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是中华民族特定的文化传统。对每一个中国人而言,新春,是生活的一个新起点。在物资丰盛的今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寻找春节的年味儿。年味儿是什么,不仅是穿在身上的新衣裳、热气腾腾的年夜饭,更是过年的乡情年俗:打糍粑、杀年猪、贴春联、祭灶王、干年塘、剃过年脑、关“财门”……
上世纪计划经济年代,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祠堂门口的鱼塘一定是在腊月二十八干塘捉鱼,然后按人口分鱼过年。那时还是大集体,谁家也没有冰箱储存食物。农村人也没有钱去街上买鱼过年,过年的鱼就在祠堂门口的水塘里。
腊月二十八,每家每户派来一个青壮年劳力干塘。干塘的主要任务是泼干鱼塘里的水。泼水是一种竹篾编制的泼水工具,有个长把,可以握在手上,人就站着,往池塘外不停地泼水。那时,我们没有看过抽水机。就算有抽水机,也没供电。那时物资贫乏,也没有下水裤卖。干塘的人来到鱼塘边,先用铁锹打开鱼塘的一个大决口放水,放到水位跟外面一样高。鱼塘的水排不出去了,大家就纷纷脱掉鞋袜下水干活,一字排开,站在水里往鱼塘外面不断泼水。如果是下雪天,事先会派人在祠堂里烧一堆火,给下水干塘的村民取暖。到了干塘那天,鱼塘边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如果是天晴,村里男女老少几乎倾巢而出,都围在鱼塘边上看干塘。人们七嘴八舌地大声聊天,孩子们围在鱼塘边追追打打,欢声笑语在祠堂上空飘扬。老大爷吸着旱烟,看着鱼塘里的后生干塘,不时用烟斗指指点点,大声嚷几句;老太太戴着头巾,眯着眼看一群人在鱼塘里干活,身上稀泥糊得跟泥猴一样,笑得脸上的皱纹开了花;还有些心急的主妇提着一个水桶,准备装分的鱼回家去。住在附近的村民就搬来凳子,坐下来慢慢看村民忙活,不想错过这最精彩的一幕。毕竟每年才一次这样的盛况。鱼塘里的水,经过大家齐心协力地泼水,水位越来越浅了,鱼儿慢慢露出了又黑又长的脊背。大大小小的鱼在泥浆里水里甩着尾巴,欢蹦乱跳的,争先恐后向池塘中心的那一滩水游过去。此时,鱼塘里人声鼎沸。有的在泼水,有的手里抓住一个箩筐,把看得见的鱼一一捉到箩筐里,每捉到一条大鱼,岸上就会发出一片欢呼。鱼塘里大多数是养殖的四大淡水鱼,有鲤鱼、鳙鱼、鲢鱼和草鱼,还有一些杂鱼,都是常见的鲫鱼、鲢鱼、泥鳅、甲鱼、黄鳝等。由于气温很低,捉鱼人难免会手指僵硬,捉在手上的鱼又溜走了。岸上的观众急得不得了,尖叫起来。还有一些鱼,捉鱼的人没看到,岸上眼尖的孩子就左指右指,希望鱼塘里的大人快点抓住那条漏网之鱼。鱼塘里的鱼一箩筐一箩筐被身强力壮的村民抬进祠堂。队长熟练地手拿大秤,一筐一筐称重,两个大汉抬箩筐里的鱼,会计仔细登记数目。等所有的鱼都称完了,摆在祠堂的大厅里,大鱼一堆,小鱼一堆。然后,就分每家每户的份量。得相同重量鱼的家庭,就抓阄,抓到哪个序号,就拿哪一份。祠堂里围满了乡亲,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分到一份满意的鱼。鱼分完了,一家老小欢欢喜喜的,肩挑手提把鱼运回去。每当分到了鱼,家里的洗衣盆、脸盆、水桶里都是鱼。小孩子最兴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