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运、李白、杜牧赋诗致敬,都是为了富春江上的他……

政务   2024-10-10 21:02   浙江  



严光隐居富春山。他万万没想到,富春江山水近两千年来因他而灵动活泼起来了。这里,成了中国隐逸文化的一个重要起源,也成了历代文人雅士精神朝圣之地。

谢灵运,奔着他心中的偶像严光来了。

谢灵运爱山水,爱在了骨子里。自然,他是不会放过富春山水的,那里隐居过的严光,与自己同是会稽人,他必须去。而且,他去永嘉做太守,这富春江也是必经之路。这一下,就写了四首诗,而且,主要是写富春江,写严子陵钓台。《富春渚》《夜发石关亭》《初往新安至桐庐口》《七里濑》,这四首诗中的后两首,全部写桐庐境内的人文风光。

现在我们来看他的名篇《七里濑》:“羁心积秋晨,晨积展游眺。孤客伤逝湍,徒旅苦奔峭。石浅水潺湲(chányuán),日落山照曜。荒林纷沃若,哀禽相叫啸。遭物悼迁斥,存期得要妙。既秉上皇心,岂屑末代诮。目睹严子濑,想属任公钓。谁谓古今殊,异代可同调。”濑的本义是沙石上流过的急水。七里濑,又称严陵濑、子陵濑、严滩,是严光隐居地流经的一段江,现被人称为“富春江小三峡”,上至建德的梅城,下到桐庐的芦茨埠,是百里富春江最优美灵秀的江段。

谢灵运显然是心事重重,昨晚没睡好,不过,虽是贬谪,还是要赶路去赴任的。小船逆流慢行,秋天的早晨,富春江的景色确实怡人,看着那满山红了的枫叶、急流的江水、陡峭的江岸,还有那荒山野外落叶纷纷,秋日里的禽鸟叫声就开始凄凉起来了。也有好心情时,船过江流平缓地段,清流中的石头都看得很清晰,太阳落下去的柔光,照得满山生辉。

贬谪的游子,触景伤怀。不过,我已经悟出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微妙道理,不在乎别人如何看自己,这严子陵,那任公子(《庄子·外物篇》中任国公子),都是自己学习的榜样。

只要有一颗安定的内心,就可以志存高远,这个道理,古今都一样。


“石浅水潺湲,日落山照曜。”这“潺湲”用得多妙呀,弄得后来的诗人留恋不已,竟不怕抄袭嫌疑,反而频频援用。

唐武宗会昌六年(公元846年)秋天,江南丘陵连绵,山道两旁,秋果硕硕,枫叶红了,43岁的杜牧,从池州刺史任上调任睦州刺史。睦州是偏僻小郡,“万山环合,才千余家。夜有哭乌,昼有毒雾”。(杜牧《祭周相公文》)这里的环境与生活条件都差,且离长安越来越远,杜刺史的心情可想而知。然而,杜牧到了睦州后发现,这地方的山水和百姓其实都挺不错。谢灵运的“潺湲”用得太好了,他要继续用——“有家皆掩映,无处不潺湲。”这首著名的《睦州四韵》将唐代睦州山水活化了出来,成了唐诗中的经典。

几乎所有的文人学士都对严光崇拜之至,杜牧也不例外。工作之余,他一定会去州府梅城下游三十里的严子陵钓台,除膜拜之外,更有对富春山水的流连。在杜诗人眼里,这两岸的山水实在太可爱了,白墙黑瓦,茅屋人家,忽隐忽现,溪水潺潺,流过山石,漫过山涧,小鸟在茂林中幽幽地鸣叫。

日近正午,农户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家家都住在风景里。而我,客居于此,真被眼前的美景陶醉了,像一个喝醉酒的人一样倒在了落花前。

我读唐朝以前写严子陵及富春江的诗中,“潺湲”纷纷跳入眼帘——

南朝沈约《新安江至清浅深见底贻京邑同好》:愿以潺湲水,沾君缨上尘。唐朝洪子舆《严陵祠》:水石空潺湲,松篁尚葱茜。唐朝孟浩然《经七里滩》:挥手弄潺湲,从兹洗尘虑。唐朝张谓《读后汉逸人传二首》:高台竟寂寞,流水空潺湲。唐朝严维《发桐庐寄刘员外》:舟人莫道新安近,欲上潺湲行自迟。

