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雀山下的留守老人
蔡相毅
兰雀山是达坂山脉延伸至大通东北部的一座山峰,海拔4035米,是当地老百姓心中的圣山,又名燕麦山,藏语称为“兰雀阿米”。她北望门源泉口镇、南眺大通东峡川、东瞰互助南门峡,西临向化谷山滩,以特殊的地理位置和高俊的身姿赢得了大通、互助等地众多百姓的虔诚膜拜。孔新元老师在《大通散记之向化》这样形容——她用涓涓山水滋润和浇灌着脚下一个个风景秀丽的村庄。山下草甸平缓且大,是天然好牧场,山下驿卡村因当时供给郭莽寺院粮草而得名,兰雀山像一位慈祥的阿尼(藏语意为爷爷),叫醒了向化的夜,点亮了向化的晨,祐护着向化的人。
恬静祥和的驿卡村在日落月升中更迭着岁月的轮回,演绎着这个幽静山村悲欢离合的人世间故事。老白就出生在这个大山脚下小山村。从他出生到今日,已历经七十余年岁月的风侵雨蚀,黑红的脸庞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生活痕迹。握住他那粗糙皴裂的大手,还是那样有力量,有温度。时至古稀之年的他,依旧为生活在劳动在操持。兰雀山下驿卡村里是他一生最为长久最为活跃的地方,在这里是他出生、成长、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直到老去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他百年之后也将依旧埋葬在兰雀山下的驿卡村。
深秋午日,我与同事驾车到驿卡村大通乡情农业种植合作社,称重记录试验田饲草的干重数据后,准备返程回桥头。途径老白家门口,同事提议去看望一下许久未见的老白两口子。我欣然同意,立即拿出手机从通讯录上迅速翻找出老白的电话号码,几遍拨打后,都无人接听,不甘心的我下车向路人打听,从路旁晒阳娃的老人口中得知,他们老两口今日在家。随即两人在路旁小卖店购置了简单的礼品,到老白家中探望。
见到老白两口子时,二人正好用今年新收获的菜籽榨完清油归家。见面的那一刻,老白憨厚的脸庞满是诧异且兴奋,迅速握住我的手并高声喊到“没想到,真没想到,你俩人今天会来我家,快进快进……”热情中有些许的激动,簇拥着将我们推搡进庄廓大门,朝北房的堂屋走去。脚步欢快,语调高亢,神态急切,尽显庄稼人热情朴素的待客礼仪。
我们刚落座在客厅沙发上,老白就迅速催促老伴儿“老阿奶,你快点架火炖茶,馍馍拾上来”“冰箱的肉赶紧拿出,一会儿炒菜(好)消不哈”“柜子里剩的的那包好烟来?”……轮番的催促使老伴儿更加局促不安,抓天抓地不知道该从哪里先下手。背耳朵的老白高声喊叫着,让坐在沙发上的我们甚是不好意思。幸亏我们早就知道老白因为耳背,说话一直就是这样高声大气,生怕别人听不见。
递烟倒水后,老白就对我说:“你说怪不怪,昨天晚上我还梦见了你”。他详细向我们讲述昨晚的梦,他正在场里干活,不知道啥原因,说我把他臭骂了一顿。起床后他把这个梦告诉了老伴儿,并嘟囔着“奇怪啊,蔡场长是一个老好人,从来不骂人,我没出差错呗”“今儿,你两个人又偏偏看望我老两口来了,我的睡梦就由啊!”站在烤箱旁炖茶的白家阿奶随即附和道:“我就说着,睡梦里骂人的人是好人呐”。
“不光这个怪”老白紧接着就说:“榨完油,庄子上一块去榨油的乡亲们,非要拉上到衙门庄饭馆里吃面片,我再心慌着,总觉得家里有事就回来了,果没然家里来亲戚了,你说怪不该?”客厅里的四人全都笑了……
随后,我们喝了白家阿奶炖的热窝茶,就着大锅盔吃了白菜炒粉条,外加昨日刚包的饺子。吃饭间畅谈了以往在一起种猪场工作时的许多记忆深刻啼笑皆非场景。我俩询问了二位老人近来身体状况、经济收入、儿孙孝顺、人情礼节等家长里短,期间老白老两口或高谈阔论或踌躇满志或长吁短叹或伤心委屈。从中不难看出一对农村留守老人,对往昔岁月的美好回忆和晚年生活心酸与不易。
离开老白家的时候,看着倒车镜热切挥手告别,逐渐变小的老白身影。我想,这可能就是每一个留守老人心情,希望家中经常来客,尽其所能地招待客人,尽情诉说往昔今日,乃至未来的人与事,以此来缓解他们孤独寂寞的思绪。
思想的野马在记忆的草原奋力驰骋,我也渐渐回忆起了以前与老白两口子的相处日子的点点滴滴……
将时间的播放器倒回到2009年春天。随着种猪场生产规模的逐渐扩大,养殖数量激增,急需招聘饲养员。我当时作为主管生产的副场长,饲养员招聘是我一项重要的工作之一。经人介绍老白两口子到我场应聘饲养员岗位,看着个子不高满脸黑胡子的老白,尤其是看到他老伴儿瘦弱的身板,我心存疑虑,他们能适应繁重的猪场猪群饲喂工作吗?
