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对老书,有七分好才鼓掌;对新书,有三分好就要鼓掌。新书和老书,是一次和一千次、一万次的比较。
每当回想起老人家的音容笑貌,看到赠送给我的条幅和书籍,好像觉得这是昨天的事。从1958年在上海锦江小礼堂到1984年在北京中南海的小书房,老首长无数次的接见和亲切的交谈,成了我这一生中美好的回忆、无穷的力量。
忘不了他把我谱曲、余红仙演唱的毛主席诗词《蝶恋花》推荐给周总理,还请总理当面指点。
忘不了他关心新剧目的建设,给我各方面的帮助和支持。他说:“赵开生,你们的长篇弹词《青春之歌》,我每年听一遍,看你有多少提高。”这是多么大的鼓励和鞭策啊!
忘不了因为我进团时间不满三年而不能提级,他找我谈话说:“北京的马增慧,赵玉明也是青年尖子,他们的工资不满百,你比他们多得多。要比贡献不要比工资。”他,日理万机,还关心我一个普通青年演员的思想成长。
忘不了1961年我随团赴京演出,他向各报提出:“评弹消息每天见报”。北京媒体从各个角度介绍评弹,大大提高了江南明珠——评弹的影响。
△ 1962年6月,陈云在北京观看评弹演出后与赵开生等演员握手。
乌云散,阳光艳。1977年春天迎来了劫后第一届文代会。我正在参加会议,突然接到陈云邀请我去杭州的电话。老首长在小客厅接见我,他指着杯中的新茶说:“这是名前,味道很好。”又说:“今天谈话不做记录,不录音,大家畅所欲言。”我说:“要是我说的不对,请老首长批判”。“怕我给你戴帽子,哈哈哈……”他大笑起来。这样气氛就活跃了,他问了团内运动情况,文艺改革经过,吴宗锡这个人怎么样……第二天他又接见了我,并提出了十个问题要我准备一下再回答。第三天他接见我时,我向他汇报了自己对他所提出问题的想法。
他好几次提到了新长篇《青春之歌》。他说本来收藏录音十八回,三次抄家遗失了,让我回上海问电台是否留底稿,是否剧本还在,能否再度上演。我提到《珍珠塔》问题和学馆可否选些传统段子,他说:“对传统要推陈出新,要慎重,但不是现在。教材问题考虑后再给你答复。”后来,我收到了他关于学馆教材问题的亲笔信,这封信给文艺改革指出了方向,使我们的工作有了目标。
更难忘国庆35周年,我以艺术指导的名义带青年队进京演出。他派车接我到中南海小书房询问了评弹界现状,了解了当前书目的混乱局面。他谈到,听了我二十回的《珍珠塔》的单档录音,很高兴,让我“在肯定的前提下,对这部传统书要大胆改,改错了不怪我。”他还提到,听了我改编演唱的三回《文徴明》,很有兴趣。当时我答应回沪后送上录音请他指教(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使我终身遗憾)。
△ 1984年,陈云接见赵开生并赠送题词。
最后,他书赠条幅二件:“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他问这些是谁的句子,什么意思?我说前一条是鲁迅写的,您希望我为评弹事业甘当老黄牛。后一条是郑板桥的句子,你要我标新立异,大胆创新。在谈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怕老首长身体劳累,就起身告辞,他却连连摆手说,一谈到评弹就不累。又交谈一会后,我再次提出告辞,他说,不,我们还有一个节目。他说:“在杭州时你提出要与我合影,我今天补偿。”说完,就请朱佳木拍了一组我和他的合影。当时我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样一位革命老前辈,国家领导人,我七八年前提到的一点心愿还牢记在心上!想不到这是最后一次握手!他的两件墨宝成了我开展工作的动力,一组珍贵的合影是永远的留念。
老首长,我决不辜负您的期望,我一定要为祖国的文化事业奋斗终身。
选自《走近陈云——口述历史馆藏资料辑录》,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