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授权书

文化   2020-11-11 17:57  

本篇文章摘自大冰2020作品《啊2.0》
《一份授权书》是《一个孩子的心愿》的续篇
阅读下文,可以先点击阅读→《一个孩子的心愿》


一份授权书


01



现在是2020年2月11日深夜。

效率越来越低,难度越来越高,截至今天,这周只搞定了两批医疗物资,支援黄冈市黄州总医院和武汉市儿童医院的,给儿童医院的是500件隔离衣,用处可能不大,至于防护服这几天是真的一件都搞不到了。

不是钱的事,账户里还有余额,希望明天兔妞那边和泰国那边能传来好消息吧,兔妞那边应该还可以搞定几百件二级防护服,能帮我定向送往武汉市中心医院,昌宝前天说联系上了春武里府的一个厂子,有杜邦,在等库存量和报价,到现在还没信,且等着吧。


今天唯一的好消息是武汉一线志愿者明妙夏天发来的,她说一桐捐的那100多台制氧机,已经陆续送抵湖北各地的基层医院,夏天把十几份盖了章的接收函传给了我,好让我对从一桐那儿募来的那10万块钱有个交代。我转发后告诉夏天其实是不必的,那妮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是多少年的把子肉交情,她信任我,就像我信任你一样。

果不其然,晚上10点的时候妮子回了信息,说没想过要什么接收函,医护人员那么忙,太给人家添乱添麻烦了。她说她想接着再捐,钱她又准备了一些,我让她等消息先,现在打通购置物资的新渠道有点儿难。


我和妮子描述了一下一直在和我对接的那些留学生小孩,像英国利物浦大学的孩子们没办法搞定通关,于是用小包裹的方式,衣服里裹物资,一个一个往湖北邮寄,用最笨的方法躲避拦截。

希望不会被拦截太多吧,未必所有留学的都是家里特富有的,里面有很多孩子的生活费。

挂了电话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妮子拨了回来。

说睡不着,看了一会儿书,掉了一点儿眼泪,然后发现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越阳走了整5年。

于是我到门外站了一会儿吹了吹风,然后坐在2020年2月11日的最后一个小时里写下这些文字,为念。


我都忘了今天是忌日,抱歉。5年,不知不觉,时间过得真快。

如果一切都是好好的,那个叫越阳的孩子应该21岁,大学。

学习那么好,说不定能考上浙大或武大那么好的大学,会学什么专业呢,一定很招老师喜欢吧。

说不定也会去境外留学深造吧,那么好的孩子,应该也会想方设法往国内寄小包裹吧,用衣服裹住口罩,裹住赤诚和惦念。说不定也会找我牵线对接吧,也会像利物浦的那个瑄姑娘一样,礼礼貌貌唠唠叨叨的,哽咽着,不停向夏天那些一线志愿者表示感谢……多好的小孩。


太多好小孩,比我年轻那么多岁的读者们,年轻的医生年轻的护士。

从年前开始到现在,他们陆陆续续留言告诉我,请战了,要出发了,已出发了,已抵达了,开始上阵救人了……

1月23日,看到其中一条留言说,作为一个急诊医生虽然已经辞职,但同济医院缺人,他无论如何都要赶回武汉参战,已和家人交代好了,不论报酬,不论生死。

1月24日除夕夜时,收到武汉市第四医院年轻护士的回复:刚接到通知,一线倒下了,我现在要顶上去了,不能回复你的消息了,大冰哥哥,我走了。

1月29日往武汉送抵了第一批防护服2000件。协和医院的那个小倩护士说先给他们科室300件就行,其他的,冰叔想办法抓紧分给武汉其他医院的战友们吧……


他们都是我的读者,越阳的故事应该都读过,应该都比越阳大不了几岁,都是90后。

网上这段时间流传着的那句话说得多好:不过是一群刚刚长大的孩子,学着前辈的样子,穿上一身衣服,去从死神手里夺人。


边打上面这句话边落了泪,保卫这个世界的人里,有那么多勇敢无畏的孩子。

缺什么少什么咱们想办法!很多人都在想办法,会有办法的,很快就能什么物资都不缺了,都要平安,都要好好的,都还年轻,都还有那么长的人生等着去走。

过去的这半个月我有多么脆弱和混乱,貌似做了一些事,越做越发现自己能力有限,做是为了心安,却是越来越不安……恍惚感觉是随着涌动的人海站到一个大时代的边缘,身前身后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若干莫测即将开始,许多跌宕即将到来。

未来的交给未来,只是先快点儿快点儿过去吧,当下的这一切。


……如果有如果,不要让所有的孩子遭遇这一切,没有疫霾没有惶恐没有灾难,世界再复杂再多舛都与他们无关,大人们挡住、挡好,非要冲击就能晚一点儿是一点儿,不要让成长用泪水去换,也不要用感动去换。就自自然然的简简单单的,就好好地上学好好地谈恋爱,打手游喝奶茶逛B站,想饭谁就饭谁该修仙就修仙,夹个娃娃就兴高采烈,一次挂科就天昏地暗……就普普通通的就好,平平凡凡。


