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明和使用弓箭的国家之一,在传统的“君子六艺”中,骑马与射箭一直名列其中,对于北方少数民族和中原汉族在政治、文化习俗方面产生过深远的影响。随着封建统治的结束与冷兵器时代的落幕,骑射不再承担军事属性,逐渐演变成为具有象征意义的运动。枪炮取代弓箭是历史的必然,但不可否认的是,清朝创造了中国弓箭文化的巅峰,至今仍有许多值得我们现代人借鉴的地方。清 郎世宁等《平定准部回部得胜图 呼尔满大捷》,清弓最后的高光时刻“我朝满洲先正遗风,自当永远遵循,守而勿替。是以朕常躬率八旗臣仆行围校猎,时时以学习国语,熟练骑射,操演技勇,谆切训诲。”
——乾隆《训守冠服骑射碑》碑文选段
清王朝是“马背上的朝廷”,在创业之初,宗室八旗子弟必须自幼学习骑射。入主中原后,满人不再需要游牧狩猎,骑射文化不断衰退,历代皇帝都试图复兴传统。
乾隆皇帝尤其狠抓满语和骑射,其中一重大举措就是恢复盛大的皇家围猎,这一行为兼具训练武备、保持传统、笼络蒙古、促进贸易发展等功能。每一次围猎都有宫廷画师记录,如今这些皇帝打猎的绘画都已经成了国宝,大部分被收藏在故宫博物院里。
今天,马场主邀请你一起欣赏著名的宫廷画师郎世宁绘制的乾隆皇帝行猎图,探索古人骑射的乐趣,也许还能从中学到一些技巧。
乾隆皇帝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帝之一,出了名的精力旺盛爱好广泛,其中之一便是骑射打猎。乾隆自幼接受严格的训练,骑射技术一流。据记载,乾隆皇帝一生中进行过40次木兰围猎,战绩是虎85只、熊10只、豹子3只,野兔野鹿不计其数,可谓是捕猎高手。1776年乾隆在《小猎》中写道:“昨冬以来艰支屈,兹并马射亦觉难。虽云见猎心犹喜,力不从心实赧然。控弦不满发矢弱,毙一孱兔增腆颜。”这是他第一次明显感到拉弓不满,这一年他已64岁。晚年的乾隆倍受肩周炎的困扰,直到81岁才正式结束骑射生涯,这份意志力后人难以企及。郎世宁,意大利人,清康熙五十四年(公元1715年)作为天主教耶稣会的修道士来中国传教,随即入宫进入如意馆。郎世宁历经康、雍、乾三朝,在中国从事绘画50多年,为清代宫廷十大画家之一,再也没有回过意大利。据说,乾隆帝给郎世宁安排的寓所就位于东华门附近,离清代的御马机构——御马监很近,他便经常去观察御马。他本人非常喜欢动物,其笔下的鹿、狗、鸟,无一不灵动活泼,而马,最是栩栩如生,骏马的身形,皮毛都刻画得活灵活现。乾隆帝非常欣赏郎世宁的写实技艺,经常授意郎世宁创作人物肖像画和历史纪实类绘画。现存的很多清宫画都出自郎世宁之手,他像是一台“活相机”,为我们研究传统文化提供了超级详细的线索。在中国古代,有春蒐(sōu)、夏苗、秋狝(xiǎn)、冬狩的说法,特指天子或王侯贵族在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中进行的狩猎活动。清朝入主中原后,为保持骑射习俗,设立了北京南苑围场和木兰围场(位于今河北承德北部),其中木兰秋狝成为了清朝皇室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围猎活动。“木兰”是满语,翻译为“哨鹿”,指的是满人用木制的长哨模仿雄鹿求偶的声音,引诱雌鹿出现,然后猎杀之。当时的木兰围场有1万多平方公里,根据地形和禽兽的分布划分为72围。鹿的品种、数量多于其它走兽,所以行围中成为一种主要的猎取对象。图轴描绘的是1741年,乾隆皇帝在木兰围场狩猎后,满载而归的画面。每年的木兰秋狝充当合围的官兵都是蒙古各部挑选出的精英,再加上后勤人员,足足有上万人,场面浩大。画面最前列的第三人、视觉的正中心就是乾隆皇帝,佩红锦弓馕骑白马,这一年他30岁。当时扈从的大臣们,比他年长的有来保等,比他年少的有傅恒等,共计12人。远景里的一众侍从,有的扛着火器开道,有的擎鹰牵犬,打获的猎物放在骆驼上运送,细节满满。画面右下角的老虎落荒而逃,画面中部的鹿群惊慌四散,以此作为背景来渲染围猎的威力。
