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试以7000字短文,简略地将明朝河套问题讲清楚。
01 河套问题的由来
河套地区的形成与黄河息息相关,黄河在受到贺兰山和阴山的阻碍后,流速变低,在两山与鄂尔多斯高原之间冲积成了三片被统称为“河套平原”的平坦之地,即:前套、后套和东套。又因其为黄河所环绕,故而称之为“河套”。
河套这一名称始于明代,《明史》描述这个地区说:大河三面环之,所谓河套也。并说:
西有奢延水,西北有黑水,经卫(按指榆林卫,今陕西榆林)南,为三岔川流入焉。又北有大河,自宁夏卫(今宁夏银川)东北流经此,西经旧丰州西,折而东,经三受降城南,折而南,经旧东胜卫(今呼和浩特托克托县),又东入山西平虏卫(今山西朔州平鲁区)界,地可二千里。
历史上西汉武帝遣卫青逐匈奴,筑城凭河固,唐朝时期在黄河以北修筑了三座受降城。
明军在洪武元(1368年)攻占大都后,元顺帝北逃,但北元依旧保持着强大的军事力量,威胁依旧存在,当时国家第一件大事,就是清除北方的威胁,朱元璋也开始了对河套地区的经略。由于后套和西套相距更远,地缘位置具有独立性,所以与山西相接的前套最为重要,而明朝所讲的“河套”其实也就是专指前套。
洪武二年(1369年),明军攻克大同,第二年,明军进攻元朝在河套地区的行政中心东胜州(今内蒙古托克托县),明军开始进入河套。占领东胜州之后,明朝在此设立东胜卫,派军屯守。
洪武五年(1372年),徐达等将率明军三路北伐,被朱元璋称为"奇男子"的 扩廓帖木儿击败,遭遇惨痛损失,迫不得已在边境采取收缩策略,孤悬塞外的东胜卫,被内迁至大同。
洪武二十年(1387年),盘踞辽东的纳哈出在明军的强大军事压力下选择投降,明朝与北元对峙格局发生重大变化。
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在蓝玉的率领下,明军取得了捕鱼儿海之战大捷,北元彻底失去了与明朝扳手腕的能力。明朝终于获得了战略上的绝对主动权,但朱元璋并没有想彻底消灭北元的计划,而是选择重兵戍边,在河套驻军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朱元璋在河套及山西大同设立了十六个卫所。其中东胜分置为左、右、中、前、后五卫,同时修筑新的东胜城。一卫是5600人,五卫就是28000人,要想在边疆维持这样一支大军对于后勤的压力可想而知,所以后废弃了其中三卫,仅剩左右二卫。
洪武三十五年(建文四年,1402年)九月,朱棣下令移东胜左卫于河北永平府,移东胜右卫于河北遵化县,其背后的目的是,为了避免这两卫为晋王一系所用。
东胜卫的内迁是明朝边防的大事件,明朝也因此失去了对河套地区的控制,并且让延绥一线直接临敌。明人陈全之在《蓬窗日录》对此评价道:
国初置东胜诸卫,然事多草创,什伍虚耗。至是虏寇拥逼,诏徙诸卫内地,遂弃东胜于戏,此我朝不复四郡之实也。盖常论之有二失焉,洪熙宣德之间玩常不思其变,景泰天顺之际守近而不谋其远,由是偏头邻于犬羊,而全晋以北单矣。
东胜卫的重要作用是在明朝中后期显现出来的,但对于朱棣来讲,东胜卫在边防上并不那么重要,所以当节制山西、陕西、河南军队的总兵官何福请求复立东胜卫之时,他说:
尔奏欲立东胜卫,此策甚喜,须俟镇虏、定边,诸卫皆定然后立之,则永远无虞。
朱棣这句话的意思是:彻底消灭北元之后,再一一设置各地防守诸卫,现在的主要的事情是将所有力量用于攻击,而不是戍守。朱棣五次北伐,分别击溃瓦剌、鞑靼、兀良哈,其武功在汉人北伐的历史中,无人可及。