就像越阳歌词里描述的那样:


天空不再阴霾,柳枝随风摇摆,我站在树下发呆,粉红色的云彩

头轻轻地一抬,望见你的风采,扶流苏的裙摆,脸上挂着粉黛

微微的笑像小孩,站在你家门外,轻轻地把门敲开,害羞地低下脑袋

让我偷偷看你,在你回眸的微风里

让我偷偷看你,在你离去的背影里……


此刻我在听这首歌,循环,在这个平平常常的孩子离开这个世界后的第5年。



02


太多的故事在教人该怎么活。

而越阳那个故事,说的只是告别——告别前该做些什么,该留下些什么。


5年前我找到一些朋友,将那些歌词转交,请他们谱曲演唱。他们虽都算朋友,但我性格偏凉,过从交际并不密切,相求时也就说不出什么求肯的话,只是发去了关于越阳的那篇文章。

但没有一个拒绝,也没有一个人和我谈过一个字的钱。

都当作了分内事去做,都不觉得是帮。


从2015年至今,这些歌以免费播放收听的方式在网络上流传,粗略估计,收听人次应已逾数百万。

其间齐静联系过我两次,都是关于其中那首《让我偷偷看你》的演出使用,一次是慈善演出一次是公益短片,我告诉她其实这些演唱都与谋利无关,用就好不必这么麻烦,她却每次都一定要我帮忙取得越阳妈妈的同意,口头的就行,说这样是基本的尊重。

齐静是个好姑娘,去年生了宝宝,现在也是当了妈妈的人。


我替齐静和雷子转达了尊重,每一次得到的回馈都是感谢,说是用就好用就好,不懂关于版权的那些复杂的事情,只知道孩子的歌能被那么多的人听到,她对每一个无偿帮忙过的歌者都只有感谢。

所以,借此机会,向雷子老卢秦昊马頔圆子姐再次转达一下孩子妈妈的感谢吧。

越阳的妈妈名叫兰丹。


春节之前,收到了兰丹邮寄来的年糕,微信上推辞不过,非让我尝尝青田的特产。出乎意料地好吃,一直到元宵节为止都是我的早饭。

今天是越阳的忌日,不能扰她,翻了翻微信记录,上次说话是1月24日除夕夜23点41分,按照这几年的惯例,给她打去了孩子们的压岁钱。


是的是孩子们,两个小孩,一个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依照越阳的遗愿收养的小妹妹。

一个是脑门特别大的小男孩,越阳的弟弟,3岁了,起名字的时候兰丹问我,用越阳当年给自己起过的那个笔名可好?我找人查了三才五格,告诉她甚好哦——洛轩。

洛轩出生后,兰丹给我发来了一堆新生儿的照片和一张越阳当年的照片,她说两人长得真的一模一样,说儿子重新回来了。


我没去否定这句话,不想,也不能。

未来长大后的洛轩一定会有自己的人生,并不是越阳的替身替代。

只是,就像长大成人需要时间一样,一个母亲的痊愈,也需要时间。

没有任何人有任何权利去苛责她的任何,她已经出乎意料地坚强了,某种意义上讲,在所有认识的人里我数不出几个比她更坚强的人,5年来我目睹着她竭尽所能去完成儿子越阳的遗愿:希望爸爸妈妈好好活着。


时光回溯至5年前,云南托付完我后,失魂落魄的夫妻俩各拟了归途,她走走停停,独自去了最南边的海边,并把那里当作了自己这场生命的终点。某种意义上讲,越阳的担忧确实发生了,儿子没了她也不想活了,她在那海边等着,只要一知晓歌做出来了,便即赴海。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孩子真正的心愿。

我那时已读了信,知道了越阳的心愿,写好了文章拿去求好了歌手们,开始了谱曲录歌,但完全不知一个母亲决心赴死,等在海边。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说不清,今时今日我回想起来依旧在后怕,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依照越阳的嘱托,将实情告知父母应在他走后半年,也就是说,8月。

……幸亏没真的等到8月。


2015年7月的时候,我有过一场远行,从厦门直到敦煌。

一个炎热的午后,小憩在某个客栈长椅上的我梦魇住了,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就是怎么也动不了,嗡嗡的青蝇在我胳膊上降落又起飞,每一道汗水的流淌轨迹我都清晰,有人在喊我,是确定不认识的人,看不见人影,喊的是什么不知道,但就是在喊我不是喊别人,我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发呆,醒了和没醒似的,接着顶着烈日走去最近的小卖部买饮料解暑。

