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环县事变”史料之一
民生
2024-11-09 19:30
甘肃
环县人民与土匪赵老五的斗争,如果从一九三六年环县解放算起,到一九四〇年该赵被消灭为止,长达五年之久。这期间,赵匪曾两次袭击我环县人民政府,一次策动全县性的叛乱,大大小小的武装骚扰更是接连不断。而赵匪的猖獗,始终是和国民党的反共活动相联系的。因此,赵匪确属环县人民的一大害,环县人民与赵老五的斗争,是民主革命时期环县的重大事件。环县的大部分地方,是一九三六年红军西征时获得解放并建立革命政权的。临解放时,县境内活动着大大小小的土匪数十股。他们各自占据地盘,烧杀抢掠,残害百姓;有时又互相勾结,狼狈为奸。在这几十股土匪中,最大的一股就是赵老五。环县境内为什么土匪这样多?总的原因是因为当时政治腐败所致。此外,又有环县的特殊情况:其一,环县地处陕甘宁三省交界处,山大沟深,地广人稀,易于盗匪隐身匿迹;其二,自民国初年起,环县就处于“三不管”状态,利于盗匪盘踞;其三,从清朝同治年间起,在北部地区形成的回汉民族隔阂与矛盾,长期未能消除,成了土匪借以利用的护符。这三点是当地土匪孳生的具体的地理环境与社会背景。加上国民党政治腐败,阶级斗争尖锐,捐税繁多,灾荒连年,战祸频仍,所以一方面常有当地一些歹徒,结伙上山,拉杆为匪;一方面常有各路军阀中的“炸兵”游勇窜入,构垒筑穴,占山为王,而受害遭殃的都是穷苦老百姓。
赵老五,本名赵思忠,环县甜水人(现环县甜水公社湫滩大队赵掌人)。他的二哥赵敏清是军阀陈珪璋部下的一个民团头目。赵思忠自幼不务正业,借其兄为阶梯,亦混迹于陈珪璋军队,并与其兄一起活动于兰州、定西、西峰等地。后来赵思忠从赵敏清那里弄了几十支枪,便回本县自立门户,成立民团,招兵买马,扩大实力。开始,他利用民族隔阂,专门抢掠残害宁夏同心、惠安堡、韦州一带的回民群众,后来羽翼愈丰,野心愈大,愈狠毒,便不分回汉,见财就抢,逢人便害,百里以内的老百姓无不闻声惊栗。附近地盘被他榨干以后,又常到定边、盐池、固原、环县、曲子、庆阳等地打家劫舍,成为一股为害深重、民愤极大的惯匪。这股惯匪必然与共产党有不解之仇。一九三五年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路经环县时,赵老五闻风逃窜。红军一走他就返回,打探谁家住过红军,就专门抢谁家财产,抓谁家人。一九三六年红军西征来到环县,伪县政府从曲子迁到甜水,与赵匪正式同流合污。伪县长刘谦封赵为环县“剿匪”大队副大队长,并拨给军需费用。从此,赵老五正式成了国民党反动派豢养的一条走狗,他的活动就更带有了政治性。第一次是一九三八年三月间,当时环县县级机关驻洪德河连湾(即今存之陕甘宁省政府遗址)。河连湾是个比较大的村庄,县委、工青妇、保安科、保安队、监狱等单位住在村北,比较集中;县政府住在村南,距县委较远。当时,县委、县政府机关及保安队共有干部六十余人。一天晚上,赵老五派其爪牙耿志平、缪福禄、穆正明等率领一百余名匪徒,从甜水堡出动,经大树原、清平沟南下,夜袭河连湾。拂晓时,匪徒首先包围了我县委机关。同时抢占监狱,放出在押的三十多名人犯。这时,县政府的岗哨发现了土匪,朝匪群打了枪,惊醒了县政府工作人员。由于情况不明,政府工作人员便渡河向东转移,保安大队长宋飞也带领警卫员撤向东山。在这紧急关头,县保安队和县委一部分工作人员与匪徒展开激战,工会主任梁xx、妇联主任张月英、妇联干事杨桂森等壮烈牺牲。保安队在指导员黄xx和中队长张俊录同志带领下,继续坚守县委机关,奋力与匪徒搏斗,终因寡不敌众,被包围在一个四合院中。万恶的土匪见一时不能得手,便用油、酒浇到房上、门上,纵火焚烧。