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过后，徐菲打点行装，准备南下普光，临行前他特意检查了一下“金箍棒”——一种新的电磁测井仪。仪器上装有蓄能电容，看上去闪闪发光，如同一根“金箍棒”，作为研发者，徐菲此行是为“金箍棒”投入实战打头阵。那天他登上高铁，列车一路飞驰，窗外风景迭变，从广袤平原到延绵青山，当列车频频穿山入洞，普光也越来越近……
徐菲，中原油田测井方法与工艺方面技术专家，2023年“静态磁聚焦阵列套变监测技术”获涉外专利授权，“高酸性气田长周期安全生产关键技术研安与应用”获2023年度集团公司科技进步一等奖。
正好大干一场
徐菲名字有点“柔”，其实是个壮小伙。2017年，他第一次到普光，当时他博士毕业刚到油田博士工作站，听说普光有个项目，很棘手，一直未能获得突破。他好奇：为什么？原来受地层盐膏岩蠕变影响，普光部分气井套管持续变形，甚至挤压油管，导致硫化氢存在泄漏风险。想要修复变形套管，先要进行测量，掌握变形情况，但套管埋在地下，高含硫气井采用的又是永久性完井管柱，油管无法取出，现有测井技术也无法在穿透管柱的情况下实施测量，问题就这样成了“悬念”。这不仅是普光气田面临的困境，也是国内乃至国际高含硫气田共同面临的世界性难题。
谁知令别人“摇头”的项目却让徐菲很兴奋——他喜欢挑战，到一个平凡的岗位，做一份人人都能做的工作，他反倒觉得“没意思”。再说学了这么多年，不干点实事，自己都对不起自己。那年他30岁，三十而立，正好大干一场。至于失败与否，他不考虑：“有问题就解决，大不了多绕几个弯！”
徐菲自信，却不盲目，他不是一直待在象牙塔里的博士。本科毕业后，他到克拉玛依油田做了两年测井，又“杀”回母校长江大学读研读博，做硬件、做软件、做课题……有理论有实践，他相信自己“能行”。
那年10月，徐菲到普光考察，第一次见到了深山里的气田。青山巍峨，丛林茂密，普光就坐落在群山之间。在那里，他看到了背着空呼忙碌的红工衣，听到了普光早期建设者们冒着生命危险开山建厂的经历……傍晚散步，一位前辈指着山中的一座座井架感慨：“当初为了这些井，大家都拼了命，如今却因为套管变形，一些井成了风险井，面临着永久封井的困境……”那一刻，山风吹过，徐菲没说话，但普光归来，他便与油田签订了正式工作协议——他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给套管做“胃镜”
此后徐菲又多次踏入普光，穿山林过小溪，到井场做实地调研。一次查阅资料，他发现内径76毫米的油管、外径43毫米的作业工具居然下不去！“可见变形多严重！”研发更有了紧迫感。他大量收集资料，反复做技术论证，一年后，博士后课题《双层管柱条件下套变三维成像解释方法研究》正式立项，同时被列为“十三五”国家科技重大专项攻关内容。
通常来说，常规测井是用线圈发射电磁波再接收信号，但电磁波无法穿透油管，只能在油管上形成一个环电流，测到的是套管的平均值，而实际变形的套管凹陷扭曲，并不是规则的“环状”。徐菲大胆创新，将普通发射线圈改为聚焦磁场组合，挤压磁场空间，使电磁波能够穿透油管，并在工具上安装了24个磁场传感器，形成三维扫描，这个过程徐菲称为“给套管做‘3D’胃镜”。
2019年，一种耐温、耐压的“静态磁聚焦阵列套变监测仪”问世，仪器全长3.5米、外径仅43毫米、角向最小分辨率可达15度。新仪器怎么样？验证是倒推式的——
研究人员将普光现用的套管送到中石油石油管工程技术研究院，依照可能的变形类型及程度，人为设计挤压变形，再拉到中原实验基地，依照变形程度，做了一个1:1的标准井，然后再用新仪器测量，“就像考试对答案”。有人担心：万一答案不对咋办？徐菲也忐忑，但他更相信之前的仿真计算、物理模拟、样机试验等已经一步步接近答案。结果果然没让人失望，准确率达95%以上！
实验没问题，现场测试呢？ 2020年，新仪器首次在普203-1井实测，为进一步验证测试结果，普光下大力气，硬是把永久性完井管柱取了出来，然后又用套管多臂井径测量，结果二者误差仅为2.88%，几乎就是原版复刻！徐菲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发在工作群，群里立刻沸腾了！后经国内行业专家和斯伦贝谢首席科学家认定：这项技术实现了国外同类技术的反超，属世界首创。
理工男有时也浪漫
很快，新技术又派上了新用场。2021年，油田建立百亿方级储气库群，像普光气井一样，井下套管情况如何？是否发生了变形？有无安全隐患？为解决这些安全问题，徐菲率团队再次披挂上阵，将新技术平移嫁接，成功用于东濮老区200多井次的检测，为储气库群建设清除了“雷区”。
之后徐菲又将研发方向转回普光。普光地下有气、有水，气井一旦见水就会停产——水会把气的运移通道锁死，因此急需研发一种新的电磁测井仪，了解水、气分布情况，以便更精准的挖潜，于是就有了文章开头的“金箍棒”。
形似“金箍棒”的电磁测井仪装有蓄能电容，电容瞬间释放的能量可探测井下电阻率——水是低阻，气是高阻，根据电阻率不同，判断哪是水、哪是气，遇气则采、遇水则关。眼下“金箍棒”即将投用，徐菲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且忙且快乐，毕竟结果值得期待。
工作是辛苦的，每次普光作业，一旦进入测试程序，必须连轴转，徐菲要一直盯着仪器，眼睛都不敢眨；工作也是愉悦的，测试结束，可以尽情观览山景，群山苍翠，林木茂密，林涛阵阵。夜晚，山上人家灯光亮起，点点灯光如点点繁星，不知天上人间……理工男有时也浪漫。
然而徐菲身上最突出的特质还是“信念感”，他认为“‘信念’是一个人甚或一个团队的‘精气神’”。每当攻关受挫，第一个站出来鼓励大家的一定是他：“实验哪有不失败的？”有些人更愿待在安全区，不愿或不敢做自己认知以外的事，“跳不出舒适圈，就做不了科研！”一件事，徐菲想的是“怎么做？”而不是“做不成怎么办？”他常说：“科研就像小马过河，是摸索的过程，只要认准路子，就大胆往前走！”
作者：张素军 张学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