但朱棣死于北伐回归途中。由于他的北伐掏空了整个国家,他一死,仁宗立即和一众大臣采取了收缩的政策。不仅如此,整个仁宣时期,相对于永乐,都采取的收缩的态势,所以也就不可能前出,在河套建卫。
英宗于正统三年至十四年(1438—1449年)间短暂恢复了东胜卫,因为此时的蒙古势力开始恢复,并逐渐强大,其目的是避免河套成为蒙古南下的跳板。
景泰末年,东蒙古太师孛来入据河套。
天顺元年(1457年)二月和五月,孛来所部先后侵犯明朝延绥、宁夏等地,于二月又入庄浪。此后孛来部出入河套,屡犯宁夏、延绥、永昌、庄浪、古浪、镇番等处。
天顺六年(1462年)春,蒙古鞑靼部毛里孩、阿罗出、孛罗忽三部以边人以为向导,举部南迁,入据河套,并以河套为基地分掠内地。
弘治、正德年间主要在河套活动的部落为达延汗部。
弘治年间,鞑靼部雄主达延汗统一蒙古诸部,拥众入据河套。弘治元年(1488年)夏,达延汗奉书求贡,自称大元大可汗,一面与明通使,一面往来河套掠边。
弘治八年(1495年)土默特部首领火筛率众进入河套驻牧,弘治十三年(1499年),达延汗、火筛复居河套。
嘉靖时期,土默特部首领吉囊、俺答部在河套地区活动,成为明朝北部边界的主要威胁。
02 明军的应对
面对蒙古部族的袭扰,明军疲于应付,而为了扭转局势,明朝开始商议主动出击,试图将蒙古赶出河套,即所谓的“搜套”、“剿套”、“复套”。搜套、剿套主要是指对河套的进攻,复套则是指对河套的进攻,然后建立防守,屯田。很显然,复套尤难。
成化元年(1465年)十月,毛里孩部入寇陕西,自此之后无岁不入,杀掠人畜至数千百万。吏科给事中程万里上疏建议:选京师骑兵1万,宣府、大同各1万,每3000人为一军,以骁将十人统率,探寻毛里孩所在,出其不意,昼伏夜行,捣其巢穴!
在成化二年(1466),大学士李贤亦主张搜套,但因为大臣反对,而未能成行。
成化八年(1472年),在时任兵部尚书白圭的极力主张下,明廷三次派大将抚宁伯朱永、武定侯赵辅、都督刘聚率军征讨,均无功而还。
成化九年(1473年),王越总制关中军务。这年满都鲁、孛罗忽进犯秦州(今甘肃天水),王越侦知其老幼皆在榆林边外的红盐池(今神木县北红碱淖),遂率1万骑兵出榆林,两昼夜急驰800里,突袭红盐池,这一战取得不小的战果,斩350级,获其牲畜,焚其营帐而返。鞑靼见巢穴已成一片灰烬,于是远徙北去,不复居河套。
而为了统一加强西三边地区的御边力量,明朝于弘治十年(1497年)设置三边总制,开府固原,防秋驻花马池,以王越为首任三边总制。到嘉靖四年(1525年)杨一清督陕时,这一职务与巡抚一样成为定制。后在嘉靖十九年(1540年)改为总督,完成了由外派京官向地方官转化的过程。
弘治、正德年间,河套为鞑靼一代雄主达延汗所有,弘治十一年(1498)、十四年(1501),明军曾于十一年、十三年两次出击河套,均无成效,两次合计斩敌不足50级,却遭到了达延汗的疯狂报复,屡屡以大军寇边,明朝损失惨重。
正德年间,总制延绥、宁夏、甘肃三镇军务杨一清曾主张恢复东胜卫,以黄河为天线险,东接大同,西接宁夏,收复河套之后,可以屯田数百万亩,如果这个方案不能通过,那至少也得修筑边墙来抵御敌人。但此议为刘瑾所驳,并以其浪费边疆费用为由将其下狱,经过李东阳等人的营救方才出狱。
大规模的“搜套”军事行动毕竟不多,对于机动性极强的蒙古骑兵,明朝采取了历史上防御游牧骑兵最常规的做法:大规模修筑边墙。整个边墙防御由墙、台、墩、堡组成,体系严密而花费巨大。
早在正统末年东胜卫撤废,蒙古游骑陆续进入河套之时,明朝边将王骥、王祯等在陕北沿边一带建筑了一批营堡、墩台,陆续设置24所,每岁调延安、绥德、庆阳三卫官军分屯戍守,又在绥德以北增筑榆林城(今榆林市)作为边防枢纽。