房屋烧着了三面,保安队五人被烧死,黄指导员、中队长张俊录、副队长王生烈、一班长汪思学、司号员王华等十余人英勇就义。其余同志退到房院一角顽强地坚持战斗。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驻在洪德刘家山之我红二团第五大队闻讯,在政委牛书申、队长刘懋功同志率领下,分兵两路赶来增援。一路顺川而下,一路沿河连湾西北方白萝卜梁急进,两面夹击。接头后打死打伤匪徒十余人,顷刻之间,众匪乱作一团,狼狈逃窜,我方乘胜追击,直追至河连湾以西三十里的崔家掌一带。遭受这次袭击时,县委书记刘昌汉、县长杨玉亭两同志去延安参加会议不在。保安大队长宋飞临战放弃指挥,首先退却,事后受到上级组织的批评并被撤销职务。同年五月,县级机关由河连湾迁到环县城关。第二次袭击是在一九四〇年元月一日。除夕(应为1939年12月31日)夜晚,我县委、县政府及保安队一百二十余人欢聚一堂,在县府大院举办联欢晚会。晚,大家都睡得很迟。赵匪估计我县机关除夕(应为元旦前)会放松警惕,便亲自率三百余名匪徒(内骨干分子百余人,余均属被威胁、诱惑、拐骗来的百姓),配备有三十多匹马,机枪两挺,步枪八十余支,并许多长矛大刀等凶器,从盘踞多年的老巢出动,经罗山川、苇子城、熊家咀、赵家洼、河连湾南下,企图再次夜袭县机关,抢劫粮食及枪支弹药。其先头人马化装成商人,混入骆驼运输队,余众尾随其后。一九四〇年元旦拂晓前,赵匪的大队人马窜入城北、城东沟附近,被我防守在这里的自卫军(一个基干排)哨兵发现,当即鸣枪报警。不一会儿,敌人蜂拥而至,纷纷登城,企图占据有利地势。这时,正在出操训练的我保安大队听到报警枪声后,大队长王世选立即进行了战斗部署:一、二分队迅速进入阵地迎战,三分队留作预备队。战斗打响后,我方的部署比较得当,内除大队长王世选、警卫排长张作海、班长都培和等同志率领的保安大队一、二分队迅速占领县委附近的碉堡及庙岗子高地,正面打击敌人外;保安科长李正廷、保安三分队长陈世才以及一班长杨文品带领警卫队一班人,在环城几十名自卫军配合下,从刘家湾上山到城东塬,迂回到赵匪背后,虚张声势,造成剿敌人后路的假象,打乱敌人的原作战计划,不能参战的机关人员由县长杨玉亭带领,南下到七里沟一带;监狱在押的十几名犯人由保安科秘书刘化一和裁判员王杰同志押送到城南二十里的新营湾。赵匪一到首先进攻我县政府,遭到阻击未能得逞,便后退上了城墙,顺着城墙包围我保安队,同时呼喊反动口号,妄图动摇我军心。但我保安队战士在英勇机智的大队长王世选同志正确指挥下,占据碉堡和城墙各角落,避实击虚,就近杀伤敌人,使之终未冲入城内。至上午十一时许,由杨文品带领的全班警卫队员和几十名自卫军从城东塬下山,冲向县城,赵匪以为是我大部队增援,顿时慌乱,王世选同志乘机命令二分队战士对准城外匪徒稠密处,连甩十几颗手榴弹,当即炸死四人(内有赵的分队长郑德奎),伤十余人,赵老五的马也被炸死。赵匪见阵脚大乱,便匆忙向北逃去,我二分队在队长吴朝怀同志率领下,直追至河连湾以北四十里之吕家湾堡子。这次战斗打死打伤赵匪十余人、乘马一匹,缴获枪十余支,子弹三百余发,我无一人伤亡。然而赵匪来犯途经河连湾时,将我小学教员王佑同志双手刺穿,用绳子绑在马尾巴上,一直拖到环县城关杀死;同时还捉去我洪德区自卫军营长高三德(高当时正找人给县委写信,被杀害于二十里沟口)。
