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黎明》●个人诗选 ▎高若栋诗歌欣赏(第1197期)

文化   文化   2024-09-19 16:11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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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若栋

作家、撰稿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会员,历任《西府》(中国文化出版社香港期刊中心)编辑、署理主任。曾获《灵鹿》诗歌奖、中盈出版奖、H.C.Andersen学术指导奖等。著有评论〈钓鱼城〉管窥:赵诗的江湖气和史学传统《李元胜诗:去风格化写作的山水与人情》《拒绝妥协:诗论俞心樵诗歌语言特征》等。  


高若栋诗选




失败之书

当初,棋盘上未竟的事业

只是一块毛巾擦拭乱尘

家织的土布

盖住灶面颠簸的烟水

那些听风便是雨的老柴火

烤入了堂炉。


后来,窗外飞过群雁

故土的残局印照于

岑寂的气脉。

明月认领了崭新的身份,

记忆的郊县逃遁着

沉眠的故都。


逐渐习惯于边走,边感受

银钱的纹理,

细嗅龙涎香中极限的虚无

是十一世纪临安的商人、

后半夜,犍陀罗的马队

翻越葱岭的河谷。

他们纷纷把信物交之我手

成全了清冷寺下

在必有的教条约束里

一场黑白子的会晤。


时间是矜贵的、颠覆的

危机而优雅的幻术。

伟大的心声徘徊在两难之间

某些台阶奏响庙堂的锣

挥动祭祀的舞。


某些阑干是为痛苦而寻章摘句

放下倜傥的王冠

佩戴草帽穿过春秋的雷池,

从枯荷遍地到草木欣荣。


与书同在

还有灵光的天线,卷宗的信号塔

——音讯姗姗来迟

跨过失败者批注的起伏。

与失败同在

青苔旁单薄的霜花

是颇重感情的旅行家

按捺着,棒喝天下的企图。




如 是

原来春天没有底档,

挥杆而出的

只是刺穿碧水的鱼钩。

原来书封埋没含义

断线处的褪色

抱住故事的勒口。

原来长夜一片悲茫

蜡油抵抗着泪水

昨日在明日到来之前,对今日

痛下杀手。


或许,是对指针妥协的时候了。

是梦幻在唐突中

步入了尽头,

是屏风倒地的时候了。


铁锹破壁的瞬间

挖通唐宋以来的鸿沟。

空调迟滞的片刻

闷热西蜀南下的星斗。

一条鱼在珠江里高呼、断粮的骏马

在塞上狂奔。

一卷往岁的诗

在云端行走。

世上百年来头筹的文人

必历经苦中之乐、

生中之死和无中之有。

锈迹的铁皮贴合住书山与地表

震颤起莽原深处

半截幽长的怒吼。


那宏观的溶溶暮色、月的弧度

合流。

那历代溪泉冲刷竹帛

人在诗歌的下游。




涉水而过

“明今达古,混世忘尘”

          ——刘处玄


醒来。跌跌撞撞的灯笼

飘过江心,十月的斯文

选择在此刻出走。释放积压的修辞

在迷幻中改换排列,不依不饶地

保留某种后手。


身前是渡船的店家

晾干夜里淘洗的上半年,

身侧淌着宁静的一瓢黑水。

这黑水

算作下半年否?

地表沉默,只剩缝合与怀疑。


香烟从唇瓣旁欣然起身

盯着日历翻过山廓。

谈过的悲哀之词睡入寒冷的月份,

眼看梦乡的平原

签收着心脏

但仅有的光芒,频繁咳嗽。


一池残藕把一番功业的遗稿

撒向八方。汉字的穿堂风

填满诗的纸浆的壕沟。

遗忘的鞭梢把指挥权

下放给路口,

而路口去留的行人

将落脚点踩在年岁的平衡木上

无度折旧。


那穿城而过的列车

驶入黑名单里

黑色的标签和旋钮

——按下开关,我们前往对岸。


只是毫无预谋的抒情

大概晦暗了些,而如欲照明

毕竟夜已三更。放下

那些不可得之的通透。




昭觉寺


在说法堂,成都

就像一部平装书

安稳地躺在佛龛旁,续写

坐禅者恒久的耐心与香客

进出卷帘时,牵动风铃

如同拉开一块沉睡的湖


在岩土中观鱼,在炉灰

将要倾覆之际点燃邻座

粗胖的红烛。袖珍的哲学

此刻充亮四壁,欲望盈满

前朝徘徊的笛声,唤起

瓦片和帽衫薄如蝉翼

贞观的殿基与掌心的温度


呢喃。所谓祈祷

即是命运的罚单上

篆刻往生的批注,即是

一枚针灸刺入互联网的暖帐

信息海洋里的骰子

掷出虚无的花色。抄经人

临摹幽暗中熔断的条形码

撞入落叶洒身的轮回

远古,杳不可闻


神像听尽掏心掏肺的醮荐

六根清净的圆柱体

并不理解孤独为何物,就如

你很难读懂罗布林卡内

格桑颇章的日照下

转动怎样的浮屠;也不会懂

达摩祖师一苇渡江后

淮北的粒砂从指缝流出

菩萨的肉身

与贴金的陶土背后,是你

无法翻译的唯识宗的帛文


在胸腔内砌出一道砖城

大雄宝殿前,沉思良久

日历的分镜让虔诚的手

颤抖不止。声线悲苦

……阿弥陀佛。闭眼

令丧乱的钱囊和意志里

消退的剑气、去岁秋末

尚未白透的发丝,越来越

不清楚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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