刚睡醒手软,冰冰凉的脉动抓不住握不紧,于是喝一口缓一缓,放在油渍麻花的玻璃柜台上。

风扇在侧旁嗡嗡地响,电视在面前刺刺啦啦地响,迷迷瞪瞪间忽然有个和眼前的一切都毫不相干的念头冒了出来,吓了我一跳:把那篇文章发了吧,尽快让它被人看到。


一直到今天我也无法解释,为何当时会忽然冒出那个念头,且清晰得像是有声似的,大半天里一直回旋在我的大脑。


当时随身笔记本里没有合用的软件,我把那个Word文件传给了“ONE一个”编辑部,请他们尽快发表,并将生成的长图传回到我手机上。“ONE”那时的编辑们都对我很好,他们火速安排插稿,安排在了2015年7月18日。是夜,我在我的微博上也发了那张长图,即为《一个孩子的心愿》那篇文章。


我给兰丹发了信息,希望她能看看,一直等到凌晨2点,回复并未等到。

当夜无话,当时也并未多想,应该是睡了吧,揣测着她明晨阅完全文后的反应,我坐在敦煌的子夜里叹息了良久,也不知孩子的苦心,他们是否能明了。


一直等到翌日结束,一直没有回复,接下来的一天也没有,试着把电话拨过去,忙音,无人接听。

些微起了点儿疑心,出了什么事了吗,两个人的电话都没人接。打开微博看看,留言5000条,转发1万多条,这样的传播度,也不知是否有认识他们的人把消息带到,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看到。

当时想,应该是看到了吧,沉浸在孩子的遗愿所带来的触动中,也就无暇去理手机……嗯应该是这样,不然为何好端端的不接我电话呢?


然后就崩溃了。

刷到了一条新闻,发生在浙江杭州的,标题大意是7月19日有一对失独夫妇相继自杀,孩子是白血病去世的,刚一百天左右。我当时扔了手机就撞到墙上去了,该怎么形容我当时的慌乱?是他们吗?白血病、一百天、失独夫妇,这些信息也太像了!

好半天我才去把手机捡回来,再也没有勇气去打开那个页面。

是我晚了吗?是不是他们没看见?是不是就差了这么一天?那时候呼吸几乎都停了,我想,不是!应该不是,绝对不是!我要联系上他们!

于是打电话,每一个未被接通的等待都让人哆嗦,打到第10个电话时我心说完了完了完了我该死!我拖了,我晚了……

然后第11个电话打通了。


忘了一开始说了什么了,我只记得我反复在说三句话:

你还好吗?你看了吗?你去看一看你去看一看……


很久之后,和兰丹微信聊天时她告诉我,她那时离群索居不和人联系,在海边。

她说,其实那时候决心已经下了,若不是恰好在那时看到了孩子的真实的心愿,她可能也会在那几天选择告别,已经撑不下去了。


现在不是撑过来了嘛,我说,再给我看看洛轩的照片。

于是大脑门的小朋友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搂着他的是比他略高那么一点点的小姐姐。

多好看的小姑娘小小子儿,有几张照片看着看着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的是,咋都长得这么卡通这么好玩。


上次联系是1月24日除夕夜,再上一次是2020年1月12日,给我寄了青田年糕。

再再上一次是2019年12月18日,聊天里告诉我小姑娘有点儿发烧,但没事,今天好多了,说这段时间学校里小孩感冒挺多的,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

我和她说:我妈小时候只要我一感冒就给我吃大蒜。

她就说:嗯嗯,大蒜杀菌,增强免疫力。

再再再上一次,是12月16日时,给我发来了两张孩子的照片,一张是小姑娘穿着红马甲蓝衬衫的校服,乖乖巧巧捧着一盒马卡龙,一张是大脑门的洛轩在玩积木,貌似已经搭好了一个挖掘机一个塔台,也是厉害……


一年两年三年……隔着大半个中国,我在一张张照片上看着他们长大。

这些年好多次路过浙江,总说等孩子再大一点儿再去看看,其实心下想的是,等她再好一些再去看看。时间或会冲淡一点儿触景生情吧,我不想带着回忆杀再度给她送去悲哀。


其实已经好多了好多了……原本约好了的,这个阳春三月时会去江南看看孩子们。

此时此刻我并不知何日方能成行,已然是爽约。

现在春天已经到了,到的不止是春天。


(越阳的弟弟妹妹)


03


有点儿忙,停了几天,现在继续写。

这些天对迈柯唯和索林这两个牌子简直不要太了解,夏天和我捣鼓了半天,计划搞定一台ECMO(体外膜肺氧合)并找到了货源,但今天宣告失败。她和我账上的活钱都不多了,想了些办法,最终没凑够80万元。

其实我在贵金属理财里还套着不少钱,犹豫了没舍得割肉一些,我想我以前也不是这么看重钱啊,我也不知道该咋说,但你看,就算现在这会儿想想,还是不太舍得。


夏天比我强太多,大家是同龄人,她之前开过公司,倒闭后靠积蓄活了这几年,但就没我那么心疼钱。她的志愿者工作开展的项目多,边筹款边自掏,应该已经掏干了,完全不见她心疼,也不知道等事情过去后她家靠什么活,事情总会过去的。

封城后的这20多天菜开始难买,这几天看她的朋友圈,吃得乱七八糟的差极了。前些天防护服还没超过80块钱的时候,有次转账后我又单独打给她一点儿钱,让她再多进两箱,给车队的志愿者们都配置上,但她没听我的,说大家舍不得,都说先紧着一线科室的医护人员吧……

最早的那批医疗物资,他们赶在初五之前,帮我送抵了武汉十几家医院,都是直抵终端送到了一线医护人员手上,那时候他们这些志愿者大部分人唯一的防护就是一个口罩,很多还不是N95的……说是生死置之度外也不为过。


除夕那天认识的夏天,武汉封城后的第二天。问她来着:那你怎么最后还是选择留下来?