这幅画充满动感,捕捉到了乾隆皇帝和近亲王公大臣在南苑猎场捕射野兔的瞬间。在这次田猎中,乾隆一人就射中了八只野兔,非常开心,就命郎世宁等宫廷画师将战绩绘制下来,并亲笔题诗。画上的乾隆帝神情专注,弓马娴熟,还可以看到蒙古式撒放的细节:拉弓弦的右手用大拇指扣弦,食指压在拇指上,箭尾卡在拇指和食指的指窝处。
画面右侧三名身穿黄马褂的侍卫形成合围,一人在前围堵,两人骑马跟着乾隆准备侧后包抄;还有两名侍卫下马,各自捡拾已经中箭的战利品,最后一人骑着双马在远处等待,随时随地准备换马。
画面左上方的兔子被箭射穿仍在逃跑,伤口的宽度和箭镞一致,可见画师在细节的还原度上非常讲究。
这是乾隆帝晚年射箭的画面,画上没有年份落款,仅有题诗显示是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这一年他78岁,而郎世宁已经去世多年,根据画风推测,有可能是他的学生艾启蒙绘制的。画中的乾隆爷微微发福,旁边有侍从辅助递箭。在此高龄还能一箭击穿双鹿,可以说是技艺相当高超,从他的脸上也能看到一丝得意的神情。这幅画描绘的是1749年乾隆皇帝一行人结束围猎后,享用战利品的情景,展现皇家气派的同时富有生活气息。
乾隆皇帝正襟危坐在帐篷前,左侧的两人分别怀抱着御用的弓和箭囊,周围的黄马褂侍卫有的站着,有的半跪,他们大多持有弓箭、腰刀和虎枪,身背矢箭,姿态神情各不相同。
画面的左上角,两人已经把鹿皮剥下,准备开膛破肚;下方支起了大锅,开始烧火炖肉,这种烹饪方式和现在的蒙古族手把肉做法十分相似,图中大锅上架着的用来捞肉的钩子也还在使用中。
每次行围收获的猎物不少,除了就地食用、收集毛皮鹿角等进行再加工,多余的肉还会被腌制或做成肉干便于携带和保存。为彰显皇恩浩荡,皇帝会将获取的猎物颁赏给在京的后妃、未能随围的皇子、大臣们等。画面下方有三名侍卫跪地,一人手持多穆壶,里面盛有奶茶,一位侍卫手持碗,另一位接过碗,可能要觐献给皇上饮用。多穆壶是蒙、藏少数民族盛水或酥油茶的器皿,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清代满族也用它盛装奶茶。乾隆年间曾以多种工艺和材质仿制,在装饰上融进了皇家宫廷特点,贵气十足。 下图:乾隆款掐丝珐琅缠枝莲纹嵌石多穆壶,藏于故宫博物院清廷以马背得天下,对于武备当然是格外重视。从头盔甲胄,到佩刀弓箭,甚至小到一个扳指,都有着不同的形制等级规范。这些装备的工艺细节在绘画中都被还原了出来,也不失为一道独特的骑射文化风景。
玛瑺是清军平定西域战争中的立功者。他曾随副将军富德讨伐准噶尔部叛乱,奋勇冲杀,《玛瑺斫阵图》描绘的正是玛瑺以三箭制敌的经过。画中玛瑺浅踩马镫,正要拔箭上弓,姿势非常标准。可以清晰看到手上的扳指,这是蒙古式撒放必备的护具。清朝的扳指后来演变为一种装饰和身份象征,分为文扳指和武扳指。文扳指是文臣佩戴,讲究材质珍贵、工艺复杂和外观美丽,武扳指是武臣佩戴,以实用为主。清代的箭囊较短,是整张皮或布裁制的,装有木制的底座,箭囊上通常会安装一个小的背囊,用于盛放一些特种箭矢。箭矢插入箭囊后,仅有下半部分被掩盖,箭支散开如扇叶状,这种放置方式更方便射手取箭。图:《皇朝礼器图册》(武备部),藏于故宫博物院
