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克胜
落日的余晖直直地洒在东西走向的乡道上,一如往日的不解风情。路边的苹果树赤裸着,木讷着,大智近妖。经天纬地的太阳在长途跋涉之余疲态尽显,挂在山巅摇摇欲坠。橘红色的晚霞醉眼朦胧地铺陈在西方的天幕上,柔情款款,欲说还休,小钗承鬓也妖娆。
眼前身畔,堆砌了千年万年的风景熟悉到闭眼可见,似乎从来不曾涂脂抹粉、刻意装扮过的容颜,一如往昔。见我从懵懂稚子到华发初生,我以为的漫长到久远的岁月似乎不曾在山川河岳间留下任何印记,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
一只通体雪白的流浪猫从枯黄的草丛中毫无征兆地窜出,惊起几只觅食的百灵鸟,留下几声短促惊慌的鸣叫掠过树梢,一闪而逝。夕阳下,暮霭里,所有的一切,有生命的没生命的,有意识的无意识的,都遵循着自然的法则,互不干涉又息息相关,经历着时光的洗礼,守着轮回,任乌飞兔走,四季更替。
一缕炊烟在微微的晚风中悠悠升起,变换着种种身姿极尽妖娆。想起许多年以前,淡淡的暮霭携着袅袅的炊烟,落在林间,笼着原野,就见山朦胧,水也朦胧,倦鸟投林,草木离离,一切景致宛如重生,恍如初见。母亲的呼唤就在晚风中遥遥传来,落在心头,岁月静好!
电器取代了柴火灶,缺少了风情万种的婷婷炊烟地参与,略显单薄的暮霭无论如何用心也找不回妈妈的味道了。林间旷野,打麦场上,街头巷尾,再不见那些斗鸡稚童喧哗、也不闻跳皮筋女孩脆生生的童音搅动暮色,唤醒星月。
那些孩子都已长大成人。
陷进往事无力自拔的时候,就去看山看水看风景;看山看水看人生的时候,那些往事旧人就在眉间心上一层层舒展。
过了今夜,来这人间就整整五十三个春秋了。生日,还是二十四小时,不多一分,不少一秒。母难日,母亲在天上。我确信璀璨的无垠的星河里有妈妈的眼睛,看我青春偷逝容颜渐老,看我为人之父日渐圆滑通透。
迷茫困惑的时候会想,如果爸妈还在,可能为我指点迷经?身心疲惫的时候会想,是不是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能诉于父母?能得心安?
如果高堂健在,我又会怎样服侍我的双亲?堂上无亲夸孝顺,我能做什么?怕只好用“论心不论迹”做借口,背地里偷偷谴责自己几回罢了。
日子颠来倒去,反反复复,相似又不相同。
过了年,就是春。不知道同一棵果树能不能开出和今年一样的花?不知道来年元宵节的第一次月圆会不会被云妨?不知道明年会栖身天南还是地北。希望牵挂的人,所有亲人和朋友,熟悉不熟悉的,认识不认识的,所有人,健康顺遂,安享时光。我愿山河无恙,岁月静好。我祈求我的神,让岁月之河平静祥和地流淌,可微生涟漪却不要横生波澜,节外生枝。
回头盘点,才发现,原来人生如此有限,经不起几回颠沛,几番流离的。珍惜眼前人,善待身边事,花开有因,花落有果。每一个存在都有其合理的理由和价值。
失信的月亮误了佳期,璀璨的星河便霸占了斯人的盈盈秋水。一簇簇、一颗颗的繁星闪闪烁烁,点点滴滴,摇弋着,妖异着,尽显风流。此刻,不解风情,不诉离殇,去看烟火人间。
好一个星垂平野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