接替王锐担任延绥巡抚一职的余子俊,在边疆的修筑上取得的成就最大,他借红盐池之战胜利后鞑靼远遁之机,在数年间筑起了一道长达1770里又123步的边墙。工程完成后,沿线配以重兵,边墙之外实行坚壁清野,禁止边民出塞耕种。延绥镇治所也从绥德城北迁到边墙上的榆林,向前推进了250余里。
由于余子俊所修长城以因山为险为原则,故而有许多屯田被隔在边外白白浪费,损失巨大,于是到弘治年间(1488—1505年)延绥巡抚文贵又在其外再修了一道边墙,用以保护屯田,这道边墙被称为“大边”,余子俊所修的边墙则被称为“二边”。长城防御的重心随即向大边转移,当然,余子俊所修的二边也仍然在发挥作用。
很多人认为边墙在抵御游牧骑兵时作用并不大,实则并非如此。边墙是一个严密的防御体系,也是一个明朝用兵第一线,其作用并非一道阻断敌军南下、东进的一道墙而已,更重要的是这是整个明朝的边境防御线,它承担着预警、接敌、阻敌、作战、防守等多项任务。它固然不能将所有敌军都阻击在墙外,但其在明朝边防上发挥的作用不容忽视。
03 嘉靖年间的复套
▲东胜卫古城
嘉靖年间,鞑靼的侵掠更加严重,朝廷关于修筑边墙和复套的声音一直没有断绝,而这其中的代表就是曾铣。
曾铣大放异彩是在辽东平定广宁、辽阳、抚顺三城叛乱,不久即调往山东任巡抚,他主持了运河上的重镇临清新城的修筑,随即又马不停蹄地提督雁门关等处,并兼巡抚山西。由于他在山西的两年时间里,蒙古并没有入寇,嘉靖帝对于宣大、山西的官员进行封赏,曾铣得到封赏,再兼兵部侍郎,不久又调任陕西三边总督。
陕西三边总督,原称为山西三边总制,弘治年间,鞑靼部达延汗统一蒙古各部,势力扩张,屡屡南下为患,各边镇各自为战已经不足以应付,所以在弘治十年遣重臣,总制陕西、甘肃、延绥、宁夏军务。在嘉靖十五年之时,由总制更名为总督。三边总督,管辖三个边镇:甘肃、延绥、宁夏,以及一个省:陕西,合计四镇的军务,其身上的担子之重是可以想象的。
曾铣于嘉靖二十五年四月到陕西任职,七月,俺答汗即以10万大军南下,掠庆阳、环县等处。明军纷纷固城自守,而百姓则纷纷逃入山林之中,任由蒙古大军劫掠。曾铣自率数千人马驻塞门,也不敢与蒙古骑兵作战,他另辟蹊径,派了一支精锐的小部队去到蒙古军的后方,在马梁山后斩首百余级而还。百余级在当时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战功了,所以事后虽然有御史弹劾陕西文官武将均不敢战,任由蒙古军饱掠半个月与而去。但嘉靖帝并没有处罚曾铣。
但如何遏制蒙古南下是一个大问题,曾铣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终于给出了两个方案,也就是明朝已经讨论过无数次的修筑边墙和收复河套。
在嘉靖二十五年,曾铣联合巡抚谢兰、张问行等一起上奏修筑边墙。
延绥镇与蒙古为邻,都御史余子俊修筑的边墙余址尚存。嘉靖九年,总督尚书王琼修花马池边墙,自宁夏横城接筑至定边营,约300余里。但定边营至黄甫川一带,尚无边墙,所以蒙古南下,都是由此道而来。
曾铣等人认为,当务之急,是修筑此段边墙所当亟为修缮。由于工程太过浩大,所以计划分段逐次修筑。
西起自定边营而东至龙州堡,计长440余里,为西段。
自龙州堡而东至双山堡,计长490余里,为中段。
自双山堡而东至黄甫川,计长590余里,为东段。
三段合计约为1520里,每年修一段,计划三年完工。
如此大的计划,嘉靖帝让朝臣们商议,就在此期间的第二个方案,曾铣又提出了他的第二个方案:收复河套。
