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没有秋天,可是北京有弹窗
文摘
旅游
2022-08-28 15:19
上海
出于工作相识,由兴趣结成的带有纯粹感的小团体,能给人提供支撑,让我们感到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独,还有人有类似的困惑、类似的价值观。撇开大环境,个体还是有可能为自己创造一个适宜生活的小气候的,但是春去秋来,小团体迎来了散伙饭发展成了散伙游,毕竟上海没有秋天啊。欢送小团体中的一位迎接自己新的旅程,我们也踏上了北京寻秋爬山之旅。当我的北京健康宝,始终在闪退的时候,我就应该掉头回家睡觉。高铁站的工作人员,冰冷的声音重复“必须出示北京健康宝绿码,不然不能上车,24小时核酸也不行”。我在这样所谓的提醒中,眼睁睁的看着我的车开了,而我没有通过检票。和我一起被拦下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对方声称是要去北京做手术的医生,可以出示相关的证件,下车也是直接去医院的,依旧被拒绝。我想如果他说的内容是真的,那么这个被拦下的人,是另一家人在北京某家医院里苦苦祈求早点出现的人啊,但是有谁在这里帮他想什么办法吗。我对着两个工作人员发出了一系列的灵魂拷问:“为什么不做相关提示?有紧急的引导吗?为什么不可以上车测抗原?你做了什么和机器人不一样的吗?”后来我发现那位医生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我解决了闪退和改签,重新上路,北京给了我超好的天气,和喜剧人一起玩充满了欢声笑语。玩好了,我们打算吃一吃烤鸭,吃一吃涮肚,吃一吃涮羊肉就可以心满意足的回上海了。然后小团体发现我们依次收到了北京健康宝的弹窗3。主动联系上报之后,有人签订了画押契约承诺后直奔机场离开,我和G在酒店等待上门核酸之后解除弹窗,自己在核酸点的检测结果不算。从早晨10点开始,我尽量心平气和读完一本书,已经是下午4点了,那个据说已经在路上的工作人员还是没有出现,于是我开始给酒店施压,毕竟当晚酒店已经满房了。最后我在酒店前台小哥的帮助下,叫车直奔高铁站,接到核酸人员电话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北京到上海的高铁。鸭啊,牛啊,羊啊,只能再续冬缘了。我始终对这位前台小哥保持克制,就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责任心和积极的打电话沟通,已经给我很大安慰了。从何时开始,我们的生活状态是如此紧绷, 规则和系统压倒性地统治着生活,也格式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生活中只剩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路上也很难体会到个体被尊重,被善待,在统性的力量面前,微小的个体往往是微不足道,最先被牺牲掉的。似乎足够坚硬的东西才能保障秩序和安全,但人心需要缓冲装置啊,让我们在冷硬的规则和限制之下,更有弹性地生活。我们受到的教育是要爱人,爱个体,尊重每种特殊性和丰富性,同情弱者,反抗对人进行异化的机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应该独立思考,应该具备怀疑、批判的精神,任何一种观点如果没有经过自己大脑的咀嚼,都不要去轻信。但是当下只能看到坚硬的系统和规则,少有人道主义,爱及对每个个体幸福感的珍视。人们离不开对幸福感的追求。当我们去看大海、去看日落、去品味美的瞬间、驻足去看一场求婚的时候,就已经处在这样的状态之中。面对一种庞然大物时的恐惧和压力,是感到自己可能会被很苛刻地对待,会不被毫无怜悯的规则所裁剪,而没有人会有耐心或权限去考虑具体、细微的各种不同。 我在回上海的高铁上发现自己的上海核酸检测已超时72H(北京核酸记录上海查不到,上海的北京健康宝也没有)。我的脑子里展开了一系列的联想和自我审查:火车站哪里有24小时核酸,可是如果在出站口碰到一个较真的门卫,他会阻止我出站吗,我将在火车站徘徊吗,直到第二天再找到地方做核酸才能回到家吗……这件事在现实中并没有发生,但在想象里发生了一遍,令我惊异的程度不亚于在现实中发生。日常生活中,一个善意的举止、一个微笑、一声问候,有时可能会阻挡一桩自杀,一次恶性事件,因为它能让绝望者觉得自己仍然被同类所接纳、所尊重。微小善意的释放可能解决不了结构性问题,但可以稍微缓和一下紧张感。人和机器人最大的差异,在于某种保持高傲和倔强的本能。世界纵然有钢铁机器的质地,但我们必须有这样的骄傲,维护心尖的一厘米清洁和柔软,微弱但不可摧毁的力量。努力在世俗层面活着,同时保留一点“清洁和柔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所处的环境变得非常的坚硬、严厉、苛刻,一厘米的空间也在慢慢收窄。幸福感和体验常常是最容易被牺牲掉的,因为它看起来无用,没法考核,不能显形,很难带来功利上的好处,说出来也不硬气。村上春树在2009年获耶路撒冷文学奖时发表的演说里有一句名言:“如果说有一堵坚固的高墙和可能撞墙破碎的鸡蛋,我会永远站在鸡蛋一边。”那意味着关注某种巨大的体系性力量之下的个体处境。对个体尊重,对弱者同情,对他人处境的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