她的回答是:因为我自私呗,我得让自己舒服撒。

她说:这是我家乡啊,造业哦,都这种时候了,总得留下来做点什么,不然心里不舒服撒。

…………

我没见过夏天,虽然光微信聊天就已经快上千条,她设置了一张向日葵照片当头像。年纪应该相仿,生平履历不详,我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不知道她的长相模样,只知她已婚,有孩子,自己好像是初中学历,出社会早,言谈泼辣直接江湖气很足。这点倒也不奇怪,那个城市的标志性符号除了樱花,还有大湖大江。


武汉人江湖气足,夏天和我每次交流话都说得直愣愣的,喊我大深井冰,比如:你这个大深井冰别再问我防护服了,搞不到了!但提到妮子时她蛮温柔,她把妮子喊作大姑娘。我在朋友圈里翻到过几张照片,应该是她女儿的,她喊她女儿也是大姑娘。

等以后事情过去了肯定会见的,到时候应该给他们家大姑娘带点儿礼物什么的。

兰丹寄来的浙江年糕多么地好吃,我去淘宝上买100斤给夏天的大姑娘吃一吃吧。


这两天的好消息是:

昌宝在普吉岛那边帮忙采购了一批口罩,至于防护服还在等消息。

兔妞那边倒是帮忙又搞到了些防护服,并找人送抵了武汉中心医院一线,接收人是李医生的同事,但只有280件。这几天的单价涨到了155元,且几乎搞不到,但兔妞说情况很快就能扭转了,产能马上就能恢复了,匮乏的局面会很快改变。

她还和以前一样,打气说咱们做就是了,这种时候先尽力,不抱怨。


聊完工作后我犹豫了一下,问她:你咋样了?

她说只有一次阳性,现在咽核阴性,CT有白斑,肺有损伤,但目前没什么大碍,已从方舱出来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对接。


兔妞是1月31日左右疑似感染的,在那之前一直忙忙碌碌在武汉做各种物资采购和对接,感染概率比一般人大一些。疑似感染之前的那一周,她协助各种机构和个人对接了大量资源,给我这边也对称了大量关于医疗物资标准方面的信息,以及如何搞定海外物资的物流和通关,并两次悬崖勒马叫停了我的一些采购行为,免于因质量问题上当受骗。

那时候她在深夜的武汉高速入口处等着接物资车,隔着口罩她的声音嗡嗡的,呼呼的风声里她反复提醒我别瞎打,留好子弹。

疑似感染那天没有通话,只有文字,她微信上给我发了笑脸,打字说:有了孩子真的是怕死。

又说:希望能好好活着。


兔妞夫妇都在上班,两人都尽着职责工作在疫情一线,孩子放在外地外公外婆家,快5岁了,小男孩。得知她疑似感染那天我很难过,好比一个站在后方安全区端着望远镜的人,看到了前方硝烟阵地上冲锋的战友被击倒了,开始流血。

我就问她,如果万一有万一,介不介意让孩子多一个人照看?

她不是客套的人,和我道了谢谢,说会提前和父母交代的,又说:如果我和孩子爸爸万一都有事……我父母年纪也大了,您帮我把把关就行,别让孩子走偏了。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我努力不让这个万一发生!


我明白她在说什么,她是个妈妈,但她也有妈妈,她有自己的孩子,可她也是个孩子。


兔妞是个妈妈,夏天也是个妈妈,都是和兰丹一样的妈妈。

人性复杂且不可论证,母性却没那么复杂。不提真心热血,不论家国情怀,母性的光辉无二,无次第高下。不论是兔妞、夏天还是兰丹,都在各自的命运里做着各自的选择,都活得像个妈妈。    


原本计划这个春天去浙江,探望一下这个叫兰丹的妈妈。

带着两个孩子一定很辛苦吧,这是无须多言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一个人过中年的单身妈妈。


是的,他们已经离婚,这几年兰丹独自抚养着两个孩子。关于离婚的原因……若你能对失独家庭稍作了解,你应能明白,那样的心碎很难让两个人再去相濡相对。

当然,除此之外或有其他原因,此不赘述,只需知道他们都好好的就行。

爸爸妈妈都好好活着——越阳的这个心愿,他们各自都在完成中,应会终其一生。


这些年的联系中,我会尽量少去提及越阳的名字,若她提了,就在岔开前顺势聊一两句。

其实,关于越阳的故事所带来的故事,很多很多都没有和她提,担心会把她引入回忆。

可是5年了,太多的读者留过言,落泪的,恸哭后的,感动触动的,病着的,快走的,如今已经走了的……大都是比当时的越阳要年长的成年人。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和越阳同样的白血病人,中年人,说读了越阳的故事后,释然了许多,知道怎么死了。我问何解,他说:走就走了,也快走了,那就不要在走之前,在精神上再虐待家人……