曾铣的方案是:练兵6万,再从山东调山东枪手2000,在每年春夏,携带50日军粮,水陆并进,进攻河套。每年皆如此,敌人必然不能支而北逃,然后以黄河为塞,修筑墩隍,建置卫所,派遣士卒,修城筑墩,屯田戍守,又以全陕之力以保障后勤。
朝臣们对于曾铣提出的这两个话题并不陌生,兵部会同各部商议之后,认为修边墙和收复河套这两件事情都不容易,但两者相比较,修边墙相对是更妥当的选择,但即便是修边墙,想要3年修1500里也是有苦难的,即便修好了,守卫也很困难。
筑边、复套,两俱不易。二者相较,复套尤难。夫欲率数万之众,赍五十日之粮,深入险远必争之穴,以驱数十年盘据之虏,谈何可易。故不若修墙浚堑为计,完而成功,可期也。第延绥一带地势延漫,土杂沙鹻,民居隔远,最为荒凉。若欲以千五百余里之地而责成于三年之工,恐未易筑。纵使能成,亦难为守。 ——《明世宗实录》卷三百十八,嘉靖二十五年十二月庚子
兵部的回复还是比较中肯的,因为困难是肉眼可见的。
从士卒方面来讲,试想嘉靖三年修五堡、嘉靖十二年挖个40里的壕沟都能惹出两次大同兵变,现在要收复河套,修1500里的边墙,如何让62000士卒愿意去作战,愿意去守卫河套?
从粮饷上来讲,而且另外一个方面,朝廷的财政捉襟见肘,就连士卒们的粮饷都开始拖欠,此时再去搞如此大工程,而且还是两个,要花多少钱?粮饷从何处来?根据后来严嵩的奏疏,可知当时计的是每年150万两,须知当时户部太仓每年的收入才200万两,且已经入不敷出,又怎么可能每年拿出150两来收复河套呢!
宣大总督翁万达也明确表示反对这一计划。宣大总督和陕西三边总督是当时明朝西北边防的负责人,没有翁万达的支持,曾铣的计划很难实施。翁万达就说:我们提大军深入,地形不熟悉,出塞三日就已经疲乏,敌人骑兵一呼即至。到那个时候,我数万大军,缓行则敌军有了准备,疾行则辎重怎么办?即使获得一些小利,回师也很艰难。敌人可以佯装退却,寻找机会对我发起攻击,壁垒相持,到时候我们是战是退?数万大军出塞,又要用数万人来支援作战,还要用骁勇之将来保障粮道,这些都是至难之事,明军之中尚无人可担此重任。
兵部的建议上去之后,嘉靖帝颇有些不满,他认为曾铣其心可壮,在回复中对兵部批评一番,然后又发20万两银子让曾铣修补边墙,并让他拿出进一步的具体方案。
而边镇的主要官员们对此也抱有不同看法。这里有一个小细节,修筑边墙是曾铣同巡抚谢兰、张问行等人一起上疏,他们的意见一致,收复河套,则是曾铣一人上疏,说明地方巡抚对这个方案还是有分歧的。延绥巡抚张问行、陕西巡抚谢兰、宁夏巡抚王的邦瑞及巡按御史盛唐等官员对此都存有疑问,曾铣不久即向嘉靖帝告状,说几人对自己收复河套的不配合。张问行的延绥巡抚被支持收复河套的杨守谦所取代。
经过这一次告状以及人事变动,一众抚按官员果然乖巧了许多,嘉靖二十六年十一月底,曾铣同抚按官上疏收复河套,洋洋洒洒数千字,言18件事,分别为:恢复河套,修筑边垣,选择将材,选练将士,买补马羸,进兵机宜,转运粮饷,申明赏罚,兼备舟车,多备火器,招降用间,审度时势,防守河套,营田储饷,明职守,息讹言,宽文法,处孳畜。
而在最关键的几个问题上,曾铣给出了具体方案。
选练军队:每营3000人,严加训练;调用7.4万人,分24营,即陕西三镇6万,甘肃兵6000,偏老兵6000,另加山东枪手2000;明赏罚,鼓舞士气。
进兵方略:分3路进兵,中路8营,左右路备7营,剩下2营操舟运饷,并准备堵截从西增援河套之敌,另以山西、大同兵堵截从东增援河套之敌;3路军先从横城(在今宁夏永宁东北)、花马池(今宁夏盐池)一线进军河套搜剿,然后自延绥西路撤出,补充粮饷之后,再从镇靖(在今陕西靖边南)、怀远(今陕西横山)进套,自延绥东路(今陕西神木至榆林一带)撤回。