“潺湲”太有名了,据《严州图经》标注,梅城曾建有“潺湲阁”。

我幻想着走进潺湲阁。阁中,谢灵运、杜牧的塑像一定大大地醒目,是他们的诗成就了这个阁。自然,沈约、吴均、刘长卿、王维、李白、孟浩然、白居易、苏轼等,这些历朝历代著名文人墨客抒写睦州山水的诗画,也都要一一展示。看那些诗,诗意画面感顿生;看那些画,画意却如诗般凝练,睦州的美丽山水,都如精灵般生生活化了。

想象不尽,一时竟恍惚了。


和杜牧同时代的诗人方干,他的老家就在严光的隐居地边上。

方干是晚唐著名诗人,《全唐诗》收录他的诗有348首。他有才,多次考试,成绩优异,却因容貌有点缺陷(唇裂),最终都未被录取。这样的境遇,注定了他的人生不会太得意。不过,他并没有太多的消沉,原因就是,他家边上有严光。

方干在《题严子陵祠二首》中写道:“苍翠云峰开俗眼,泓澄烟水浸尘心。惟将道业为芳饵,钓得高名直到今。”飞泉,野渡,哀猿,孤月,严光体验到的,他也在体验,只不过,山色更浓了,树木更壮了。

己亥三月三,气温上蹿得让人只能穿一件衬衣了,我来到了严陵坞。

严陵坞就在严子陵钓台的正对面,十几户人家的小村,极安静,水边一排老松,松与松之间有横索连着,村民在上面晒着毛笋干。

对面的东西钓台及严陵祠都清晰可见。只是,隔着宽阔的富春江水面,那些山石和屋宇的样子都极小。

我去过钓台多次,却从未到过严陵坞小村,而这里,恰是观察钓台的另一个极好的侧面。

富春江水电站建设以前,芦茨溪两边搭个木桥,人们来往方便。画家李可染的名作《家家都在画屏中》就是取材于这一带,画中溪水潺湲,古木葱郁,青山白云,下湾渔唱,东山书院,孤屿停云,炊烟袅袅,都是天然景观,芦茨村美得让人心醉。方干自己因相貌原因没有入仕,而他的后人却替他挣足了面子。在宋一代,自他的八世孙方楷,于仁宗天圣八年(公元1030年)登科以来,一直到他的十三世孙方登,于理宗淳祐十年(公元1250年)登科,200多年来,共出了十八位进士,称芦茨为“进士村”,毫不为过。


方干和严子陵是近邻,多写了几句,再转回写诗人们赞颂严光。

这一定要说到李太白。《李太白全集》中直接或间接写桐庐的诗有12首之多,自然,他写桐庐,主要讴歌对象就是严子陵。试举这首《古风其十二》:“松柏本孤直,难为桃李颜。昭昭严子陵,垂钓沧波间。身将客星隐,心与浮云闲。长揖万乘君,还归富春山。清风洒六合,邈然不可攀。使我长叹息,冥栖岩石间。”

松柏就是松柏,它不可能像桃李一样,单单为春天而奔放。高洁透亮的严子陵,就在富春江这碧波之间垂钓,他的心,与浮云一样悠远,他不事王侯,归隐富春山,树立起的做人标杆,看似清风拂人面,实则很难学到。

因为有了严子陵,诗就是富春江的一切,富春江,就是诗的一切。

唐以降,先后有1900余名诗人到过桐庐,留下7000多首吟咏桐庐山水人文的诗词。不得不说,这其中,有一半是冲着严子陵而来。据文友董利荣的不完全统计,向严光表达敬意的唐代诗人就有70多位,如洪子舆、李白、孟浩然、孟郊、权德舆、白居易、吴筠、李德裕、张祜、陆龟蒙等等。诗人们借景抒情,借人抒怀,严光、严光富春山的钓台,几乎就成了赛诗台。

我在台上临风,春风拂我脸,此情此景,引得内心万念快速流动。

时光倒流,严光、范仲淹、黄公望,都在富春江畔复活。

春水潺湲,诗情潺湲。

(本文选编自陆春祥《水边的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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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陆春祥
图片/富春江镇、资料图

编辑/王泽

一审/郑磊

二审/王科

终审/程大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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