他说:我应该对他们好一点哦,时间也不多了,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他是我的同龄人,我们聊了很长一会儿,关于《恐龙特急克塞号》和《霹雳贝贝》,以及对越阳故事的解读,他说他不认为那只是一种孝顺,我说对。他说:我哦,我和你说,其实我啥都懂,就是不愿去面对……

我说我也是,然后我们就一起笑了一会儿,又沉默了一会儿。

他说:不一样,你看你还有机会面对,我就没有了不是。

他说:等我走那天,我让我家人想办法通知你,你看到后就发条微博呗,就用刚才那句话,再配上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后来完成了他的这个小愿望,2017年1月9日,早晨6点59分。


活到40岁,我旁观过许多人的离去,朋友或陌生人,或说不上是朋友或陌生人的人。

我在我的书里写过其中不少人,比如越阳、兜兜、小蓝……我总是在想哦,走了啊,死了啊,没了啊,我应该用我的键盘我的笔去帮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多留点儿痕迹。

有人说我把他们写得太过传奇,不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可是我知道的啊,不传奇啊很普通啊,不过是殊途同归之前,一个普通人在记述着另一个普通人而已,留些痕迹。这个烂透了的人间道啊,只想来这一遭,那些无常和那些无常中的有情,遇见了,记下来——我一度觉得,这可能就是我这个说书人的使命。


……可我不是一个称职的记述者啊!

稀薄的悲悯,匮乏的勇气。勇气的匮乏,就像是那台ECMO一样,明知它能那么有用地救人性命,就是不舍得割肉平仓去换回,到这会儿让我说实话也还是舍不得那份虚妄的财务保障怕面对财务危机。就像是一直以来对安全区的贪恋,舍不得羽毛,骗不了自己。

不多说了,我说得乱,一夹带私货我就乱,你若读了也乱无须复读琢磨,请自动整段越过或屏蔽。


…………

5年前读完那篇文章后,越阳的父母给我发来过很长的话。

孩子的心愿带给他们的自然是触动,不多说了……那些触动看起来那么像更汹涌的悲痛,那么悲痛的感谢声我听不得,也不敢记在心中。

感谢之外,他们告诉我,会去完成孩子真正的愿望的,会好好活着。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去保障孩子身后的干净——越阳治病期间社会各界捐赠的治疗费之余额,他们后来全部捐出了,具体数字记不清,现在这个点太晚了也不好发信息去求证,印象里好像是30万人民币。


印象里,此后这几年他们的经济状况一直欠佳,尤其是兰丹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后。

这几年在固定工作之外,她做过微商、卖过护目保健品,微薄的收入。想过给她一些经济帮助,但又怕伤了她的自尊,于是除了每年春节的那5位数的压岁钱,其余时间基本不敢造次。养两个孩子的开支不是小数,应该很难撑吧,撑了这么久,还要撑那么久,难为她了。

有过动摇吧,应该有过撑不住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深夜,她没头没脑地发来信息,说:等小越阳长大了,让他来找你可以吗?你能带着他混吗?

我知道她说的小越阳,是指洛轩,那时他刚出生没多久。

我也能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去称呼,在这样的深夜。


时间走得再快一点儿吧,快一点儿洗礼快一点儿冲刷。好是好不了的都明白,那就尽量淡一点儿再淡一点儿吧。总要接着活啊,让不让人活了。


于是我认了那个遥远的小男孩当了义子,并按照习惯,在遗嘱里留了该留的银子,我每个干儿子干女儿都有的。说好了的,长大了来找我混,我罩他。

兰丹后来和我确认过两次,我的回答都是,是的会管他的,不仅是他,两个小朋友都会管的。

但前提是要什么也不缺地先好好长大。


要撑住!可以动摇但要撑住,他们的长大过程一天也不能缺了妈妈。



04


忙,又停了好些天,已是3月了,春樱花开满我的窗,天地在回暖,山风也不再料峭,很多地区的疫情就快清零。医疗物资紧张的局面已然缓解,能做的事情告一段落了,现在也出不了什么别的力。

今天终于出门放了一次风,骑摩托去附近村里买了菜。兔妞的轻症已痊愈,依旧在工作,目前下沉到社区里做物资发放。和夏天聊微信时听说她吃了顿肉,她蛮高兴,我也很高兴。

回来后翻看了一下过去这一个月的文字,现在继续。


有时候,我会恍惚一下,继而感慨一个16岁孩子的心智。

作为一个儿子,越阳了解他的母亲,预判到了新的小生命的降临,会重新填满她的心灵,赋予她新的责任、义务和勇气,乃至不去放弃自己……所以他才会说,希望能有个小妹妹。而今不仅有了妹妹,还有弟弟。

