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记忆 | 八旬老人珍藏的“岳阳制药一厂”记忆

时事   2024-11-24 11:27   湖南  




珍藏“岳阳制药一厂”记忆的老人

□陈丽虹


刘仁清把每期家庭板报都拍下来打印保存。


在岳阳楼区年丰巷一处老小区,住着一位名叫刘仁清的长者。他的居所虽简朴,却充满着书香气息。走进他的居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块家庭板报,上面记录着他对亲朋好友的深情。这块由刘老先生自办的家庭板报,内容丰富,从家庭琐事到生活哲学,体现出他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记忆的珍视。


11月17日上午,我来到这位80岁高龄刘老的家,见到了他的老伴、儿子和孙女。这个简单却整洁的住所,承载着三代同堂的温馨,书香与禅意交织其中。
一进门,一大一小两块黑板格外醒目。“这个板报是我们的家庭杂志。”刘老笑着解释道,“每过一段时间,我就会更新内容,既是生活的点滴记录,也是情感的寄托。”本期的主题是与昔日的同僚、前辈和好友的重逢,“待到玫瑰俏,咱在丛中笑”,字里行间流露出对过往岁月的怀念和对未来的期待。
从庆祝95岁岳母的寿宴,到十二月的家事清单,从孙女的成长足迹,再到女儿的佛缘之路,每一期,他都精心挑选主题,用文字与图片,将这些美好的瞬间凝固,汇成家的时光长廊。

刘仁清及其老伴的合影。

交谈中,刘老讲起他引以为傲的作品。1989年7月20日《中国医药报》头版刊登他写的《我的儿子叫刘三贝》的文章,获该报举办的“我和药”征文一等奖。

刘老介绍说,1968年12月2日,他的长子呱呱坠地。时值他在湖南岳阳制药一厂硫酸钡车间当主任,于是借助硫酸钡的谐音将他的长子取名刘三贝。要说清其中缘由,还必须追溯岳药一厂的过去,追溯这个厂的创始人李安德。

1958年的岳阳,病人到医院做X光肠胃检查,必须自带硫酸钡。“天哪,你们医院都没有硫酸钡,叫我们病人到哪里去搞?这不明摆着为难我们吗?”当时在医院当药剂员的李安德,听到病人的哀怨,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于是,他主动向有关部门请求办药厂,并下决心在岳阳搞出硫酸钡来,为病人解危。1959年2月,上级领导满足了他的愿望,并任他为副厂长,让他负责筹办药厂。他一头栽进药厂,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直到不幸去世。
有志者事竟成。在药厂的26年中,李安德带领包括刘老在内的一班人,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终于生产出了硫酸钡,不仅满足了岳阳人民的需要,而且由于产量大(年产最多时400余吨),还调往全国各地。在一段时间内,岳阳生产的硫酸钡,在全国还颇有名气。
李安德与他的伙伴们还创造过奇迹。他们以木桶、铁锅、坛罐之类的简陋设备,生产出了超过《英国药典》标准的高质量硫酸钡。从1964年开始,陆续向日本、阿尔巴尼亚、朝鲜等国出口,总计200余吨。
1968年底,刘老当爸爸了,他深深地感到硫酸钡非同寻常,在它身上反映着一代人的拼搏精神,也反映着厂里为人民服务、艰苦创业、奋发进取的企业精神。他真诚地希望儿子能继承这宝贵的精神,去振兴药业,让它发扬光大,于是,他给孩子起了这个古怪而有趣的名字——刘三贝。


话匣子打开,发现刘老的经历就是一本生活史书。
他年仅15岁就参加工作,凭借对知识的执着追求和一股子钻研劲,从一线工人起步,一步步晋升,直至1991年担任拥有两千多名员工的制药一厂副厂长。
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刘老未曾停止探索的脚步,他用笔触勾勒出医药科普的瑰丽世界,如《身手不凡的麦迪霉素》《氨基酸》《薄膜衣代糖衣》等制药论文,以及《龟说》《兔说》《矿泉水》《喜蛋》等科普文章,还有《抗生素的后起之秀——头孢菌素》《乙酰螺旋霉素市场探讨》等新产品的推介文章,皆是他智慧的结晶。退休后,他将这些精神财富汇集,用剪裁、粘贴原件的形式,汇编成三本厚重的《个人记忆》,这些原稿曾在《中国医药报》《湖南日报》等众多媒体上刊载过。
翻阅这三本《个人记忆》,就仿佛走进了刘老职业生涯的“博物馆”,每一页照片、每一行文字,不仅仅体现了他的专业精神,也是制药一厂在历史中留下的深深印记。

