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回顾|《呼兰河传》:东北小城中的离合悲欢

文化   2024-11-06 17:10   北京  

“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萧红的《呼兰河传》绚丽、丰富,细腻地描绘了呼兰河畔的风土人情和悲欢离合。《呼兰河传》有很强的自传性,要细致地理解这部小说,就要从萧红的生平开始说起。


电影《黄金时代》



爱恨潇洒:萧红的坎坷一生


萧红出生于东北一个富裕家庭,但她的童年却并非一帆风顺。母亲在她9岁时离世,父亲再娶后,她得到的关爱愈发稀少,祖父成了她童年唯一的温暖慰藉。祖父的儒雅与慈爱,让萧红在复杂的家庭环境中感受到了真挚的爱。她最幸福的儿时光阴,都是跟祖父一起度过的。


自年少时起,萧红就是一个叛逆的女子。19岁时,因不满包办婚姻,萧红与已婚的表哥私奔至北京。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这一行为无疑是大逆不道的。很快,残酷的现实便降临了。因为家庭的断供,表哥离她而去,萧红也被迫回到东北,被父亲关押。之后,她与未婚夫汪恩甲同居,却再次遭遇变故,被困在旅馆,身无分文且怀有身孕。两个男人,都没能成为她真正的依靠。幸运的是,她向《国际协报》写信求救,主编安排萧军前来探望,并最终将她救出,萧红与萧军共同度过了一段艰难而又相濡以沫的时光。


当时,萧军凭借武术教练的工作维持生计,两人的生活很贫苦,但并不能阻碍他们对文学的热爱与追求。在鲁迅的慷慨相助下,他们的文学才华得以绽放。鲁迅不仅为他们的作品写序,还为他们的创作提供了诸多支持。萧红的《生死场》和萧军的《八月的乡村》在鲁迅的扶持下接连问世,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


然而,命运似乎并未放过萧红,不久后,她与萧军的感情也出现了裂痕。但很快,她与端木蕻良结婚了。当时,端木蕻良不顾家庭反对,坚持与怀有身孕的萧红举行婚礼。尽管在后来的生活中,他们在一些重要时刻未能同行,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与端木蕻良在一起的日子里,萧红写出了她一生当中最好的小说——《马伯乐》和《呼兰河传》。


电影《黄金时代》


自传小说:属于呼兰河的故事


《呼兰河传》是一部具有强烈自传性的小说,它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萧红的童年经历和内心世界。小说中的人和事,与萧红的其他作品相互呼应,共同构成了一个丰富而独特的文学世界。


小说以呼兰河城为背景,开篇便为我们描绘了这座小城的风土人情。前两章中,萧红以细腻的笔触勾勒出呼兰河的风俗人情,这里没有核心的人物和跌宕起伏的情节,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呼兰河城最繁华的是十字街,东二道街和西二道街平行分布,街上的广告牌、学校里的学生、卖油条的小贩、卖豆腐的摊主,以及那个给人们生活带来诸多不便的大坑,都成了她笔下的素材。


在描写这个大坑时,萧红的文字充满了讽刺与无奈。坑下了雨就积水,太阳出来后,水又变得黏糊糊的,猪会淹死在里面,车也会陷进去。然而,人们却忙着捞猪、抬车,却从未想过要将坑填平。这种愚昧和麻木的行为,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生存状态。


此外,萧红还描写了放河灯、跳大神等民俗活动。她写道,七月十五放河灯,是为了超度亡灵。跳大神时,鼓打得很漂亮,人们争相观看,却很少有人关注其背后的迷信和愚昧。萧红的笔调中带着一丝忧郁,她用“凄凉”这个词来形容这些民俗活动,反映了她内心深处对故乡传统文化的复杂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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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回忆:来自祖父的温暖


第三章开始,小说的焦点逐渐集中在萧红的家庭,尤其是她与祖父的深厚情感上。“呼兰河的小城里边住着我的祖父”,这一句简单的话语,却蕴含着无尽的温暖和思念。


祖父在萧红的心中,是一个无比可爱的形象。祖父种小白菜,她就在一旁帮忙或捣乱;祖父干活时,她跟在后面,还有一只黄狗相伴。祖父还会教她念诗,尽管她念诗的方式常常让祖父觉得好笑,但这却是他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


在这些回忆中,有许多温馨的细节。比如,萧红曾在祖父的草帽上插了一圈玫瑰,祖父戴上帽子后,闻到玫瑰的香气,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全家人看到这一幕都哈哈大笑。这些平凡而又珍贵的瞬间,是萧红童年时的快乐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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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化语言:含蓄而独特的抒情


《呼兰河传》的语言独特而富有魅力,是其艺术价值的重要体现。


萧红的语言具有诗化的特点,小说中,萧红经常重复相同的语言,如“我家是荒凉的”这一表述,在不同的章节中多次出现。这种重复既强调了主题,也使读者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萧红内心的孤独和凄凉。此外,萧红作品的句式结构常常打破常规,像诗歌一样富有想象力。


例如,在她早期的作品中,“穷汉们,和王大哥同类的穷汉们,摇煽着阔大的肩膀,王大哥的骨头被运到西岗上了。”这种表达方式,突破了传统小说的语法规范,体现出独特的跳跃性。另外,诗歌惯用的押韵手法也常出现,“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富有音乐性和节奏感。


萧红的抒情方式同样别具一格。她不像郁达夫等浪漫派作家那样直接、强烈地抒情,而是在平实的文字中藏着深刻的情感,通过对细节的描写和对人物命运的叙述,让读者由表及里逐渐感受到她的悲悯和愤懑。


例如,小团圆媳妇死后,“前半夜跳神打鼓的事情一点没有留下痕迹。那连哭带叫的小团圆媳妇,好像在这世上她也并未曾哭过叫过,因为一点痕迹也并未留下。家家户户都是黑洞洞的,家家户户都睡得沉实实的。”这种文字看似平静,却包含着强烈的哀痛与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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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对《呼兰河传》的评价十分准确,他认为这部小说像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是一部充满自由灵魂与文学传奇的作品。《呼兰河传》不仅展现了呼兰河畔的风土人情,更揭示了社会的黑暗与人性的复杂。它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时代的缩影,也让我们看到了一位伟大作家的内心世界,堪称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经典力作。


本文根据首都图书馆“阅读之城”共读活动:小城故事中的悲欢与爱憎——萧红《呼兰河传》阅读分享会内容整理编辑而成。


主讲人:杨联芬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主办方:首都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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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兰河传》

作者:萧红


简介:《呼兰河传》是现代著名女作家萧红创作的一部自传体小说,1940年写于香港。全书描绘了东北边陲小城呼兰的风土人情,展示了萧红独特的艺术个性与特色,是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全书共分为七章,以作者的童年回忆为引线,讲述了发生在她身边的种种:不断给人带来灾难的大泥坑,跳大神、放河灯、唱野台子戏等带给人们精神享受的“盛举”,小团圆媳妇、有二爷、冯歪嘴子一家等的悲惨遭遇……通过追忆家乡的各种人物和生活画面,作者表达出对于旧中国的扭曲人性、损害人格的社会现实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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