钱粮准备:陕西6万人每日需要粮食900石,50日5.4万两;每人日折塩菜银1分,每日600两,50日共计3万两;2000名山东枪手,需13000两;马6万匹,需63600两;运输辎重的牛、马、骆驼2.5万匹,需银51250两;然后还有将领的费用约5000两;杂七杂八加起来需要37.62万两。这是每一次出击河套所需要的银两。曾铣请求嘉靖帝先发40万两白银,为进攻做准备。
屯田守卫:攻下来之后就要防止敌人反扑,最重要的就是要保障后勤。以各地的犯人充军,并设置鱼鳞册,每名军户给200亩地,100亩耕种,100亩用来招募边民,然后以黄河水灌溉农田,数年之后就可以收获屯田之利。
紧接着又曾铣又上了八营阵图八张,这就是在向朝廷报告自己如何作战了,细致到如此,嘉靖帝也很满意,下令对曾铣进行嘉奖,并令兵部组织群臣商议此事。兵部尚书王以旂不敢怠慢,几乎把所有官员都召集到一起,府、部九卿、詹、翰、科道等衙门官员经过一个多月的商议,最终给出了回复。大意是: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钱粮兵马短期无法筹集,请先命大臣督饷,添设宪臣,预处月粮。然后派科道官员纪功,钦遵行事。至于曾铣申请的山东枪手、河南水夫及神机营火药,偏老、甘肃各边兵马,请陛下下令之后,我等马上办理。
但此时嘉靖帝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他连续向内阁大臣们发问:现在驱逐河套逆贼,师出果真有名吗?士兵粮食果真有余,一定能够成功吗?一个曾铣何足道之,如果导致生民荼毒又该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表明嘉靖帝很显然并不支持收复河套,原本支持曾铣的首辅夏言见嘉靖帝态度发生了扭转,不敢应对,只是让嘉靖帝自己拿主意。
这里就会有疑问了,为何嘉靖帝开始之时对于曾铣的方案是多加赞许,而后态度又迅速转变呢?其中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是时值陕西澄城山崩,对于痴迷于道教的嘉靖帝来讲,以为上天示警;二是在于收复河套关系重大,反对的大臣很多,不断有大臣将兵员、粮饷等困难现实地摆在嘉靖帝面前,嘉靖帝逐渐认为此事的不可行。
当群臣见嘉靖帝态度大变,遂对曾铣和夏言群起而攻,大学士严嵩以及兵部等官员都力言收复河套不可,朝廷遂以兵部尚书王以旂代替曾铣总制三边,首辅夏言致仕。三月,曾铣被杀;四月,夏言被杀,夏言也是明朝第一个被处死的首辅。
至此,嘉靖年间收复河套之议结束。
曾铣收复河套的建议的确不可取,以当时明朝的国力根本无力承担此项重任。但平心而论,曾铣是嘉靖年间一位有想法、有作为的大臣,热衷于国事,在辽东、山东、陕西都有不错的功绩,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边疆人才。《明史》在评价曾铣之时说:
铣复套之议甚伟。然权臣当轴,而敌势方强,虽(廉)颇、(李)牧乌能有为?
而曾铣之后,再也没有重臣提议过收复河套之计划了。
夏言虽然也擅长写青词,以博取嘉靖帝欢心,但是他在谄媚之上是远远不及严嵩的。有一日,嘉靖帝将沉香水叶冠赐予夏言、严嵩等大臣,夏言并不戴上;但严嵩每次出朝都会戴此冠,还特地用轻纱笼住以示重视。
曾铣和夏言的被免,让嘉靖朝局向着溜须拍马更进一步,西北边防的重臣仇鸾,内阁首辅严嵩,无不以揣摩嘉靖的心思和想法为第一要务,而疏于军事和政务,这才有了嘉靖二十九年的“庚戌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