我依次询问了他们的年龄、健康状况、是否有喂猪经验,为何五十多岁还外出打工?老白告知,他们夫妻二人都是属马的,时年55岁,身体健康没有杂病。以前在家伺候过牛马等牲口,每年家中也饲养一两头年猪,自己还是全村的宰把手(屠户)。近年来两个儿子都外出打工,土地租赁给当地合作社,在家无事可干所以外出打工等等。
老白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我——伺候牲口最主要的是要操心。的确猪场真正需要的是有爱心和有责任心的员工,不光是要完成猪群日常的饲喂、圈舍清扫和消毒等工作,还要时常仔细观察猪群健康状况,采食饮水、生长发育是否正常,免疫投药是否到位,圈舍通风保暖是否有纰漏,车间各类设备运行是否正常等等问题,需要每一位饲养员要有像对待自己儿女般的爱心,要有爱场如家的责任心。
以后的日子里,老白两口子言行如一,在饲养员的岗位上真正做到了爱场如家。他们饲喂的育肥猪各个膘肥体壮,圈舍卫生干净整洁,死淘率低,出栏快。他本人做事从不偷懒,舍得出力气,受到了全场上下的一致好评。
大通方言中常把某项事情干得好成绩突出,尤其是指农活、家务活干得好称为“器手好”或“手柄好”,如割麦子,麦茬低而且整齐,叫器手好;饭菜做得好吃可口,叫茶饭器手好;畜牧业中牲畜家禽养得好,也叫器手好。老白就是我们常说的这样好器手。
通过与老白几年相处观察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天生好器手,只不过是他比别人付出的更多,比别人更加富有爱心、耐心和细心罢了。
老白把自己饲养的猪群当成自己的子女对待,确实是这样。
转群前,必定细心彻底地清扫猪舍每一个角落,从地面到顶棚,从墙体到下水道,从窗台护栏到饲料间,消毒也是如此。每一次都是不慌不忙一丝不苟,不管别人干得多快,老白总是按照自己的节奏,遵照车间操作管理规程有条不紊地进行每一项工作。甚至在猪群转进之前还要进行他自认为比消毒更“科学”的煨桑和“打醋坛”活动,当然这项活动不在车间操作管理范围之列,呵呵。
转群时,老白一定要求其他人按照“同窝同圈”防打架、大小均匀、数量相同等原则进行转圈,并特意空出一个饲养栏为瘦弱、生病的猪只充当庇护所、救助站。随后立即开始训练猪只“三点定位”,使其在固定的地点采食、睡觉、排便。这种方法有助于提高猪舍卫生条件,减少疾病传播,提高猪只健康水平,提升养殖效率。这是他真正成就养猪好器手的秘诀所在。
日常的饲养管理中,老白按照猪群生长日龄逐步增加饲喂量,及时清洗圈舍做好消毒工作。按规定协助管理人员做好免疫接种、打针灌药、驱虫消毒、检修设备工具,天冷保温、天热通风事无巨细无一遗漏。几年来同批次的猪群,老白的生产业绩一直名列前茅,好器手!
闲谈间,老白瓮声瓮气地说:“猪其实能得很,只是不会说话而已,只要人不亏猪,猪绝对不会亏人”,听闻此言振聋发聩,令人沉思,憨实的庄稼人说出了至理名言,世间诸事人际交往,莫过此理。
光阴似箭,时间总是不以人的意志感受和喜怒哀乐的生活而停留。时钟上无休无止画圆圈的秒针,像时间的精灵,有序地指挥黑夜与白昼循环交替。白桦树上嫩芽从绿到黄,直到缓缓坠落,如时间的画笔,涂画季节演绎生命。从炕上喊妈到坟头叫娘,时间飞逝。从2009年老白到场上班到2019年种猪场环保问题政策性关停,十年期间老白“间歇性”离场,又被“快速性”召回,三进三出,期间很多故事不再一一赘述。
如今,老白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常年居住。两个儿子全部在外地工作生活,大儿子一家在甘肃临夏,二儿子一家在湖北孝感。前年,在湖北孝感照顾完老白小儿子媳妇月子满后,老两口因受不了当地炎热的气候就回来了。老白小儿子因工作性质常年出差,偶尔才绕路回家看望二老后,又匆匆离去,只留下老白老两口挥手告别的身影和寂寞冷清的心情。
多年前,老白的大儿子做生意到甘肃临夏,随媳妇信仰了伊斯兰教,入赘当地的一户回族家庭。只是每年在青海最美季节七八月份,举家来驿卡村回家探亲。此时的老白老两口像迎接贵宾般,洒扫庭除,更换锅甗釜灶,准备清真食材,忙得不亦乐乎。相聚是短暂的美好的而别离忧伤的。喧嚣过后依旧是平静,驿卡村不语,蓝雀山静默。
如今的中国,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许多年轻人选择外出务工,导致农村地区出现了大量的留守老人。这些老人在生活中面临着许多挑战,包括情感孤独、生活不便以及健康问题。因此,关爱留守老人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
你我普通人,终有老来日。呼吁远方的游子请你定期通过电话、视频等方式与家中的留守老人保持联系,关心他们的生活和情感需求。呼吁村委组织活动,如文艺演出、健康讲座、文化活动等,帮助留守老人建立社交网络,减少孤独感,丰富留守老人的精神生活,增强他们的社会参与感。呼吁志愿者服务,鼓励志愿者参与留守老人的关爱服务,提供生活帮助和精神慰藉。涓涓细流汇聚成河,用爱呵护全社会留守老人。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关爱留守老人,帮助他们安享晚年。这不仅是对老年人的尊重,也是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举措。关爱留守老人,尊重生命,青山不老,绿水长流,薪火相传!
蔡相毅,青海大通人,现供职于大通县农业农村系统,性格积极乐观,热爱乡土生活,喜欢用青海方言讲述凡人凡事,积极探索挖掘地方优秀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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