作为一个读者,他信任他的作者,认为那人会去惜缘,去帮他守护住一些东西。


难为他了,一定有过认真的思索吧,时光在证明着那些伏脉千里——在最后的生命里,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想出的方法竟是最管用的,纯纯净净的孩子气。


该如何去爱这个世界呢,在生死之际,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给出了一个多好的答案,赤诚无比。

那份赤诚历经一千八百多个日夜闪烁至今,并将一直荧荧不熄地存在下去。不能琢磨的,隔离在这样的春夜里枯坐,稍一琢磨稍一定睛,便不禁唏嘘。


但时至今日,我依旧不愿单纯地从一个“孝”字上去解读他。

他示现的是自性里的一种本善,可推己及人的,每个人都有的。那种善是最自然、最正常不过的一种东西,微光一般,时时常示人,不过是世人常不识。基于对那点儿微光的认知,我感慨感动,但并不会因此而无限捧高了那个已经远去的孩子。

实话说,我也接受不了任何人对他的捧高,尤其是单纯只从一个“孝”字上去高捧他。


读者也就罢了,各花入各眼,文中所传递的东西诸君自采撷,无副作用便是底线了,且话都说得写得很明白,对文本本身我不担心。担心的是当越阳的这个故事广为人知后,那些随之而来的改编和再创作,比如,以电影或电视剧之名。

5年来几十家影视公司联系过我,希望获得版权投拍这个故事。来者最密集的那个时期,正是影视热和IP热的高峰期,不用多想也知那些出发点,有流量,仅网络浏览量便超过了5000万算是个大IP。我还没有迂腐到盲目排斥商业,但对时下影视行业的认知颇受宋方金先生的影响,并不想被什么IP概念所捆绑,不助纣为虐造肥皂泡。


当时的想法是,若得遇真正合适的拍摄制作方,拿去拍就是了,版权费用所得和片子的收益,一半交付给越阳的父母,一半真正捐助给白血病患儿们即可,我个人不会拿走半毛钱的影视分账。


起初直接找来的那几家,稍一接触便发现个很奇怪的现象,都打算从“孝”字入手,很多都说要树立楷模弘扬正能量什么的,还有的说打算从传统价值观层面去解构,新时代的新孝道。

试着沟通,告知了他们我对这个故事的理解不是孝,或者说不只是孝,但我得到的答复是:

电影是网状结构,而故事本身没什么起伏太单薄,故而不仅要提炼出一个最易被人接受的价值核心,并且情节上还要加料,比如增添一些校园青涩爱情成分或演绎出越阳无比热爱音乐组过乐队什么的情节,又或者他在生病之前就见过我,发生过故事建立过信任,说这样逻辑上更讲得通,不然他干吗让父母去找你而不找别人呢,光说他是你读者对你很信任的话,这在镜头语言上很难表现……

这就很扯了,他们说得很专业很有逻辑很有道理,但我就是觉得扯,于是懒得再说什么,拒绝拉倒。


最高有人开了上百万的天价购买这个故事的影视版权,当时确实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否了,让兰丹去接受这笔钱?如果故事被改编成那样?快算了吧,我干不来。于是还是拒绝,于是对方觉得诚意受挫,颇有微词,一并得罪的还有介绍人,是我颇为尊敬的师长。

我抱歉,但就这样吧,也不缺再多几个人了,在得罪人这件事上。后来再有问的,要么干脆不谈不聊,实在要聊就说1000万元。对,成心的。

于是5年来拒绝了所有人,就让这个故事先留在纸上吧,等待。


却是没能只留在纸上。

有些事这两年一直知道,比如,有人找到了兰丹签署了拍摄授权,然后也想办法找到了我,可能是希望版权更完整吧,势在必得的样子。印象里我当时按惯例回复说,就算支付1000万元也不会卖的。拒绝过那么多人,那一次算是口气最硬的,无他,一来上来就谈钱问怎么卖,二来对这种曲线救国很诧异,三来大体搜索了解了一下背景和履历,从哪方面来讲,都不及格。

关于这事,几年前我和兰丹聊过,她说她也不懂什么授权,人家拿来了她就签了,好像是独家授权其可在使用越阳真实姓名的情况下拍摄他的故事。那次她说:你不要担心哦,那人心很诚的,看过你的书后专门跑来看我,还认我当了姐姐,而且承诺会拍好的。

心诚就好,我尊重她的判断,于是不再多说什么。


签署那份授权,兰丹分文未收,她的心也是诚的。

过去的这两年,偶尔会听兰丹提到那位朋友,听说也有孩子,带着孩子去看过她,因为这个,我对其印象不差,肯这样认真地对待,确实心很诚了,希望能带着这份诚心把越阳的故事拍好吧。


但又或许,心诚得有点点过了。

有一次兰丹告诉我,那位朋友建议把越阳生前留下的歌词和文字授权给他整理成册,并出版。

她咨询我:你觉得呢?

