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伦贝尔马背纪行 | 我在草原上风一样的日子（一）
文摘
旅游
2024-03-14 17:35
云南
“后来
他带着自己的狗
去了北方荒野
人们只听说
他远行
为了追逐身体内的风”
——《传说》格日勒其木格·黑鹤
从小，我就是个迷恋草原的孩子，书中描述的那些草原上的故事和传奇，让我向往而痴迷。无数次梦见，我骑着一匹枣红色小马，在齐腰的草原里呼啸而过，身后跟着两头凶猛的蒙古牧羊犬。到如今，我终于有机会来到梦了无数次的呼伦贝尔草原，和众多草地老乡*成为朋友，一起纵马天边，过一段游牧生活。这段时光，就像误闯进了童年的一场梦，幸福得不真实，也让我舍不得离开。这片绿绿的草原，还有美好的你们，都是我生命里的珍宝。谨以这个故事献给我深爱的你们，和这段永远难忘的，在草原上风一样的日子。一辆靓丽的嫩粉色小中巴摇摇摆摆地驶向营地，马倌们身着布里亚特蒙古长袍，骑着骏马在两侧开道，这就是草原上热情的迎客仪式。猎猎的风高高吹起马鬃和袍摆，他们奔跑得是那样流畅和恣意，让人无法按捺自己激动的心绪，忍不住要随他们飞驰草原。我们满怀激动地穿戴好装备，经验丰富的三叔帮我们挑选合适的马匹。翻身上马，轻抚鬃毛，我们对接下来的旅程已迫不及待。一列昂首挺胸的马儿，缓缓走出营地，迈向前方一望无际的绿野和蓝天。穿过莫日格勒河上拥堵的旅游公路，坐车来的游客纷纷驻足观望。这是只有马队才能进入的草原，这是只有心怀敬畏者才能触及的净土。![]()
行马途中，天气说变就变。顷刻间，厚重的乌云漫过头顶，草原的雨伴随着几声惊雷，哗哗地落了下来。我们忙披上雨衣，向着前方的蒙古包走去。远远的，就看到两只黑色四眼大犬在蒙古包前徘徊，他们让我想起传说中的蒙古牧羊犬，高大威猛，可以杀死狼。我们拴好马，两头黑犬热情地奔来，好像在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低头弯腰走进蒙古包，主人已拿出一瓶瓶自己酿的马奶酒。我们围坐桌前，仰头饮尽一杯酸甜可口的马奶酒，顿时豪情肆生，仿佛自己也是这连天草原上长大的孩子，和身下的土地血脉相连。![]()
外面是哗哗的雨，雨水顺着门框串串滴落下来，透过雨帘，看到门外的黑犬在雨里淋得湿透，却不肯迈入蒙古包一步，这就是从出生到死亡从不会踏入蒙古包一步的蒙古牧羊犬，和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一样刚毅倔强。在昏暗的包内，听着雨声，众人已热火朝天地聊起天唱起歌来，这就是草原的魅力，在这片土地上，素不相识的人在杯酒过后就已心脉相连。远方两道高高的双彩虹横跨草原，从山前的几簇房屋上升起，直没到山那边去，就像一道通往天边的桥梁。“我们追过去看看桥的那一端是什么吧！”有人喊。三叔笑道：“追不到的，我们翻过这座山，彩虹还在我们前面！”高高挂在天边的彩虹就像这些我们生命中珍视的美好，无需触及，只是看着它的存在就已无限满足。现宰的羊在炭火上烤得两面金黄，往下滴着油，鲜美的羊肉味夹杂着孜然香气在空中弥漫。烤架盖一揭，羊已外焦里嫩。在金黄色的夕阳里，特哥手捧蓝色哈达，仰天高吟全羊赞词，雄浑激昂的蒙古语回荡在天地之间，表达着对羊儿的赞美和感恩，对天地的敬仰和热爱。然后割下羊儿前腿、背部、后腿的五块肉，高高抛向天空，这是献给长生天腾格里的。我们都看呆了，这是我们生命中缺失的对食物、对生命最本真的敬畏。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蒙古老话：你生不为我受罪，我生不为你挨饿。这是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祖祖辈辈流传的虔诚浑厚的情感，当我们站在金色的夕阳里，被高昂的呼喊声阵阵抨击着心灵，我想没有人不会热泪盈眶。那一刻，真的感觉人是可以与天地相通的。开羊仪式完毕，特哥割下肥美的羊肉分给我们。烤熟的冒着热气的羊皮被夕阳照透，泛着澄红，就像手上捧着的一团火。这是羊儿的生命之火，从青青的草地上诞生，流入我们的身体，又流回这片草原。草、人、羊，在夕阳里都裹着一层金边，我们仿佛都融化在这暖融融的夕阳里，汇成了一体。这就是我们最原本的样子——万物一体，从未分开过。
酒正酣时，苏苏、特哥身着蒙古族盛装，带着一支壮大的队伍唱着祝酒歌来到桌前，给每人满上了一杯银碗酒，客人用右手无名指点酒向天弹敬天，向地弹敬地，抹额头敬祖先，而后一饮而尽，接过蓝色哈达。![]()
晚上，我和三叔搬两把凳子坐在帐篷前，吹着微凉的夜风，仰头望着满天的繁星，听三叔口中慢慢流淌出的草原故事。那覆盖着草原的成千上万的黄羊，那与狼斗智斗勇的牧民，那能淹没人的长草，都是这片草原上行将消逝的古老传说。时间在三叔缓慢而醇厚的嗓音里被无限拉长，我听入了迷，仿佛也走进了那些古老的故事里。最后，他说，其实对于一辈子在这里生活的人来说，草原的生活是重复和枯燥的，从早上醒来，穿衣，看羊，回来吃饭，再出去放羊，每一天都似乎是一场轮回。但其实身处其中的人们也不觉着，一辈子就这样静静地过去了，只有那在残酷自然中磨砺出的古铜色粗糙皮肤默默地叙述着他们的一生。我转头，瞬间失语。一轮红色的月亮正从山坡上升起，它纯净又柔和的光照亮了一片天，萦绕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望着它，仿佛整个人都要向它涌去……或许，这样的纯粹，就是大自然留给那些在草原上守候一生的人们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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