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血镍“遭持续抨击，来自美国的挑战考验印尼新总统
印尼的镍产业在被美国当局指出存在强迫劳动现象后面临着越来越多的审查，分析人士称，在雅加达试图与华盛顿达成一项重要的矿产交易时，这一指认应成为对雅加达的"警钟"。
评论者指出，你喜不喜欢是一回事，你重不重视是另外一回事，前者当然是指美国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市场和产业链的利益而抨击印尼的所谓“血镍”，后者指的是印尼因为国力所限和对全球市场的需求，它也必须重视美国当局的指摘。换句话说，印尼当局一旦重视，那么在印尼的相关企业也只能在当地政府加强监管或者调整政策的状况下谋求发展，这不随任何个人意志而转移，包括印尼即将退休的总统和当选总统。
所以包括印尼民众在内，有些人认为美国是夸大事实或者无中生有，或者就是弯曲事实，这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未来的趋势和结果。
美国劳工部最新发布的“全球童工和强迫劳动状况”报告援引各种新闻报道和非政府组织的研究，将印尼镍矿列为剥削行为的产物。
劳工组织负责国际劳工事务的副部长西娅·李（Thea Lee）在9月5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说：“强迫劳动玷污了重要矿产的供应链，包括来自其它国家的铝和多晶硅、印度尼西亚的镍以及来自刚果民主共和国的钴、钽和锡。”
报告指出，工人面临过度和非自愿加班、不安全工作、拖欠工资、罚款、解雇、暴力威胁、对披露者的报复和债役等虐待。
这份长达330页的报告还强调了印尼镍冶炼厂”欺骗性招聘“的外国工人的困境，有系统性的诈骗类中介公司（有的就是皮包公司）参与，揭露了任意克扣工资、延长工作时间、没收护照、以身体和言语虐待作为惩罚等问题。报告有详细的数据和来自很多媒体的作证以及工人亲述经历。
报告说：”强迫劳动的其他指标，包括限制行动、隔离、持续监视和强迫加班；据报道，所有这些都是镍生产中的常见做法。“
在国际劳工组织所说的强迫劳动，主要还是强调”强制性“，就是非自愿，比如要工人延时工作或加班，工人不愿意（哪怕给加班费），会不会受到相应的惩罚，工人有无对等的自由离职的权利（比如发现劳动合同和工作实际明显不符）。但是如果是自愿的，比如工人自愿加班，自己就是乐意接受各种其实不正常的管制，这也就另当别论。当然，这也仅是外围关注的侧重点的区别。
美国最主要的程序在于立法，比如当劳工部发出相关报道后，立法者们（众议员们）去跟进推出法案，比如推出禁止涉及相关供应链的产品进入美国市场的法案，包括电动汽车，然后影响到欧洲市场也采取一样的措施，那就直接冲击下游企业的利益，比你媒体天天报道的作用来的大多了，而且直接。这就不得不让涉及整条供应链的企业进行必要的调整，有的在时间差上来不及，加上其它竞争对手的挤压，和市场本身的波动，就倒下了。
笔者很多年前就说过，别看那个时候一些企业好像很大，但是如果在对待工人方面没有明显的改善，这类企业一定走不远的，因为无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在这个全球化的时代，跨国企业必须按照大家制定的游戏规则玩。有的势力可以罩住一时，强大的资本可以坚持很久，但是当更强大的资本拿出规则来抵制的时候，就容易败下阵来。现在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未来还会被进一步验证。
拘泥于过往，拘泥于情绪，这都毫无意义。要清晰行业规则由谁制定，是不是有实力按照自己的规则走，如果没有这个实力，又还是要我行我素，那会怎样？
此前，美国国务院在其2022年和2023年的”人口贩运“报告中，也是以在印尼的企业发生的事情作为典型，包括发生的那些被很多媒体报道的偷渡和失踪案例。尽管在很多人天天关注的”正能量“里是看不到这些的，但是不代表没有发生。
去年的报告发现，在前一年（2022年）接受调查的333名在印尼的外籍工人中，只有27%的人拥有有效的工作许可证，23%的人称他们无法离开工作场所，7名工人在工作场所无故死亡。
美国的报告应该”为印尼政府敲响警钟，加强对现有和新建镍冶炼厂的监管“，澳大利亚洛伊研究所智库印度太平洋发展中心研究员希尔曼·帕劳恩（Hilman Palaon）说。他说，虽然美国劳工部的报告没有立即产生法律或监管方面的影响，但该报告被视为影响政策和商业决策的”权威来源“。