她说:大冰,我是信你的,如果越阳的东西真的那么好,有价值出版的话,我授权给你好吗,这方面你更专业。

我拒绝了她,说:我总觉得,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越阳都只是也只应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好孩子……是的,以16岁为前提的话,他的歌词写得确实不错,但真的就好得无以复加了吗?我们不去神话他、天才化他,好吗?另外,不是已经按照他的愿望允许过了吗,所有人只要喜欢,都可以用他的歌词谱曲唱歌,就让他的歌词在那些歌曲中自然流传吧。

兰丹说,她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她说等将来有一天她老了,有时间了,她会自己去整理越阳留下的歌词文字,搞成小册子。

我明白她的意思,那是做给她自己和两个孩子的。


那次聊完歌词的事,我们还聊了聊关于影片的事,兰丹夸了夸那位朋友,于是我印象更好了,说是硬汇了大几万块钱给兰丹,不让她拒绝,她不好意思极了,很惶恐于收了这笔钱。有段时间的事了,好像是在影片开机拍摄之前。

对,这也是我没太搞明白的一点,不是说要自己拍吗?怎么拿到授权后并未自己拍摄?好像现在转授到了某个大视频平台。个中隐情我没兴趣了解,也懒得去搜来看,只想说,此刻我还是愿意相信兰丹的判断,一个心诚的人,应该不会把事情胡来的,或许还是免不了只用“孝”字去解读越阳的故事吧,但起码不会硬让剧中16岁的越阳去组乐队吧,或谈了一场你侬我侬的狗血恋爱。

无论如何,希望明白,他只是一个孩子。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好小孩。


5年来,兰丹屡屡对我表示感谢,我每每汗颜,能做的事情有限,只是把他的故事写了下来……

有一句话5年来兰丹和我说过好多次,上回聊天时,又说了一遍:如果儿子的故事能帮到人,那就让这个故事去帮助更多的人吧。

她是个好人,很朴素的心愿。


关于帮助,当初的故事发表了这么多年,自会帮到该帮的人。

那是故事本身的力量,和我如何去讲述的它,无甚关系。

文字之外,也有去做,但做得不多能力有限,5年来汇了大几十次款,用的是专门留下来的一笔稿费,每次金额也不算多,针对那些得了和越阳一样血液病症的小孩,有的是读者,有的是读者的小孩。偶尔也有一些是读者想去帮的,召唤我一起帮忙,有些后来没了音信也不知好了没有,有些后来却非常之好……上一次回馈来的好消息是关于一个叫吴亚婷的小朋友的,说是3年的治疗结束了,医生宣布以后不用再去检查了,痊愈了。

多好,一个孩子好了,也就痊愈了一个家庭。


那笔稿费花了5年,最后那点儿于前些天花完,当时有人微博上找到我,让帮忙救人。

上海儿童医学中心血液肿瘤科有30多个孩子在靠输血维系生命,对于那些刚做完化疗在骨髓抑制期的孩子来说,血小板跌到个位数的话,全身都会有出血点,甚至还会引起脏器出血和颅内出血,非常凶险。但因疫情的影响,上海血库告急,孩子们好几天也输不上一次血……

这是30条命,或者说100多条吧,每个孩子身后都是一整个家庭。


没有光发微博光呼吁的习惯,要做就亲身参与,只动嘴皮的事情我做不来。

但我人不在上海没办法以身作则去献血,唯一的笨办法是发出网络号召后缀上一个小承诺……给愿意去献血的好心人转一点儿打车钱,这样呼吁既发了,心下也略安。


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立马响应了号召,即刻戴上口罩动身去了指定的血站。

发完2月20日那条微博后的3小时内,那个血站接下来数天的预约已然排满。

应该能起到点儿作用吧,最终动员了好几百人在上海各血站献了血,应该能帮助到一些孩子吧,保住一个孩子就是保住一点儿明天。


我并没有能力给所有去的人都转账,已经转账的人里大部分也都不肯爽快地收那点儿钱,于是挨个说服他们这是应得的啊可自由处理,比如可以把钱用于抗疫捐款。好歹收了的人里,后来很多发来了捐款记录,也有的是物资图片。

留言区有不少人冷嘲热讽作清流状,指责这血是拿钱换来的,说玷污了义务献血。

我删了一些,怕好心人心寒。

上海的疫情现虽已有缓解,但尚存潜在危险,献血并不会增强免疫力,出门却一定会增高被感染的概率,他们肯去,会是为了钱?就为了那千八百块钱?!无论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冲出门去救孩子的人都是好人……只动嘴皮子呼吁好人去涉险去奉献的事我干不来,杯水车薪的那点儿钱当作一点儿敬意当作一点儿误工费不行吗?让我也心安让他们也被多尊重一点儿。

事实上他们很多人拿去捐了武汉。


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的患儿家长们后来有和我联络的,自然不会受那声谢,受不起,若要谢,谢那些好心人吧,在这个大部分人尚且闭门隔离的非常时期,是他们站了出来,把自己的生命给孩子们分了一点儿。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读过另一个孩子的故事——《一个孩子的心愿》。


我和他们中的一对夫妻简短地私聊过一会儿:怎么两口子都要去呢?

