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革命战争年代,无数忠肝义胆的仁人志士为了国家和民族,毅然舍生取义,壮烈牺牲。
他们之中,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未曾留下。
为了探寻这些有名和无名烈士的英勇事迹,2020年,奉贤区退役军人事务局组建了红色寻迹小组,旨在为计划改扩建的奉贤区烈士事迹陈列馆补充史料。
其中,烈士肖像资料成为寻迹的重点。历经4年多的走访,最终确定在奉贤区 420 位革命烈士当中,拥有肖像的仅有82 位。
让无名者被铭记,让没有肖像的烈士拥有生动画像。
2023年12月,奉贤区烈士陵园正式启动 “为烈士画像 送英雄回家”工程。为此,专门组建了一支为烈士画像的志愿队伍。
他们积极践行新时代雷锋精神,穿梭于大街小巷、深入乡村,竭力在耄耋老人的记忆深处打捞碎片,精心“拼” 出烈士的模样,促成亲属与烈士的跨时空重逢。通过这样的方式,更好地传承信仰的火种,照亮一代又一代前行者的道路。
亲人想看到烈士的面庞
他是烈士,亦是母亲久久盼归而未归的孩子。1958 年,年仅25岁的刘品官(1933—1958)在金门战斗中壮烈牺牲。
其母亲一直将烈士唯一的一张照片,挂在饭桌前,一家人每次吃饭时,抬头就能看见。照片里二十多岁的刘品官,仿佛在说:“儿不能尽孝身边,惟愿母亲努力加餐饭。”刘品官母亲离世,这张照片,也陪伴着母亲长眠于地下。
2020 年,奉贤红色寻迹小组在区烈士陵园主任郭敏的带领下展开行动,小组成员有上海地方志办公室原副主任、史志专家姚金祥以及区烈士陵园讲解员沈蝶等人。
他们来到刘品官烈士亲属家中,询问有关烈士生前照片的情况。得知照片的归宿后,众人皆感遗憾。
一天,郭敏突然接到刘品官烈士侄女朱丽萍的电话。
朱丽萍表示她还记得伯伯刘品官的样貌,家中亲人们也都未曾忘记,她感慨道:“如果能有一张可以看到的照片,就更好了,希望我们的后辈也能记得英雄的模样。”
郭敏被朱丽萍的这通电话深深打动。在红色寻迹小组近几年的走访历程中,众多烈士亲属纷纷表示:“去时儿郎身,归来忠骨魂。”然而,他们的脑海中始终清晰地记得亲人那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庞。
看着这些烈士亲属边诉说边流泪,小组成员一次又一次地被深深触动。也正是这一次次的感动,使郭敏心中种下了为烈士画像的种子。
“小时候,我们阅读的书籍里有雷锋、黄继光、邱少云、江姐……这些英雄人物的故事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所以,我想为我家乡的这些烈士做些事情。”
让后人记住英雄的模样
为烈士画像,能否成功画出?画像是否逼真?又该找谁来绘制呢?这些问题一次又一次地萦绕在郭敏心间,万千思绪让她仿佛陷入了一座迷宫。
一日,经朋友引荐,一位 50岁的奉贤本地画师进入了郭敏的视野。
这位画师名叫黄正杰,他未曾接受过科班绘画训练,但凭借自身的努力与天分,在绘画领域也算小有建树,还开设了个人画室。
近几年,他一直潜心钻研人物肖像画。
在与郭敏会面时,他也深刻领会到了这项工作的重大意义。作为土生土长的奉贤本地人,黄正杰对家乡的英烈怀有别样的崇敬之情。
在他爷爷那一辈的兄弟中,有5位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其中一位在战斗中英勇牺牲,也是奉贤420位烈士之一。
黄正杰的父亲曾在部队服役11 年。
出生于军旅之家的黄正杰毫不犹豫地应允下来,说道:“这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
随着画师黄正杰的加入,为烈士画像的志愿队伍基本组建完成。
画像小组要绘制的第一位烈士正是刘品官烈士,那个挂在饭厅上、留存在亲属记忆中的形象。
那么,为烈士画像该如何着手呢?