将印尼镍列入这份报告可能会危及印尼在美国关键矿产供应链中扮演重要角色的雄心，这是印尼当局最担心的事情，因为这会直接影响印尼的国际形象和商业信誉。
印度尼西亚迫切希望与美国敲定一项重要的矿产交易，这将使含有东南亚国家生产的零部件的电动汽车有资格根据华盛顿的《通货膨胀削减法案》享受退税。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镍生产国（占全球已知储量的近 24%），印尼在电动汽车电池供应链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来自中国和韩国的电池巨头支持印尼镍加工行业的发展，尤其是在佐科维总统于2020年颁布镍矿石原矿出口禁令之后（这本身也招致欧美国家的不满）。
经济事务统筹部长艾尔朗加·哈尔塔托（Airlangga Hartarto）表示：”这一点从出口额中就可以看出，出口额从2017年的43.1亿美元增长到2023年的344.4亿美元，增长了8倍。许多国家现在都将印尼视为关键矿产供应链的重要组成部分。“
印尼正在与美国商谈关键矿产协议，同时也在与欧盟商谈。然而，分析师警告说，由于外国在印尼镍行业的主导地位，确保与美国达成协议将面临挑战。那明眼人也都知道，美国对印尼镍相关产品的限制，其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所以新总统上台后，难免不会在相关侧重点上有所调整，即便现在还不会明说。这种趋势，笔者在此提出来，也许很快会得到验证。
洛伊研究所（Lowy Institute）的帕劳恩（Palaon）表示，劳工和环保活动家批评印尼的中资镍冶炼厂健康和安全标准低下，他说工人们已经提出了许多投诉，但得到的回应却很少。
总部位于雅加达的倡导绿色经济的组织”亚洲趋势“（Trend Asia）的研究经理扎基·阿马利（Zakki Amali）说，劳工部的报告将”使美国的镍买家更加注意来自印尼的血镍“。
从2015年到2023年，”亚洲趋势“记录了印尼镍矿综合企业发生的93起事故，造成91人死亡，158人受伤。仅今年1月至6月期间，莫罗瓦利和韦达湾等镍矿中心就发生了17起事故，导致8人死亡，63人受伤。
12月，中资印尼青山不锈钢公司（PT Indonesia Tsingshan Stainless Steel）位于莫罗瓦利的冶炼厂发生爆炸，造成21名工人死亡，其中包括8名我国工人。此后，两名中国监管人员被指控玩忽职守导致死亡或重伤。只是这样大的安全事故发生在海外，其后续影响可能会延续数年。所以称印尼镍为”血捏“，并非空穴来风，而且已经被印尼在内的很多公众所默认，这当然是印尼当局想要改变的印象。
而笔者本人就和印尼当地环保人士和这方面的律师多有接触，也实地考察过很多厂区，接触过大量工人，知道很多实况。
总部位于茂物的印尼Sembada Bersama工人权益组织的劳工权益活动家阿尔菲安·阿尤比-佩鲁（Alfian Al Ayyubi Pelu）说，印尼的冶炼厂存在一种将事故责任归咎于工人的文化。但他认为，真正的问题在于与职业安全有关的”系统性“失误和政府监管不力。如果是工人不专业，那也有企业在培训和选拔工人方面的问题。
Alfian说：”有几个工会要求进行独立监督，调查工伤事故，但他们（公司）没有同意。没有像棕榈油行业那样的第三方机制来约束镍冶炼厂，只有政府和非政府组织进行监督。“
Alfian说，虽然安全监督员也在工厂工作，但他们的职责往往是监督工人而不是设备。他说，他们”拍摄工人躺下的照片，这被认为是一种可能导致工伤事故的行为，尽管工人累了是可以休息的“。
Alfian还指出，印尼工人比外国工人享有更多的法律保护。2023 年的一份报告显示，印尼的劳动法并没有延伸到外国工人身上，导致他们即使目睹了可怕的条件，也得不到当地独立工人组织的支持，处于完全的弱势地位。
分析人士认为，雅加达应将美国劳工部的报告作为镍行业改革和改善监管的催化剂。然而，鉴于即将上任的总统普拉博沃·苏比安托（Prabowo Subianto）历来表现强人的形象，也不一定就吃美国这一套，人们担心他将如何应对这些挑战。毕竟印尼新总统上台的主要任务还是发展经济和解决就业，就是先处理好国内的问题。
印尼国内专家指出，印尼镍产业有20万从业人员，如果该行业进行更好的改革，有更完善的监管，这对印尼长远而言，当然是好处更多的。他相信印尼新政府会采取聪明的举措。
舞者编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