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砖合作的机遇与挑战

大金砖合作的机遇与挑战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非洲研究中心

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

2024年8月28日 

金砖合作是全球南方国家团结合作、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平台。2024年1月1日起，埃及、阿联酋、伊朗和埃塞俄比亚成为金砖国家正式成员，金砖成员国数量从5个增加到9个。金砖扩员开启了大金砖合作与机制发展的新篇章。新成员的加入，不仅为大金砖合作带来了新的机遇，同时也产生了新的挑战。

01  大金砖合作的机遇

1. 扩员为金砖合作提供了新的空间。埃及、阿联酋、伊朗和埃塞俄比亚等新成员国的加入，提升了金砖国家在国际上的代表性和影响力，为金砖国家的发展注入了强大的推动力和续航力。沙特尚未明确表示正式加入金砖机制，如果算上沙特，金砖国家在全球经济和资源中的分量将相当可观。其一，国内生产总值大幅上升，按购买力平价计算，金砖国家国内生产总值占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达到约35.7%，已超过七国集团。其二，能矿资源更加丰富，金砖国家约拥有全球锰储量的75%以上，石墨储量的50%以上，石油产量的40%以上，天然气产量的35.5%以上，小麦和大豆产量的40%以上，大米产量的50%以上。其三，资本供给能力更加强大，据美国主权财富基金研究所数据，目前阿联酋最大的主权财富基金管理机构阿布扎比投资局的资产规模高达9930亿美元，位居全球第四，沙特公共投资基金的资产规模也高达7770亿美元。

2. 各成员国均对金砖合作抱有很高的期待。各成员国均希望通过金砖合作来提升自己的国际地位，维护多边贸易体制和国际金融秩序，推动全球治理改革，建立更加公正合理的国际新秩序。具体而言，各国的期待主要如下：

俄罗斯将金砖国家视为实现多极化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的政策工具，认为其可为俄罗斯提供广阔的市场，可帮助俄罗斯建立不受政治干扰的独立金融体系。

印度大幅转变对金砖合作的态度，重新采取积极与重视的立场，希望通过金砖合作来帮助其实现大国战略，提升其在“全球南方”的地位与影响力，以及助力其国内经济发展。

巴西一方面希望通过金砖合作展示自己的大国雄心，扩大自己的全球影响力并进而谋求全球大国地位，另一方面希望藉此挑战美国在拉丁美洲的主导地位、美元的霸权地位和摆脱美国的金融控制。

南非希望继续加大与其他成员国之间的经贸合作，尤其是希望可藉此改善其国内能源与电力短缺问题，南非还希望金砖国家能够对非洲大陆社会经济发展及和平与安全事务做出更大的贡献。

埃及希望通过金砖合作提升其在中东和非洲地区的地位、实力和影响力，加强与其他成员国的经济合作，获取经济收益，促进国家经济快速可持续发展。

阿联酋希望通过金砖机制开展平衡外交，进一步提升其在中东地区的代表性和发言权，并藉此推动国内经济改革，挖掘和培训本国经济新的增长点。

伊朗希望加入金砖国家后，可以藉此打破美西方的外交孤立，削弱美国单边制裁对其经济、金融、贸易和投资等领域所造成的损害。

埃塞俄比亚希望金砖合作可为其产品开拓更广阔的市场，获取更多外来投资，确保能源供应安全，改善国内政治与安全形势，以及推动非洲之角地区稳定。

沙特（尚未明确表示正式加入金砖机制）希望通过金砖机制来深化能源合作和保障能源安全，吸引外来投资和推动本国经济多元化，推动去美元化和构建多元货币体系，以及强化其作为阿拉伯和伊斯兰世界领袖的角色。

3. 不少成员国酝酿打造新的支付系统。无论老成员国还是新成员国均希望在国际金融与支付系统摆脱美元的霸权地位和金融控制，其中以长期遭受美国制裁的俄罗斯和伊朗，以及希望挑战美国霸权的巴西态度最为坚决。如俄罗斯一直在推动建立金砖国家基于新规则的支付系统，认为其不但可以发挥经济功能，便于金砖国家成员国开展经贸合作，还可以发挥外交和地缘政治功能。事实上，金砖国家成员国早已在双边贸易中以本币结算规避使用美元带来的潜在风险，如与阿联酋以人民币进行液化天然气结算，与巴西以本币进行所有贸易结算，中国与沙特以人民币进行石油贸易结算，以及中俄、印俄、中国与南非等都在加大本币结算的力度。就此而言，打造新的支付体系，加强多双边本币结算，已经成为当前大金砖金融与贸易领域合作的最优先事项。

4. 大金砖合作也为中国提供了新的机遇。其一，在战略理念方面，金砖国家成员国之间战略理念的交集越来越大，尤其是新成员普遍认可中国在世界经济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和日益上升的国际影响力，且看好中国的发展前景，希望能够借鉴和学习中国的发展经验。其二，在经贸联系方面，新成员国的加入进一步提升了金砖国家在市场、贸易、能源资源尤其是关键矿产等领域的合作潜力，有助于中国进一步扩大出口市场，加强与新成员国供应链和产业链方面的融合，进一步保障中国关键矿产供应链的安全。其三，在投融资方面，大金砖合作一方面可进一步推动中东资本“向东走”，尤其是加大对中国的投资，另一方面可推动中国企业利用中东国家经济多元化改革的契机，前往中东国家进行投资。其四，在人民币国际化方面，中国与新成员国也有很大的合作空间，尤其对于中东国家而言，它们日益认识到美元霸权所带来的潜在风险，希望优化资源配置以对冲风险，为此沙特和阿联酋在2023年分别签署和延期本币互换协议，中国还在2023年帮助埃及在中国市场成功发行35亿元人民币的熊猫债券，这些合作为中国与新成员开展金融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02  大金砖合作所面临的挑战