说是看到需要救的是得血液病的小囡,就想起了越阳来,哪能坐得住呢,不去的话心下不安。

没本事去医院救人,还没胆量去血站吗——这是他们的原话,还说,都这么多天没出过门了,正好献完血后去找地方买一点小菜……

他们把小孩儿喊作小囡,也有自己的小囡,普普通通的爸爸妈妈,就像兔妞,就像夏天。


聊天很短,说是到地方了,很快和我道了拜拜,怎么也没说服他们收钱。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那两个好人,这点儿钱是来自于当年越阳那篇故事的稿费呀,就是刚刚你们提到的那篇,也没来得及告诉他们,挽起袖子迎接针管的他们,也是在帮忙实现着一个叫兰丹的妈妈的心愿。


在寒夜中点亮微光,在料峭里抱团取暖,哪怕明知杯水车薪,能做一点儿是一点儿……凡人们在用他们的方式支撑着这个世界。

这样想想,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吧,这个世界。



05


我只是个传递故事的说书人,不曾妄图自己的所书所述与文学攀上什么干系。

那些普普通通的凡人故事,我写完了说过了,并不意味着就此终结,但自此与我这个讲述者无关。

文字之后,文字之外,那些正在进行时的故事依旧在继续着,结出新的因果,生出新的悲欢。

未来太远,只顾当下,过去结缘了的,自当当下惜缘。


我曾希望靠那些歌曲的流传,去将越阳的故事传续,悄悄地,让这个平凡的故事去护持这方烟火人间。

当下依旧持此番心意,未变。

只是当下的当下,我再度琢磨兰丹的那句话:如果儿子的故事能帮到人,那就让这个故事去帮助更多的人吧。

我在想,该如何尽量去帮一个妈妈将心意更好地实现呢?


……2020年,《阿弥陀佛么么哒》会再版升级为《啊 2.0》,老书再版后的稿费不多,但依旧会按比例拿出该拿出的那部分,依旧用于白血病孩子的一对一捐助。这件事我会继续替兰丹去做的,于此不再多言。

除此之外,有一些别的想法——

还有哪些方式可以将这个故事更好地传播和承载,乃至于尽量多地帮助到需要的人呢?


一直以来,我总担心这个故事被乱拍乱改,或掉入一个“孝”字标签里被刻板解读了,于是拒绝了所有的影视邀约。可是如果能把那篇文章的影视版权完全开放,如果会有很多人去拍去做,不论电影、电视还是抖音短视频,不论是专业的还是素人,只要拍的人多了,总会有拍得好的啊!

毕竟有心人,这个世界上那么多。

思量后,和兰丹通了电话,我把我的想法和她说了说,意料之中的,她说她完全认可。


于是有了以下这一授权。

有心人有心人,拿去吧:








一、兹面向一切机构和个人,开放以下权利:

1.《一个孩子的心愿》一文的影视改编权。

2.《一个孩子的心愿》一文的有声版权。

3.《一个孩子的心愿》一文的文本转载权。

因有他人已取得王越阳父母授权的独家拥有使用王越阳真实姓名进行影视改编之权利,为免权利冲突,诸位在基于《一个孩子的心愿》一文使用我所开放授权的上述权利时,请勿使用越阳或王越阳之姓名,请自行拟定其他名称。

二、上述授权,期限永久。

三、上述授权之使用者,如做非营利性质使用,望忠实于原文,不另做约束。

上述授权之使用者,如做营利性质使用,望忠实于原文,请将收益所得的一部分,定向捐给白血病患儿个人或群体,比例自拟,但凭良心。


06


我一定不是个所谓的好人,我知道我自己,前世今生那么多那么重的习气和业力。

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人与我结缘找我传递,我常惶恐不已,那些惶恐和自惭形秽藏啊藏的藏得很累心。

如果我还算偶尔做过一点儿所谓的好事,那也全都是为了用以压制本性里的恶而已。

如果我曾写出过一些让人落泪的故事,和我无关,都是故事本身的摄受力。

你们并不知道,我在我所写过的那些故事背后自惭形秽着,常因那些爱屋及乌而不知所措。


5年前,有一份信任交到我手中,来自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他一定把我想象得很高大上吧……可我并不是他所想象的样子,他并不知我搪塞过多少托付躲开过多少期冀,不论今昔。


但是我尽力去跑了,于是我尽力去跑了,时至今日未曾辜负他。

时至今日,这第一棒我也跑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赛道,你可愿去接力?

无须仰视不要抬高不必附加太多太多意义,不必,自始至终他所示现的,只是一点儿凡心微光而已。

请把这份授权书当作一次交接吧。

如若你认可这点儿微光,并愿护持着,去接力传递。


他会在天上看着呢,看着你我。

静静地,闪烁着地,与恒河沙数的凡人们一起。


本文选自大冰2020作品《啊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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