所谓“环县事变”,就是土匪赵老五采取策反手段,酿成我环县区、乡基层干部及自卫军大量叛变的事件。这次叛变自一九四〇年元月十五日开始(距赵匪第二次袭击县机关只有半个月),二月一日全部平息。我环县民主政府共辖六个区、三十九个乡,这次除毛井区外,其他各区均发生叛变。具体情况是:叛变首先从耿湾区发生。元月十五日,自卫军里的叛匪陈兴俊谎称自己“喜欢枪”,想看看自卫军营长胡仲学的枪好不好。胡将枪交给他看,其他几个叛匪便一拥而上将胡绑了起来,惨遭杀害。匪徒随即袭击区政府,将区长朱文寿用矛戳死。朱文寿、胡仲学二同志牺牲很壮烈,他们临死前均痛斥叛匪,坚强不屈。这次被叛匪捉住杀害的还有县裁判员白廷贵同志。叛匪袭击耿湾区后,接着又窜到河连湾,企图袭击洪德区委。因当时区委书记雷光辉、县委宣传部长田丰年、统战部长张镜如、县政府文书马仲邦四人同在一个窑里住,且都有枪,所以叛匪们未敢下手,在窑门前窥伺两个小时之久离去。他们又到洪德区二乡捉去我陇东专署派去的干部马树兴及长征红军留下的女干部蔺桂兰,还捉去洪德区公安助理员陈志范。马树兴、蔺桂兰被解交赵老五,陈志范被就地杀害。继耿湾叛变后,车道区自卫军亦反水,杀害了县政府二科长李嘉诚、县工会主席白瑞贤、县保安科干事张定科、车道区青救会主任边生琪、陇东军分区干部白银万以及毛井区秘书陈文宪等同志。接着,这股逆流迅速漫及虎洞、环城,这几个区的自卫队或集中起来的新兵,在坏人的煽动、挟持下也都叛变。当消息传到毛井区,区上正集中着一批新兵,杀猪宰羊准备欢送新兵入伍。这些新兵交头接耳,私下串联。县委组织部长何明孝同志首先觉察气氛不对,就当机立断,向大家宣布征兵暂时停止,各自回家过年。于是新兵及送行家属分散回了家,从而制止了事态发展。毛井区之所以能避免叛乱的另一个原因是:这里大部分地方原属同心县,赵老五在这里社会基础薄弱,不易活动起来。参加这次叛变的自卫军达八九百人(包括被裹挟进去的部分新兵),造成的损失很严重:捣毁我区、乡政府十八处,学校四处,抢劫合作商店五处;杀害我各级干部四十七名,拉走二十名;抢走公粮一百三十石、合作社股金二千八百余元(边币);抢劫群众九十一家,抢走羊一万余只、牛驴一百五十头,粮食财产折合边币十万余元。根本原因是国民党顽固派坚持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立场。这次事变及赵老五两次袭击环县政府,都是国民党蓄意制造的陇东摩擦事件的一部分。赵老五在环县经营多年,有着深厚的社会基础,他在伪环县县长刘谦及国民党党部书记张祥生的幕后策划下,一方面大搞反共宣传,欺骗要挟群众,造谣说:“红军要逃跑了,先征粮后征兵,把粮食征完,兵扩足(青年人征完)就要逃跑了……我是本地人,不会到远处打仗去,放心跟我来,谁不来,以后别发后悔。”一方面早就有预谋的利用户族、亲戚关系,将其亲信骨干分子打入我政府机关、自卫军甚至共产党内,充当奸细,刺探情报,伺机策反。叛徒杨丁三混进我县政府当文书,反水前几天就秘密窜回环城一乡组织叛乱;郑文学是赵老五亲信,亦混进我县政府当了文书;杨文协是赵匪的侦探,当了我县政府财政检查员;洪德区仓库龚殿明,直接策动了该区自卫军叛变。有些两面派分子公开说:“八路军来了我们是共产党,赵老五来了我们还是自己人。”赵匪还乘我春节前征兵训练新兵之机,派人打入,煽动新兵叛变。他们煽动说:“反了跟我们走,就可以留在当地;不反被共产党征到远处去当炮灰。”很多新兵和自卫军都是在他们这样胁迫利诱下糊里糊涂叛变的。从我们自身考察,是因为我们的干部在工作中存在着严重的官僚主义,敌情观念十分淡薄,具体表现是:一、政治上对群众不宣传,不教育。环县临近敌占区,文化落后,农民群众对革命道理懂得很少,对革命和抗日前途认识不清;加之国民党政治土匪造谣煽动,形势不稳,人心多变。对此,我们的干部很少做工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很多基本群众,一直对赵老五心存恐惧,说:“长事短事,赵老五不消灭是大事。”群众的这类呼声也没有引起重视。