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之所以堵车,是因为大家都开车赶着去做两件事,吃饭和打麻将。”
四川盆地自古物产丰饶,享有“天府之国”的美誉。这里居住着全中国最闲适的人群,他们对味道的审美,自成一套与其他地域截然不同的奇妙体系。
四川人爱讲“巴适”,是安逸、舒服、满意的意思。如果在吃到美食后,情不自禁地喊一声“巴适得板”,那绝对是四川人对这道食物的最高赞誉。
作为中国传统四大菜系之一的川菜,起源于古代蜀国,在此之前,川菜还未显示出区别于其他地区饮食的明显特征。而随着刘备于蜀地封王,成都成为蜀国首都,古代川菜“尚滋味、好辛香”的风格开始突出,逐渐与其他菜系分道扬镳、自成流派。
15世纪末,哥伦布把辣椒从南美洲带到欧洲,100多年后——也就是明朝后期,辣椒从海上传入中国。辣椒的传入与普及,也就是古代川菜与近代川菜的分水岭。现代川菜分为上河帮川菜、小河帮川菜和下河帮川菜,三者组成了川菜三大主流地方风味的流派分支。上河帮川菜,川西地区以成都官府菜、乐山嘉州菜为代表;小河帮川菜,川南地区以自贡盐帮菜、内江糖帮菜、泸州河鲜菜和宜宾三江菜共为特色;至于下河帮川菜,川东地区以重庆江湖菜为典范。
四川盆地气候温润潮湿、多阴雨天气,辣椒的凶猛、花椒的刺激和姜的辛香复合而成令四川人大叹“巴适”的温柔味道。1906年~1937年,现代川菜真正意义上定下型来,也渐渐成为了影响全国饮食习惯最深的菜系。现如今,在全国各地大小馆子里,似乎都能点上一道麻婆豆腐或者辣子鸡,无论味道正宗与否,都足见川菜广博的影响力。
粤菜一个“鲜”字当头;湘菜在“辣”上称第二无人敢抢第一;淮扬菜以制作工艺的繁复冠绝中外;成菜便隐隐透着灵秀与大家风范的鲁菜敦厚拙朴……唯独川菜,那样特点鲜明,却又让人捉摸不透,无法用一句话道明其精妙之处。
人们常用“泼辣”这个词来形容四川女子开朗、坚韧、果断而又精明的性格,但懂川菜的人都知道,川菜并非如外界所传的那样,是一味的麻与辣。其他地区省份,诸如云、贵、湘、鄂、赣等地吃辣的功力绝不在四川之下。川菜之精髓,是在于麻、辣、甜、咸、酸、苦,这六大基本味型的交叉使用,从而形成川菜中著名的鱼香、麻辣、咸鲜、椒盐、怪味、家常、五香、糖醋等纷繁庞杂的复合味型。
在传统五味,酸、甘、苦、辛、咸中,“辛”这个字虽然常与“辣”共同出现,但“辛”只是泛指一切刺激性的味道,并不单单指的是“辣”。所以按严格意义来划分,“辣”并非味道,而是一种口腔的焦灼感。四川人的厉害之处,是将“辣”这种不属于味道的刺激感,与其他多种味道融合,创造性地加入到了烹饪之中。
咸、香、辣并重的麻婆豆腐;酸甜咸辣兼顾的鱼香肉丝;油润适口的甜咸烧白;甜与辣缺一不可、互相粘结的甜水面……川菜永远不会只有一种味道,呈现的都是几种味型的复合缠绵。
每逢秋末冬初,四川人都会令辣椒自然脱水,制作干辣椒;再取鲜红饱满的鲜辣椒,加油炒制,将辣椒的辣味和鲜艳色彩完全激发出来。一碗上乘的红油一定要用菜籽油,辣椒香混合着菜籽独有的异香,用来烹制菜肴再适合不过。夫妻肺片、口水鸡、蒜泥白肉、水饺抄手……有了红油,这些菜就有了川菜的魂。
四川人家里必备泡菜坛子,莴笋、萝卜、圆白菜、豇豆、嫩姜、榨菜……把应季的蔬菜泡一泡再吃,得到的是另一种酸爽味道。我的母亲不是四川人,但曾经跟她一位四川朋友学过制作泡菜:一斤凉白开加二钱盐,将洗净晾干到稍稍脱水的蔬菜浸入盐水,加高度白酒、大蒜和花椒,前两者杀菌、后者提味增香。最后加入老泡菜坛里的泡菜水,就相当于在白面里加入了老面肥,盖上坛盖,在坛子沿加上一圈清水,隔绝空气和其他细菌,让酵母菌称霸整个坛子,静置发酵成一坛好泡菜。
