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卞微笑着伸出手,拿起格子上的画,顺着答道:后唐皇帝李从珂当年玄武楼自焚,玉玺落入袁客师手中,李唐江山倾覆后,袁客师隐居荥阳,终生未出,所以玉玺在荥阳。他一边回答,一边观察着杜螽明的脸色,见其似有难言之隐,越发好奇起来。杜螽明此时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见阳卞拿起了画卷,再阻拦下去反而弄巧成拙,心中悔不当初,只能祈祷他看不透这幅画的玄机。阳卞缓缓摊开画卷,乍看只是一副山水图,此画绘千岩万壑,峰峦曲折,山势峥嵘,气势雄伟秀拔,意境深邃,构图繁复。各种笔法和墨法互用,繁而不乱,密而不塞,绝非凡家之手。阳卞颠倒着又看了几遍,没看出来什么名堂,心中却更是疑惑,区区一副山水图,杜螽明岂能如此紧张?正纳闷时,忽瞥见画上角落里几行小字,顺着读了出来:阳卞读着读着,眉头皱了起来,这几行小字颇有道教廋语的意味,似乎是一段行炁的法门,而不是简单的题诗。尤其金坛和暑闱,在廋语中常用来指代下丹田交感宫和脑后灵风之穴,楼观道的传承里有过类似的修行秘笈,所以这让阳卞觉得很熟悉。一边看着,阳卞一边尝试按照这几行小字中的指引去行炁,这一试倒好,初入手,便觉一股热气从尾闾关和合上行至夹脊关,最后停当在了枕骨上缘的玉京关,元阳之气不受调动,在肢体内冲破原来的路线,行走于周天经脉,神妙不可言。阳卞内心剧震,惊喜之情无以复加,这幅山水图不是简单的山水图,很可能是隐藏着修行秘术的宝贝,难怪杜螽明如此紧张!他佯装淡定地收起画卷,神色自若道:“杜先生雅兴,我观此画,方寸之间见里,笔法雄浑,定然是出自名家之手,可否借观一二?”若这阳卞是个可造之材,德性端庄,让其一看也不是不可,只是此人气象奸佞,画卷千万不能落入这种人手中。于是当即下了逐客令:“阳先生,杜某适才想起来,今夜还约了别的客人,借宿之事,恐难如愿了。这画也是别人寄托于我,不便外借,趁现在天色未晚,阳先生自便罢!”阳卞闻言,并未感到尴尬,反而窃喜无比,杜螽明的反应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这画卷一定是个难得的宝物,否则杜螽明不会轻易撕破脸皮。于是抱拳道:“既然如此,那阳某就不打扰了,杜先生留步。”出了杜家的院子,阳卞走在路上,猛然大笑起来,眼神里透露着掩饰不住的贪婪和阴鸷,暗道:“没想到此人竟有这等宝贝,方才我只是粗略一试,元阳之气就壮大了几分,倘若能融会贯通,性命修为必有大造化。还有他那个夫人——啧啧啧,那模样,那身段,玩起来不知会有多过瘾……杜兄,长夜漫漫,你可要小心了……”朱氏从火房内出来,端着盘子酒盏,屋内只剩下杜螽明一人了,于是问道:“客人呢?”“走了。此人非善类,早知道就不该往家里领了,烦人。”“昨夜我参悟完《内经图》,太过困乏,就顺手放在格子上了,忘了收敛,方才被他瞧见,看样子已经察觉到端倪了,我便下了逐客令,就怕他日后惦记啊!”“我也觉得此人非善类,你瞧见他看我那眼神没,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都怪你,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不管了,谅他也不敢动什么手脚。要是敢犯我,我就废了他。吃饭吧~”翌日,袁大帅在南台大发雷霆,手里拿着一摞报纸,对下面的一群人一通输出:“看看!睁大眼睛看清楚,看清楚国人如何骂我!让你们去找传国玺,找了数月了,还没找到,平时一个个说自己经天纬地,无所不知,真到用处上,废物,一群废物!”天文台的人并不少,很多都挂名在其余各司,撺齐全了也有五六十人,这会儿都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喘一声。阳卞此时站了出来,说道:“大帅,登基仪式还有两个多月,我经过周密推算,已经知道传国玺大概的范围,把人都交给我,我愿立军令状,带不回来玉玺,我便死在河南!”看见是他,袁项城脸色缓和了一些,胸口仍上下起伏着:“好!这可是你说的,东西带不回来,你们就拎着脑袋来见我吧!!”完了又补了一条指令:“都听见了吧?天文台有一个算一个,都听阳卞调度,具体事宜你们自己商量,我只要玉玺!”寻找传国玉玺成了天文台的第一要务,一干人等立即点灯熬油,开始商讨起来。阳卞如今大权在握,但他刚入天文台,许多人都不服他。杜螽明两根手指搓着下巴,一边听他说,一边开始思索起来。阳卞说的没错,传国玺出不了河南,无非两个地方,要么在洛阳,要么在荥阳。袁天罡不可能没算到李唐气数已尽,当年传国玺出世,他作为李淳风的至交好友,必然也是知情人之一。唐高宗去世后,武曌已有自立之心,但一个妇人家,把持朝政可以,想要坐上九五之尊的位子,天下莫不人人得而诛之。武曌深知其中因果,要改变这种局面,便只能寄望于传说中的传国玉玺,唯有此物,能逆转因果,保她顺利登临帝位。可以说,如果没有传国玉玺,武曌改唐立周的第二天,就能被朝臣的唾沫淹死。袁天罡在四川阆中的墓,也是个衣冠冢,墓志上连个生卒年都没有,岂可为真?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传国玺未必最后落于袁客师之手,更应该被假死的袁天罡所得。李丛珂苦族自焚时,不可能有人能带着传国玺从洛阳全身而退。而当时的袁天罡,想必已经灯枯油尽,洛阳乃他平生故地,既未求仙,他这一生想必是郁郁不得志的,葬在洛阳附近的可能性更大。而洛阳一带,风水最佳,当属北邙山,天下龙脉起昆仑,中龙由岷山秦岭入关中,至泰山入海,北邙山立于中龙,枕嵩岳而涉四水,踏黄河而引诸山。最主要的,当阳卞说到“袁天罡把自己葬在了魏武王真正的墓穴中”时,杜螽明的太阳经猛地跳了几下,心漏了半拍。在场诸人皆哄堂大笑,不以为意,但杜螽明因为跳那几下,随手掌决掐了几卦,神色凝重起来。占卜测算,讲究一个机锋。天机这种事,就和天气一样无踪无定,有时候天朗气清,机锋便好,看到的东西就更真实更详细,而方才的一瞬间,他脑海中的莫名其妙跳出来一个无比清晰的答案——天朗气清,即是云:天机朗朗,一炁清明,拨云见日,化身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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