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红旗 • 《我与西坝岗路》

文化   2024-07-03 16:31   河北  

 记忆中的家乡

 探寻那年时光




我与西坝岗路

文/崔红旗


说起一个地方的变化,你或许会举出许许多多的事例,但我以为大概没有什么能比路的变化更让人难忘了。


我们小区西边新开了一条路,是在原来杂木丛生的乱土堆上挖掘开辟出来的,虽说只铺了一层柏油,马路牙还没有铺上便道砖,有的地方还需搞点护坡,围板挡着也表明路还没最终修通,但这已然让附近的人们雀跃不已。每到黄昏以后,徘徊散步者三三两两,三五成群,如期而至,不绝如缕。从没有围板的通道口开进来的私家车,也一辆接一辆停放在路边,夜色笼罩下,俨然成为一个偌大的免费停车场。


这些年城建的变化用沧海桑田一词形容已不足以表达感受了。


我倏地想起西坝岗那条街,想起在我青春岁月留下难忘印迹的西坝岗那条路。如今那里高楼耸立,道路宽阔,车水马龙,一派繁华喧嚣的景象。然而它早先却全然不是这个样子的,那叫一个荒凉、冷清、寂寥!换句话说,那时它根本谈不上是条街,充其量只是一条路,一条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马路,一条尘土飞扬沿途毫无风景可言的泥砂路。路上跑的是些马车,拖拉机,很少有汽车驶过,偶尔有也是隆隆作响的大卡车。一骑绝尘啊!



西坝岗,顾名思义,位于城西,逶迤而突兀。南北长约五公里。路面高出路两侧两人还高,走在路上可以居高临下俯视两侧,一侧是一条常年干涸没水、下暴雨时才有浑浊的涨水淙淙流淌的砂石河,傍河分布着部队营房、瓦盆窑村、猪饲料场、砖瓦厂、学校,以及劳改队等,另一侧则是低矮的街巷和破旧的民居,径直可通向市区纵深处。


那时市区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拓展,河床裸露,也未被填平,西坝岗路恰如给城市西半部织就的一条粗糙而素朴的腰带,一南一北两座小石桥把河的东西两岸连接起来,再往西走不太远就是赐儿山、小白山的山根儿,翻过山就是万全县地界了。


我与西坝岗路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孩提时。记事起到上小学前后,时常跟着父亲到他的单位去看露天戏或电影,或是找家属院的孩子玩耍。父亲骑着永久牌自行车带着我,我坐在自行车大梁上,有时也坐在后座上,四分之三的路程须经过西坝岗。河的两岸不时有牛、羊、马、猪出没,空气中飘浮着青草、泥砂、牲畜粪便相混杂的味道,呈现出城边和郊区才会有的风光野趣。每逢这时,我会惊奇而狂喜地喊个不停,一脸的兴奋。


上中学时,按照属地原则我原本被就近划分在十六中读书,但我嫌它是戴帽中学,就舍近求远托人转学去了市二中。于是在西坝岗那条路上整整走了五年,从初中到高中。



除了上下学高峰时二中潮水般的学生会带给西坝岗短暂的熙攘和喧闹外,其余大部分时间路上行人稀少,骑自行车的人也不多,零零落落的。那是条很荒凉很寂寞的路。


有一段路上,几乎每天都会遇见陌生而熟悉的面孔。有个比我大点的女生,长圆脸,高个儿,两颊红润,朴素而恬静,还有两个看上去小我几岁的女孩,清纯秀气,像是双胞胎,她们天天早上准时出现在那个钟点,不经意间打个照面,然后神情漠然地从我身旁飘然走过,背道而驰地走向十六中所在的西豁子街。父亲早些年曾经的同事张青山大爷,总是身披一件军大衣,从这条路上不紧不慢地迎面步行而来,去往赐儿山脚下的工作单位上班,我怯生生地迎上去,喊一声“张大爷”,他也笑吟吟地回应着。时隔五十多年,那情景那细节历历如在眼前。