图:绛色缎金银丝绣花叶纹御用撒袋(“撒袋”蒙语里“装箭的袋子”),藏于故宫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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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亲王允礼是清康熙帝第十七子,雍正的异母弟。这幅画记录了他奉旨前往四川等地考察时的肖像,骑行的装备跟玛瑺大体相同,但外表华丽多了,不论是汗屉、箭壶、马鞍,还是马的品相,都透露着皇室的华贵。图:木镶铁鋄金镂花纹马鞍,嘉庆帝御用,藏于故宫博物院
这幅图描绘的乾隆帝32岁那年,在水边弯弓搭箭准备射杀野鸭的情景,图里有三个有趣的看点:1、乾隆帝马褂里的灰色长袍,可以明显看到后侧和左侧的开衩,这是满清贵族特有的方便骑射的四开襟设计;2、弓馕的设计略带俏皮,有现代卡通的画风;3、一旁的马在啃食树皮,非常写实,骑过马的朋友一定深有体会。▼
画面中的乾隆皇帝独自策马急驰,箭头指向一只正在逃命的狼,虽然箭还未射出,但可以说这只狼没得跑了。清弓属于大梢弓,最低36磅起,箭长接近1米,杀伤力堪比小型长矛。康熙帝在画中使用了大拉距(现代常用小拉距,拉到脸部就放箭),轻松拉满到耳后,可见他确实臂力惊人。仔细看,拉弓手上还挂着马鞭,貌似就是故宫博物院收藏其中的一支。下图:玉柄镌诗藤马鞭,乾隆帝御用,藏于故宫博物院
乾隆皇帝对弓的材质、工艺、性能等有着极高的要求,他的御用弓有数十张,多为木胎,外面固以牛角筋胶,内面贴桦皮,外贴金桃皮,中加暖木为弓把,弦为鹿皮制,弹力大而且耐用。
图:木黑牛角金桃皮弓,36磅,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图:木吉庆锦纹桦皮弓,84磅,藏于故宫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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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乾隆皇帝骑于马上,独自欣赏着他的御用箭。
清宫藏《皇朝礼器图式》中记载了多种箭矢,其中有专门射虎、射鹿、射兔、射禽鸟的箭矢,另外书中还记载了一些通用的射兽箭矢,主要分为鈚(pī)箭、哨箭、骲箭三类。
「铁镞成鈚箭」箭镞为铁质,扁平,杀伤力大,主要用于打猎和战争
「铁镞合苞哨箭」箭镞后面带孔的部位是骨哨,射出后发出声响,用于惊吓动物使其起身而方便射杀
「木镞射虎骲头箭」以桦木为箭头,有孔,类似哨箭,响声更大但杀伤力弱,猎虎时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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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写真记录了乾隆皇帝全副武装检阅八旗官兵时的英姿。全套马具十分考究,做工华丽,这套大阅甲现收藏于沈阳故宫博物院,色彩依旧鲜艳。
下图:黑漆嵌金饰珍珠乾隆帝御用盔,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西拉木伦河畔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