二、对敌人“拉出去,打进来”的反革命伎俩缺乏应有的防范,没有采取必要的组织措施。三、事变前已有不少迹象表明敌人将要动手,但没有采取积极的行动;事变发生后,很多干部又惊慌失措,致使事态迅速扩大。四、工作上缺乏群众观点,随意加大征粮征兵任务。一九三九年秋至一九四〇年初,连续征了两次粮、两次兵,环县在征粮中提出:“提早完成,大量超过。”强迫命令,摊派任务,层层加码。特别是征兵,边区政府共分配庆环分区征兵二百九十名,而环县一次就向下布置三百五十名。第二次征兵距第一次间隔时间很短,且正值农历年关,新兵及家属要求春节后再入伍,被拒绝,催促一定要赶春节前入伍。这就在新兵、新兵家属以及当地农民中引起一种恐惧和埋怨情绪。这种情绪正好被敌人所利用。当时正是抗日困难时期,扩大征粮征兵固然是战争急需,不得不如此。但环县在完成此两项任务中,没有认真宣传教育群众,方法简单,强迫命令出现纰漏,致使敌人有机可乘,不能不说是引起这次叛变的原因之一。“环县事变”发生后,陕甘宁边区政府及驻军决定立即剿除赵老五,安定环县人民生活,巩固陕甘宁边区西大门,边区保安司令员肖劲光同志电令陇东驻军警备二团,由团长周仁杰、政委甘渭汉指挥,立即开赴环县剿匪。陇东地委、专署和环县县委、县政府在剿匪期间全力以赴,紧密配合。一方面广泛深入发动群众,一起参战;一方面组成专门工作团,负责支前,搞好后勤供应工作,工作团由地委秘书长孙君一同志和环县县委统战部长张镜如同志任正、副团长。地委还指派专署保安处长李甫山、环县县委书记刘昌汉等同志组成工作组,巡回督促检查。环县人民怀着对赵匪的极大仇恨,积极行动起来,不怕地冻天寒,山高路险,顶风冒雪,人背驴驮,送粮送草,紧密配合警二团进军。警二团广大指战员原在驻地开展大生产运动,接到命令后,立即丢下锄头,扛起枪杆,高呼“活捉赵老五,保卫边区西大门!”“不灭赵匪,誓不罢休”的口号,开赴环县,直捣赵匪老巢。赵匪慑于人民战争的威力,最后躲进甜水堡窑儿井沟地窨子。这个地窨子系赵匪多年营就,深处沟底,对面开口,两边沟崖深筑地道,设有明碉暗堡,十分坚固。进剿部队围困两月之久,匪众死守不出,最后地委动员环县、曲子、华池等县自卫军两千余人,前往挖战壕、修地道。专员马锡五同志曾亲临指挥,匪首赵老五在绝望之际,则带领少数亲随,乘风雪之夜,从我军包围圈的薄弱部位,逃向宁夏固原七营一带,以后下落不明。三月七日,匪巢被全部捣毁,计击毙匪徒三十余人,击伤十余人,活捉七名;缴获迫击炮两门,重机枪一挺、轻机枪两挺、冲锋枪四支、步枪三十六支、马八匹。在捉获的匪徒中,有赵老五的父亲和二哥赵敏清、嫂张云清,后经教育释放。其骨干帮凶耿志平、缪福录、万银昌等在这年“五一”节被处决于曲子。赵匪被剪除后,解放甜水居民三百九十余户,建立了甜水堡区抗日民主政府,从此陕甘宁边区的西大门得到了巩固。剿匪结束后,陇东地委、环县县委作了全面总结,地委书记马文瑞代表地委奖励了剿匪有功单位和人民。陕甘宁边区政府和陇东军分区通报表扬了环县保安大队,授予“保卫环县战斗英雄”称号(陕甘宁边区《民众剧团》曾以他们的事迹为素材编演了话剧《保卫家乡》)。警二团五营一连,因偶一疏忽,致使赵匪潜逃,连长张瑞敏受到撤职处分。最后,陇东地委发了《告环县人民书》,对深受匪害的环县人民进行了亲切慰问,号召受骗逃的匪徒和群众返回家乡,发动广大人民安心生产,开展生产自救,克服困难,迎接抗日战争新高潮。(选自《陇东革命史料选辑》(一),环县县委党史办1983年根据曹玉珊、王世选、陈国治等回忆整理)
来源:红色环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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