像所有过来人一样,我年少贪睡,中午回家撂下碗筷,挨着枕头,就沉沉入睡了,直到母亲三番五次地唤醒,还是感觉没睡够,永远也睡不够。为了不迟到不误课,也只好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走出家门,顶着热辣辣的日头,疾速向西坝岗,向学校走去。


最难挨的是冬天,寒风凛冽,凄厉地刮过西坝岗,路边电线杆像野兽似地呼呼乱叫,特别地冷,我瘦弱的身躯只得竭力裹紧厚厚的棉衣逆风而行,却也难以抵御阵阵寒意的侵袭。遇到下雪天,情况还要糟糕。学校在河西畔的高处,前后门相距甚远,差不多有一半的同学习惯于抄近路走后门,走到坝岗路半道须顺势下到河底,走过一小截沙滩再沿着一条仅容两人擦肩而过的陡峭的坡路攀上去,就到了校园里。这条陡峭的坡路一遇飞雪飘飘就变得泥泞不堪,玻璃也似地滑溜,尽管学生们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但还是免不了滑倒,每每引起众声哗然。在我看来,滑倒并不足畏,难堪的却是一旦倒下,陷人于窘境,会因此受到同学看热闹似地戏谑和揶揄。所以每当风雪弥漫走在那个坡道上,我便如临深渊,战战兢兢,倍加谨慎。我不记得自己有过滑倒受人奚落的糗事。

































难以忘怀的是,夜晚走在那条路上的有趣情景:用唱歌的方式,自己给自己壮胆。中学时当班干部,热衷于课外活动,常常回家很晚。这时候那条路比白天就显得更荒凉寂寞了。路灯非常稀疏,昏黄暗淡,一些路段甚至漆黑一片,四下里阒无人影,静得怕人。为赶跑心中渐起的莫名的恐惧,我便放开喉咙目空一切地唱将起来,虽五音不全,毫无音乐天赋,沉寂的夜空中却久久回荡着我嘹亮的声嘶力竭的歌声。一时间我仿佛成了大地的主宰。你别说这招还真管用,立刻没有了害怕这回事。可见黑暗中蕴藏的力量具有无限的可能性。惜乎,凭借歌声驱散黑暗疗愈惶恐,那份刺激,那份神秘,那份喜感,此生再也不复有了。


巨变让人无语,让人不知所措。许多年以后,通常情况下,你若在城市里寻找一片地儿,一条道儿,没有光亮,只有暗黑和阴影,我想那一定难乎其难。亮化固然好,但过于透明了,灿烂至极,没有含蓄,没有遮掩,没有隐蔽,同样也会让人心生焦虑的。回想起来,黑暗中独处独行的感觉,别有一番生趣和滋味。当年的西坝岗路是如此,如今我们小区旁边伸展着新开未通的路和夜晚,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夜幕垂落后照例黑黢黢的,氤氲的夜气中,人们趋之若鹜地漫步于此,它的朦胧和暧昧未尝不是一个诱人的神往的情境。

人们爱用起了多少高楼大厦,来考量和印证一个地方的变化有多大,这当然无可厚非。不过,我觉得,道路的变化更直观,更有说服力,且不用说遍布神州的高速公路,或者更漂亮的通衢大道了,即使是不怎么起眼的普通道路,它的今昔对比也令人不无感慨。


在我心里,西坝岗路是奔涌在我们这座城市肌体上的一条活生生的血管。它的华丽变身是整个城市变迁的一个缩影,一个折射,一个标本!它参与并见证了那个清寒的岁月,以及我的中学时代。虽然西坝岗本身已不复存在,那条河以及两边的荒凉与丑陋也都随风飘逝了,变得容貌迥然,宛如丑小鸭变成白天鹅,让人无法辩识,可是西坝岗路的古老街名却依然响亮如昔。不可否认,在我成长的青春生命中,它是那么的凸显,又重要又蔼然可亲,以至于成为记忆深处一个永远清晰难以割舍的珍藏。
作者简介

崔红旗,祖籍山西省长子县,现居住河北省张家口市,桥西区作协常务理事。喜欢在文字世界徜徉,愉悦心情,陶冶情操。作品散见报刊和自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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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惠慧
编审:苏元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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