45年职业生涯作品编成的三本《个人记忆》。

不仅如此,在刘老的居所,还有更珍贵的“财富”——40年没间断写的200多万字日记。他的老伴轻声说:“他就是热爱记录,40年从未间断,只是近年视力衰退,才渐行渐止,偶尔还是会执笔。”听到老伴的话,刘老补充道:“刚才拍照没拍到你,我们来张合影吧,结婚57年了,还有3年就是钻石婚了。”
合影后,刘老捧出他珍藏的日记。翻开一本本泛黄的日记,仿佛是在跟随刘老的脚步,走过了从青春到白头的岁月。“看,这是1991年去俄罗斯,去了一个月,写了一个系列;这是1996年9月到北戴河培训;还有不同时期国家领导人到访岳阳我都记录了……”
四十年的岁月,在他的笔下幻化成一幅幅生动的画卷,无论是职场的拼搏与荣耀,还是家庭的欢愉与忧虑;无论是国家大事的波澜壮阔,还是生活琐事的微小幸福,都记录其中。日记里,他翔实记录了制药工业的每一个重要瞬间,从技术革新到政策调整,从人员更迭到企业转型,他的个人经历与国家的发展脉络紧密相连。

200多万字日记。

然而,这些日记躺在书柜里,刘老深知它们的价值远未被充分发掘。他渴望将这些日记整理出版,让更多人了解那段历史,感受那个时代的温度,也为年轻一代提供一份鲜活的历史教材。
“我希望这些日记能激励人们,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敬业与热爱始终是推动进步的动力。”刘老这样说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如果有人愿意帮助我,让这些日记得以出版,那将是我一生最大的满足。”


刘老是一名老党员,与他交谈时发现他把“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戴在身上。他心系的不仅仅是这枚珍贵的50年纪念章,还有两块古砖。
“抛砖引玉”在《学生成语词典》中的解释是比喻以自己粗浅的意见,引出别人高明的见解。然而,他的抛砖是实实在在的两块有镌文的古青砖,希望引出“玉”——有关岳阳的故事。
多年来,刘老在岳阳九华山一带分两次,在土方施工现场的民工手中,以小钱换得两块古青砖。A砖长39.5厘米,宽20厘米,厚9厘米,镌文“江陵樂山隘”;B砖长32厘米,宽19厘米,厚8厘米,镌文“江陵親勁後部”。偶遇此砖,刘老心中充满了对历史的敬畏,生怕它们被掩埋在沿湖大道的底层。
刘老钟情此砖,缘于它有诸多迷人的看点,引人无尽猜想。看点一,此砖硕大而又有模制镌文,但没有标明出生年代,不知是真古砖还是仿古品?看点二,A、B砖虽形状各异,大小不一,为什么都有“江陵”二字的镌文?看点三,为什么会在岳阳九华山一带出土,此前是做什么用的?是否与岳阳深厚的历史脉络有着密切的联系?

捐赠古砖收藏证书。

为揭开古砖之谜,刘老曾求助于岳阳文物管理所研究员陈湘源。陈湘源根据古砖模型烧制、材质、镌文、形状等特点初步判断:A砖可能为唐代之物,而B砖可能出自清代。陈湘源在研究岳阳文物(文史)方面造诣很深,著书立说甚丰,让刘老深信不疑,也让他为古砖非赝品而倍感欣慰。
刘老还曾探访过九华山的年迈长者,其中一位叫李爹的老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就在九华山一带以种菜谋生。据李爹所述,早年间,九华山一带人烟稀少,墓地众多,在杂木丛生的坟丘深处,有座寺庙,虽不怎么大,但有僧人常住主事,香客朝拜,后毁于战乱。据传,现今3517厂与制药厂在九华山一带接壤处,有条长达数百米的壕沟,系吴三桂所修,是与清军作战用的防御工事。后因两厂建设被夷为平地。这些历史遗迹无疑指向了军事、宗教活动和古砖的可能渊源,但它们与刘老手中的古砖是否直接相关,仍无定论。
古砖镌文“江陵”两字,让刘老联想到湖北的江陵,他在岳阳的九华山发现的这些砖,是否暗示着两个地方曾有过军事、文化或宗教信仰上的紧密联系?这仍然是个未解之谜。刘老查阅过众多资料,却唯独缺少关于江陵与岳阳,与古砖之间联系的记载。
尽管如此,刘老不放弃探索,古砖之谜仍未揭开,他渴望借助此文章引来更多有识之士的参与,共同揭开古砖的神秘面纱,引出更多岳阳的美丽故事。
今年6月第17个“国际档案日”,刘老把这两块古砖捐赠给了岳阳市档案馆。他认为,将它们置于档案馆,不仅仅是收藏,更是一种历史的传承。
在刘老的岁月宝藏中,他的文字,如同古砖一样,虽然沉默,却承载着过去,连接着未来。它们等待着被阅读、被理解、被传承,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为后来人提供无尽的思考和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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