一个医疗流程合理高效,医患人群都能获得良好体验的一个医疗设施,这是对在中国从事医疗建筑设计的建筑师的一个挑战。
每一个医院项目的功能需求不同,流线复杂程度也不一样。在这些条条框框的限制下,您觉得整个设计过程中,哪个部分是您花费时间最多的?
对于使用要求比较严苛,功能流线非常复杂的项目,我们团队的工作方式通常从研究设计任务书着手,我称之为“项目阅读”。我们花很长时间来解读任务书,去理解项目,不拘泥于当下的需求,而是与业主方一同去沟通、策划未来发展的愿景,探讨在设计中实现这一愿景的可能性。对于现有技术难以实现的,我们就需要去设立课题,做行为模式调研,进行技术创新和攻关
医院不仅仅需要给病患提供问诊治疗服务,我们现在也在倡导给病患家属、医生、护士等人员提供舒适和关爱的环境,您如何处理这个方面?
他们对于这些情绪空间的需求是否更加特殊?
如何通过设计达到“疗愈”效果?
我们在做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医学中心项目时,在护理单元的设计中进行了创新性的尝试——把南向中间的区域作为医护工作区。对于高周转率的肿瘤患者来说,能快速地获得医护照料比南向日照等重要的多。这样的设计缩短了病房与医护站的距离,同时为常年累月工作于此的医护人员提供了更舒适的工作休息环境。当然,这是我们根据肿瘤医院的特点进行的尝试,并非普遍性的设计准则,好的设计总是取舍和协调资源分配的问题。
您在专项建筑领域完成了许多项目,
其中您比较推荐哪个项目?
或者说对您影响深远的项目是哪个?
我认为天府锦城实验室是一个代表性的项目。它的定位是一个开放的,以生物医药、医疗器械、疾病治疗研究为主要内容的实验研究平台,面向华西医院、医学院的专家和教授团队,提供灵活租赁的研究实验空间。
项目位于成都东部新区,靠近天府机场,科学家入驻后,如何为他们研究以外的日常生活提供支持?我们也做了一系列生活服务业态的调研和策划,项目中融入了一个精品酒店以及在裙房中设置的商业、餐饮、超市、健身等设施。
在建筑创新上,三栋塔楼采用现代风格象征“面向未来”,而裙房则融入川西民居元素,寓意“扎根传统”。两者之间巧妙插入观景平台,可眺望科创公园与华西医学院,营造宜人的工作与休闲环境。
施工期间正值疫情,我仍然每个月都去现场。刚才提到的裙房部分,我们采用了灰色的陶土砖,表面不完全平整,凸显质感。这个构造工艺就是我们在现场一轮一轮地打样和调整出来的。裙房、平台、塔楼之间交接的节点细节也是在现场用瓦片实地测试确定的。所以我一直讲建筑师在施工现场投入的精力将直接反映在建筑的最终呈现上。
专项建筑师 VS 规范编制者
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
您多年来逐步组建了一支专项化的团队,您觉得从事专项设计的建筑师应该具备怎样的素质?
您曾参与了多项国家建设标准与评价标准的编写,在规范编制者与设计师的身份转换之间,
您有什么体会?
我们有幸参与编制了《综合医院建设标准》、《综合医院设计规范》、《绿色医院建设评价标准》等国家标准、规范。我认为这些规范标准是一种约束,也是对建筑设计的一个“指引”,确保全国建设在基本标准下进行,便于建筑师工作。我们与国外建筑师合作设计时,很重要的职责之一就是跟外方解释中国的规范,正因为我们是编制者,我们就比较容易让国外的建筑师理解规范的原因和目的。
专项领域走向何处
医疗、科研建筑趋势前瞻
近期您和团队有关注新的专项领域吗?
近期,我们关注实验室与研究型医院领域。随着医学科学的进步,研究型医院在攻克疑难杂症及推动生物医药、医疗器械研发中作用显著。当前,医学院基础研究卓越,医院医护临床经验丰富,但两者间存在脱节。研究型医院旨在搭建桥梁,促进基础研究成果向临床应用的转化。
研究型医院概念虽久,但在中国近十年才真正强调研究与临床的融合。我最初通过国际和平妇幼保健医院奉贤院区设计接触此理念,与院方沟通后明确了“临床+研究+教培”的综合模式。此后,在第六人民医院骨科临床中心项目中,也成功应用了这一模式。
完全有可能,但前提是需要非常理性的评估。有一种观点将研究成果利润远超诊疗收入视为“研究型医院”的标准,这对医院在设施设备上的投入,以及物理空间的规模都有较高的要求。所以并非所有医院都具备条件或者有必要去转型成研究型医院,这需要通过整体研判。
根据您现在的研究方向,您觉得医疗建筑、
高等级实验室、大科学装置这些建筑在未来将走向怎样的趋势?
对于医疗建筑、科学装置及实验室等特定领域,未来的趋势无疑是向更加精细化、更高弹性化发展。技术进步提升了对设计及空间品质的高要求,驱动我们创新建筑技术以适应高标准。同时,这类建筑也具备高度灵活性,需要建筑本身有很大的弹性,以应对不断变化的需求。
“光之剑” 深圳中能高重复频率 X射线自由电子激光项目 © 上海院
栏目 深耕辑
出品人 韩爽
编辑 出木杉
排版 出木杉
本文内容来自上海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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