泡菜可以直接吃,可以加红油拌成凉菜送饭和稀饭,可以和肉或其他蔬菜同炒,也可以做泡菜鱼。而泡菜中的重要成员泡椒,更是川菜中入菜的名角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泡椒的存在催生出了川菜中著名的鱼香味型。经过泡制的辣椒没了那股子辛辣的戾气,反而多了一分温婉的酸香。鱼香肉丝中的酸味,就是来自泡椒的味之精髓。
评判一盘回锅肉炒得好坏,除了要看肉片是否打卷、蒜苗是否青翠整齐之外,还要看成菜是否挂着一层诱人的红亮——这是来自豆瓣的色彩。
四川郫县以盛产豆瓣闻名,将霉好的胡豆瓣加入新鲜红剁辣椒里,趁着晴朗干燥的天气晾晒发酵。成熟的豆瓣加入油中爆炒煸香,浓烈的鲜香和娇艳红亮,为整道菜注入了鲜亮的风骨。
就拿麻婆豆腐来说,白皙寡淡的豆腐块,和浓烈热辣的豆瓣酱交相辉映,嫩滑滚烫的豆腐滑过舌尖、流向咽喉,那一刹那的快感绝难以用言语道尽。
火锅
近几年,四川火锅可谓风靡全国,就连广东一带的人们也对开在当地的火锅店趋之若鹜。其实,被人们一概而论的四川火锅,也分为成都和重庆两大流派。而现今流行全国的,大多是重庆火锅:多种辣椒混合花椒混合炒制的底料,加上锅底七分牛油三分清油的比例,让锅底自身就带着股厚重沉郁的红色,稍微加热就散发扑鼻的牛油和辣椒浓香。而成都火锅多为纯清油锅底,红色更为透亮鲜艳,比重庆火锅少了几分浓厚,却多了几分清油才能带出来的轻灵香气。
有一种说法,四川火锅真正的发源地是泸州的小米滩,船工们跑船宿于此地,停船即生火做饭,用瓦罐装水加辣椒花椒,煮食各种蔬菜,后来这种吃法在各地码头传开直到重庆,“棒棒”们就到屠宰场拣一些人们不要的牛内脏,洗净切块煮来吃,逐渐演变成了一道美食。虽然出身微寒,四川火锅的地位却在逐渐攀升。近几年来,在广东地区,一顿稍微正宗些的四川火锅吃下来,人均也要到150到200元。
四川人对吃火锅也有自己的讲究:新鲜的鸭肠要七上八下;绝配饮料是唯怡豆奶;毛肚、千层肚、腰片、黄喉这些能够大面积吸附辣味的食材是首选,只有外行人才涮牛羊肉。一位四川朋友告诉我,他们在老家吃火锅,男人一定要吃上几碗干饭,女生则要以喝一碗清淡解辣的莴笋稀饭收尾,这样一顿完整的火锅,才是人生的至高享受。
回锅肉
回锅肉是我最早对川菜产生的味道印象。
还记得小时候,周末父亲带着我去县城学英语,中午犒劳我们自己的,就是街边小馆子里的一盘回锅肉。一盘回锅肉一盘炒凤尾菜,十岁的我就能吃下去两大碗米饭。
就是这么一道家常风味的菜,制作却有着大讲究。成菜红亮有锅气、装盘不窝油、豆瓣煸透无豆生味、青蒜不老不黄、肉片干湿适度微微打卷……每一样都考验着厨师的功力。
追溯回锅肉的起源,可以到北宋,可直到明代辣椒传入中国,回锅肉才算是基本定型。而到了清末,郫县豆瓣的出现,才将回锅肉提升到了川菜的当家地位。
鱼香肉丝
“鱼香”是一种复杂的复合味,主要来自与烹制过程中加入的少量白酒,其中酸、辣、甜和咸味交织,酸味则来自切碎的泡椒。选用三分肥、七分熟的猪肉切丝热油滑炒,成菜后肉丝还是软嫩的。
另外这道菜的辅料也有讲头,一定要有黑木耳,其他至于是放胡萝卜、竹笋或是其他,都与各地不同的做法有关。
有幸在南充吃过一次川北流派的鱼香肉丝,直径约50厘米的大白瓷盘子里,成菜起码就有一斤。辅菜是纯粹的黑木耳丝,配料则下了海量的泡椒、葱、姜和蒜。端上桌薄薄的芡汁油亮、盘底少有积油,入口先是咸鲜,酸、辣、香、甜等味才纷至沓来,相信任谁去吃,都会忍不住会叫上两碗白饭。
毛血旺
重庆磁器口古镇有两大名物,鸡杂和毛血旺,后者的知名度更广,也更得人心。如今去磁器口游玩,当街的无数食店里,招牌菜都是毛血旺。
“毛”是重庆方言,是粗犷、马虎之意,加之成菜用料主要是毛肚等杂碎下水,“毛血旺”这个菜名也因此传开。
作为重庆江湖菜的鼻祖之一,正宗的毛血旺一定是量足价廉,而且制作必用老油,才有那厚重粗犷的味道和黑亮通透的色泽。毛肚、黄喉切大刀片,加上大量的肥肠和血旺,还有老肉片和鳝鱼,这样的一锅毛血旺才算完整。
夫妻肺片
其实吃过夫妻肺片的人都会疑问,成菜里面明明没有肺子,为什么要叫做“夫妻肺片”?