1. 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仍然存在提升空间。一方面，当前金砖合作机制尚不成熟，自身的性质、宗旨与发展方向等问题都还不够明确，尤其是金砖国家到底是一个政治集团、安全集团还是经济集团，或者是三者兼而有之，还需要进一步理清思路。另一方面，金砖国家采取协商一致、共识驱动的合作模式，没有明确的主导国，各成员国一律平等，因而扩员后寻求一致的问题更加突出，集体行动的困境进一步凸显，面临效率不高、关键合作难以推动的挑战。

2. 金砖国家务实合作还面临一系列难题。其一，在金融合作方面，尤其在开发统一货币或共同货币问题上，虽然俄罗斯和巴西很积极，但印度和南非持反对的立场，主要原因在于金砖国家跨境贸易有80%是通过美元支付，且多数成员国都持有大量美元债券，在短期内挑战美元的霸权地位并不符合它们的利益，而且放弃本国货币使用统一货币，还可能大幅增加国际资本与外汇管制难度，以及影响本国货币与金融主权。其二，金砖国家金融合作容易受到外汇储备下降、货币互换不对等若干因素制约，这也是导致俄罗斯与巴西，以及印度与其他成员国货币互换进展缓慢的主要原因；此外，其他成员国也对人民币持续做大表示担忧。其三，能源合作尚处于倡议阶段，实质进展不大，主要原因在于油气资源国国有银行实施垄断性开采，对国外资本投资进行严格限制。其四，各成员国普遍在产业链和供应链领域面临美西方卡脖子的问题，尤其在高新技术领域的合作无法形成优势互补。其五，有些成员国近年来贸易保护主义有所抬头，营商环境还有待于进一步改善。

3. 新成员国顺利融入金砖机制还存在一些困难。其一，沙特目前仍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尚未明确表示正式加入金砖机制。沙特商务部长马吉德·卡萨比表示，沙特尚未正式加入金砖国家集团。1月16日，卡萨比在瑞士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期间补充道，“沙特收到了加入金砖国家的邀请，但我们尚未正式加入”。其二，新成员国之间的关系复杂难解，巴以冲突使沙特与伊朗之间和解成果面临严峻挑战，埃塞俄比亚和埃及因复兴大坝问题一直矛盾尖锐。其三，沙特、伊朗和阿联酋均为重要的石油出口国，产业结构和产业发展诉求相似，同质化竞争问题严重。其四，一些成员国在内政与外交方面仍面临困境，如埃塞俄比亚在内部存在与阿姆哈拉州激进民族组织法诺和奥罗莫解放军的冲突，且与提格雷人民解放阵线间的关系还存在恶化的可能，在外部除与埃及关系紧张外，与索马里、厄立特里亚和苏丹关系也存在问题，伊朗则是长期遭受美西方制裁。

4．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仍在对金砖合作进行分化与打压。西方对金砖国家的态度经历了从开始时的漠视，到“金砖褪色论”的鄙视，再到金砖合作持续推进后的正视三个阶段。当前，西方已将金砖国家定位为现有国际秩序的“挑战者”，认为大金砖合作正在与西方阵营构成对抗性的“平行体系”，为此而不断加大对金砖机制进行分化与打压的力度。

西方所采取的相关举措包括：一是拉拢印度加入“四边机制”和“印太经济框架”，强化印度对金砖合作的离心倾向。二是加大对亚太、中东和非洲重点国家的经济外交战略布局，削弱它们对与金砖国家开展合作的期待，防止它们与中俄进行深度经济捆绑。三是通过加强金融合作与提供对外援助等手段，积极回应沙特和阿联酋等地区伙伴在安全与经济等方面的迫切需求，阻止这些国家深度参与金砖合作。四是通过对俄罗斯、伊朗、中国和埃塞俄比亚，甚至未来还可能包括对南非进行制裁，离间金砖国家相互间的信任度，破坏金砖国家的深度合作。

5. 印度对大金砖合作的取向仍然存在不确定性。金砖扩员以来，印度虽对大金砖合作的态度有所转变，但其主要是为了谋取更多实际利益，带有浓厚的功利考量，甚至希望通过金砖合作来增加自身战略资本和政治筹码，以在大国竞争中左右逢源。印度当前仍在继续奉行对华博弈的政策，防范中国主导金砖机制，与中国争夺“全球南方”主导权，且对中国推动的各项倡议与举措持消极抵制的态度。在2024年8月举办的第三届“全球南方之声峰会”上，印度将中国和巴基斯坦排除在外。在金砖国家新支付系统问题上，印度特别强调有权决定不跟中国或其他金砖国家进行本币交易。此外，西方出于制约中国在“全球南方”影响力的需要，也纵容和支持印度对中国进行牵制和干扰，与中国进行竞争与博弈。

6. 俄乌冲突将对2024年金砖峰会产生潜在的不利影响。其一，俄罗斯可能会利用金砖峰会来寻求中国等成员国的支持，从而影响峰会议程安排，或者导致一些原定议题无法进行深入讨论。其二，乌克兰持续对俄罗斯本土进行袭击骚扰，可能会给金砖峰会带来安全方面的隐患，增加各方在金砖峰会期间的安保压力。其三，俄罗斯希望借西方支持乌克兰和分化金砖国家合作之机，在金砖峰会上实现利益最大化，尤其是将金砖国家打造成为其谋求地缘政治利益和改革国际金融机制的工具。 

根据2024年8月28日由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非洲研究中心和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联合举办的“大金砖合作：机遇与挑战”研讨会发言整理，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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