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9月,云南省主席龙云最宠爱的女儿报考西南联合大学附中,结果落榜。因为梅贻琦在主持西南联合大学时得到过龙云许多帮助,他们关系很好。但秘书长为难地欲言又止,龙云发怒:“你还不快去!”秘书长小声地回答说:“我打听过了,梅校长的女儿梅祖芬也没有被录取。”龙云顿时愕然,从此不再提及此事,让女儿上了一所普通中学。还是在西南联大时期,梅贻琦千辛万苦向教育部要来一笔学生补助金,按规定,他家四个孩子都有资格申请,可是他却一个不准沾边,就是为了避嫌,不让人说闲话。其实,那个时候他的家用相当拮据,早已捉襟见肘,寅吃卯粮,可他宁肯举债,变卖家产,也不肯“瓜田李下”。在日子难以为继的情况下,梅贻琦夫人韩咏华决定用摆糕点摊子的方法补贴家用。韩咏华的做法得到了梅贻琦的支持,他给妻子做的糕点取名为“定胜糕”,意为抗战一定会胜利。很快,街头转角处,便有了一个卖“定胜糕”的小摊位。只是,最初没人知道,这个摊位竟是清华校长梅贻琦的妻子所设。大学校长夫人为了补贴家用卖糕点,这个在今天听来即不可思议的事情,却真实地发生在上世纪30年代。这桩不可思议的事,不久后还是以口口相传的方式被世人知晓了,韩咏华在回忆这段过往时说:“有人建议我们把炉子支在‘冠生园’门口现做现卖,我碍于月涵(梅贻琦)的面子,没肯这样做。卖糕时我穿着蓝布褂子,自称姓韩而不说姓梅,尽管如此,还是谁都知道了梅校长的夫人挎篮卖‘定胜糕’的事。”1946年,梅贻琦的女儿梅祖芬到了上大学的年龄,结果考分与清华的分数线差了两分。同学们劝她找爸爸说说,梅祖芬摇摇头:“没门儿,想都不要想,我可知道这个倔老头!”她老老实实地选择了复读,第二年考入清华外语系。 在1946年的社会名流子女高考当中,除了梅祖芬,还有两位女孩落榜清华,她们是清华大学建筑系主任梁思成的女儿梁再冰、清华大学文学院院长兼哲学系主任冯友兰的女儿冯钟璞。梁再冰的妈妈,就是大名鼎鼎的才女林徽因,她认为女儿考卷判题有误,依照制度查看了梁再冰的考卷。但仅此而已,证明没问题之后,就再也没做什么。他们的女儿们,也都坦然接受落榜现实,没有请求父辈去走后门。因为她们知道,他们的父辈也都是些“迂腐”的人,把操守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绝不肯干出苟且之事。后来,冯钟璞在第二志愿南开大学外语系念了一年,1947年以同等学历考上了清华大学外语系二年级;梁再冰则“屈就”到录取分数略低于清华的北大西语系读书。还有一位很“迂腐”的老头叫翁独健,是著名历史学家、教授,还兼任北京教育局局长。翁独健的女儿翁如璧没有考上第一志愿清华大学建筑系,她大哭一场,非要爸爸帮她想办法上清华不可。当时,翁独健是北京市教育局局长,凭这啥门路走不通?可翁独健不干,说:“正因为我是教育局局长,更不能那样做。”翁独健劝女儿去天津上大学,并勉励说:“只要自己努力,上哪个大学都能出人才。”如璧看托爸爸转学没门儿,只得乖乖地离开北京去了天津。被誉为“清华四大哲人”之一的潘光旦,也是“迂腐”之人。上世纪30年代中叶,安徽省主席刘镇华致函潘光旦,想让两个儿子入校旁听。但清华定规是不设旁听,潘光旦就此拒绝:“承刘主席看得起,但清华之被人瞧得上眼,全是因为它按规章制度办事,如果把这点给破了,清华不是也不值钱了吗?”解放后,潘光旦接高教局指令,责其办理最高法院院长沈钧儒之孙到清华旁听事宜。时任教务长的潘光旦按章办事,毫不通融,直接拒绝。其实,令人感念的不是“迂腐”,而是一种对规则的敬畏与自觉遵守。所以“迂腐”,就是对公平正义的坚持,是公平正义的人格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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