这跟夫妻肺片的起源有关: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成都有一对卖凉拌菜的夫妇,丈夫叫郭朝华,妻子叫张田政。他们选用牛的边角料做成凉拌菜摆摊售卖,价廉物美,渐渐打响了名声。于是,人们就给他们卖的这种以牛杂为主料的凉拌菜取名为“夫妻废片”。但因为“废”字不好听又不吉利,且凉拌菜食材中有用到牛肺,便用“肺”取代了“废”字,改名“夫妻肺片”。但后来因为牛肺并不好吃,便去掉了这味食材,只选用牛头皮、牛心、牛舌、牛肚、牛肉,卤制后再切片凉拌。
水煮鱼
读大学的时候,学校旁边有家川菜馆子,做的最好的就是水煮鱼。一个大白瓷碗端上来,装得满满的一汪油光,浮动着焦香的辣椒和花椒粒,透过澄清的油汤能看见里面沉浮的雪白鱼肉,那是穷苦岁月里最好的牙祭。
我喜欢吃水煮鱼里的配菜,黄豆芽、莴笋片,捞在米饭上呼呼呼就能吃下去好几碗,然后再就着汤汁捞鱼肉吃,一点一点地把刺挑干净再慢慢入口,那是真正的享受。
辣子鸡
辣子鸡,顾名思义,一定要用好的辣子,才能成就一盘优秀的辣子鸡。辣椒是否量足干香、花椒粒有没有炸得颗颗通透、鸡肉会不会出水、骨头是否酥烂,都是评判一份辣子鸡好坏的硬性标准。我个人认为,吃辣子鸡最大的乐趣,就是把那一小块一小块的鸡肉从辣椒里挑出来吃的过程。
东坡肘子
说起不少传统菜的菜名,追溯起来都挺有意思。东坡肘子其实跟苏东坡本人没啥关系,全是他妻子王弗的功劳。相传王弗有次在家炖肘子,结果走神儿炖砸了,好好一肘子被弄糊得粘了锅。王弗怕被美食家丈夫骂,赶紧想办法补救,硬着头皮加了一堆配料进去继续炖。结果没想到做成了之后,苏东坡一尝觉得妙不可言,还跟妻子请教做法,记下来自己做给亲朋好友吃。就这样,东坡肘子这道菜的名声就这么传开了。
咸甜烧白
我是爱吃大肉的人,所以对四川的烧白情有独钟。
咸烧白不同于扣肉,主要分三个方面。首先是选料,必须用的是带皮的三线肉,做出来应该是瘦肉酥烂、肥肉和皮软糯醇香;其次是味型,咸烧白以咸鲜口为主,还要带着花椒的微麻,回味才能尝到猪肉上糖色时留下的甘甜;最后是配菜,一定要用宜宾特产的芽菜,腌渍一年以上的为上品,咸香提味增鲜,换其他的配菜都没这么好的味道。
甜烧白也称夹沙肉,却不是一道人人都懂得欣赏的美味。大片五花肉夹着豆沙,下面垫上甜糯米饭大火蒸到糯烂,成菜出锅再撒白糖,那一口痛快淋漓的甜腻,可不是所有人都消受得起。
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一道看似简单却无比难做的功夫菜,它有八大标准,麻、辣、烫、香、酥、嫩、鲜、活,任何一项达不到都不能称之为一份合格的麻婆豆腐。
相传,麻婆豆腐的创造者,是成都万福桥“陈兴盛饭铺”的老板娘陈刘氏,她脸上长的有麻子,所以人称“陈麻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