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故事,自行解读。
他一开始就发现她和自己接触过的很多人都不一样。
他们虽然在同一所学校,却好像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们是在乐团认识的。他是乐团的管乐首席,从小就吹黑管和双簧管,天赋异禀。他是大家公认的乐团leader,也是为数不多的白人之一。
她是长笛手,淹没在亚裔扎堆的乐团里。她也学了挺久,但却吹的马马虎虎。他排练的座位就在她后面,经常看到她滥竽充数,在iPad上回邮件和短信。
她和他抱怨说,我可真不喜欢吹长笛,但还是得继续坚持下去。爸妈从小就帮我请最好的老师,付了好多钱,但我还是吹得那么差,想放弃却又觉得对不起。
他撇了眼她的长笛,Yamaha 925纯银,闪闪发亮。他自己手里的黑管,十几年前在二手市场淘来的,是陪伴了他一辈子的礼物。
她拥有的很多东西,他无法理解。
她在学校当寄宿生,但却在镇上还有个房子,用于歇脚。爸妈定居中国,但时不时飞来美国探望她,就为了督促她早睡。
她的脖子上常年挂着一颗闪闪的四叶草。他说你从来不摘吗?她说她懒,每天换来换去太麻烦了,另外这是纯的,不用担心生锈。她指着他的脖子说,你的十字架项链真好看,是Tiffany的吗?
他摇摇头。
他从没听说过她嘴里说出的这些牌子,回家后用手机查,网站上显示的数字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她说,康州的冬天这么冷,你需要一件加拿大鹅。他说,我在这长大的,不怕冷。她说,要不我把我爸的给你,他的在衣柜里都落灰了。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冲锋衣,说,谢谢,不用了。
她说她有好几件过季的加拿大鹅,卖都卖不出去,头疼。她最喜欢的外套是一件黑色短鹅绒,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但她说这是她穿过最舒服的外套,又保暖又柔软。
他之后才知道,这件叫“蒙克莱”的毫不起眼的羽绒服居然要三千多美金。他看了眼自己穿着的Tommy Hilfiger,一百出头的价格他已经觉得是奢侈。
他很难想象她的世界是怎样的。
一天晚上,乐团排练结束后,她问他能不能带她开车去兜风。他是走读生,自己每天开车上学,不像寄宿生,不能自主离开校园。
他说好。他有些紧张,隐隐担心她会看不上他的丰田卡罗拉。但她好像很被吸引,坐在副驾感叹道,这车真舒服。
他们夜里漫游,在漆黑的小镇路上蜿蜒前行。她用手机连着车载音响放歌,随意地唱着。
他说,我的车是混电,所以很省油,你放心把空调开到最大。
她说,哇,好酷!我家在上海的车也是混电,但它性能很不好,电池很容易出问题。
他问,是什么车?
她说,保时捷。
他沉默不语。她继续歌唱,沉醉在夜晚的自由中。
在黑夜里,她说,这真是最棒的冒险。每天被关在学校闷得慌,这正是她需要的。
他问,你不是在镇上有家吗?
她说,对啊,我周末有时会回家,但家离学校那么近,感觉还是在学校的管控范围内。
天色已晚。他有点担心回校园的时候被发现违反校规。她说,别担心,肯定不会被发现。来自繁荣都市的她向往这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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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离学校开车一小时,每天自己一个人来回。
她问,你为什么不住宿舍?
他说,他哥哥在这个学校的时候也是每天开车上学,所以他就自然而然地跟随他的脚步。
她知道,住宿生每年要多交两三万美金的学费,但她也知道,能够付得起全额私立学校费用的美国家庭已经属于中上层了。只不过在她眼里,花几万块钱比起每天两小时的路程值。
她很羡慕他有能力,是典型的阳光型白人男孩。他才十七岁就有自己的车,像一个大人一样自己独立出行。她虽然从小到大都在私校,却感觉自己没有学出什么花头来,对于外面的世界还是一无所知。
他不理解,为什么她对自己拥有的东西还是不满。
他们学校里有很多身世显赫的old money。她似乎对周围的这些贵族家庭很感兴趣,经常和他聊起。
他问她,你不也很有钱么?
她笑了笑。我只不过是国际生的平均水准,在真正贵族面前不值一提。
他对她口中的世界一无所知。或许,他对她口中的世界也毫无兴趣。
他说,他的理想是同时当一名医生和音乐家,白天治病,晚上演出。他确实有这个实力,考上了美国最好的双学位项目。
她很欣赏他的毅力和他的自律,但比起敬佩,她的欣赏更像是一种怜悯。她说,你的梦想可真美好。
她看着他每天勤恳地练两三小时的琴,一有空就去健身房,开车的时候不是在听古典乐就是在听医学科普播客。自律是他的血液,他享受着这个拼搏的过程,享受他给自己搭建的未来。
但她的未来是一个他看不到的,更大的世界。
她和他聊起过她的金钱观。她说,学医虽然是一个很好的出路,但这是一个看得到头的职业,最后你还是在为别人工作。
他说,money doesn't buy you happiness.
她笑了笑说,that means you don't have enough.
她确实讨厌自己物质的那副嘴脸。她的目标不是变成像华尔街之狼那种被欲望迷昏头脑的骗子。
但她十岁就去过二十多个国家,看到过更大的世界。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她没有的东西,还有更多她能得到的东西。
他说,去年是他第一次出美国,他们一家四口到冰岛旅游。
她说,她也很想去冰岛,另外还有十几个她想在30岁前去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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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到他家玩,就被他华丽优雅的大别墅吸引。他家周围都是被森林环绕的大别墅,光是房子前面的大草坪就需要放置五个洒水机。
她发现他家的每个角落都一尘不染,摆放着精致的摆设和花朵。后院里还有一个篮球场,加上十几丛茂盛的绣球,和一片看不到底的树林。
三层楼的别墅,或许还没上海市中心的房子贵,却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生活。
他带她去镇上打高尔夫,去瀑布旁的小悬崖跳水,去森林里骑车遛狗,去小溪里漂流。这些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最普通的日常,但却是她的理想国。在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互相都拥有对方没有的东西。
他平淡的生活,但却是她在城市里无法得到的。
她想到她见证过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这些是他完全不了解的东西,但或许他也不需要了解。
或许有些讽刺,他出生的起点就是她父母拼搏一辈子把她送上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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