黄正杰提前在网上搜索了许多革命战争年代烈士英勇就义的画像,例如董存瑞炸碉堡、黄继光堵枪眼等 ;他还前往区烈士陵园,参观奉贤现存的烈士照片资料,以了解那个年代英雄肖像的特点。
2023年12月,画像小组来到刘品官烈士的侄女朱丽萍处。
由于烈士没有子女,黄正杰主要参考朱丽萍的几张家族合影以及朱丽萍本人照片,根据她描述的烈士脸型、下巴、眼睛、视线方向等关键信息,一边绘画一边询问 :“这里像不像?那里像不像?”
要将烈士的模样从亲属的记忆中转移到画纸上,对于初次为烈士画像的黄正杰来说,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就这样,根据烈士亲属的样貌、描述等信息,画好底稿。回到工作室后,进行扫描放大,并着手勾勒细节……在黄正杰的初稿中,一位坚毅的英雄形象逐渐呈现在纸上。
但让黄正杰没想到的是,烈士亲属反馈感觉哪里还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太对,这让黄正杰又陷入了迷茫。
一天夜里,黄正杰突然醒来,像是来了灵感一样,马上跳下床,坐到画板前开始把那一瞬间的灵感画在纸上。
原来,他突然想到了画像中的年龄感。烈士离开家乡时,还是青涩的样子……经过修改,稿纸上烈士坚毅的脸型,慢慢在修改中变得青涩,画像中的成年形象,逐渐变为一个青年,黄正杰的眼眶也慢慢湿润,原来亲属记忆中的烈士,分明是一个 18 岁的青年啊,太年轻了。从初次勾勒到最终定稿,整整一个月时间。
直到最后一版获得亲属一致肯定“很像,很像”,黄正杰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地了,为烈士继续画像的信心也越强了,“在获得家属的高度肯定后,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坚持下去。”
在这支志愿队伍中,有一位至关重要的 “参谋长”——史志专家姚金祥。
他肩负着确保画像“正确” 且符合历史事实的重任。烈士离家是在哪一年?身穿何种款式的军服?
这些细节他都要逐一严格把关,力求每一幅画像都精准契合那个年代的特征。同时,他还通过补充事迹史料,让烈士们在人们的认知中 “活起来”。
今年80高龄的姚金祥,因长期与文字打交道造成眼睛黄斑变性,行动不便,但仍坚持拄着拐杖,跟着画像小组走进一户户烈士亲属家中。
2024年,在为陈大德烈士(1921—1945)画像的过程中,其侄女陈小娟向姚金祥讲述道,陈大德牺牲前,其母亲得知儿子所在的部队北撤将从海塘经过奉贤,于是来到柘林海塘边的路口守候。
她日日盼望着,望眼欲穿,却始终未能盼到儿子归来。
听完陈小娟的回忆,姚金祥联想到陈大德的事迹。
虽然在《奉贤县英烈志》中有记载,但内容十分简陋,不足百字。
姚金祥留意到,原浙东纵队五支队的罗敬良在回忆录中曾评价陈大德是 “五支队的虎将”。
在2021年树立的 “新四军浙东纵队北撤澉浦扇子山战斗遗址” 纪念碑上,第一个英名便是奉贤的陈大德。
为何称陈大德为虎将呢?经过进一步的走访调研,姚金祥撰写了《浙东五支队的虎将陈大德》一文。
这篇约6000字的史料,生动还原了陈大德的生平事迹与虎将风采。了解了烈士鲜活的事迹后,黄正杰的画像有了更多的“血肉”。
通过画像工作,更多的烈士像 “陈大德”一样,从仅有一个名字,变成了一位有肖像、有事迹,可观可感的英雄 “虎将”。
给下一代种下信仰的种子
在画像小组成员的密切配合下,一幅幅烈士画像逐步完成,实现了烈士亲属与烈士的跨时空重逢。
今年73岁的烈属俞纪林,通过画像第一次看到了父亲长啥样,一时哽咽难言;父亲牺牲时年仅3岁的汤秀娟,在87岁高龄时看到父亲的画像,脱口而出,“我终于又见到父亲了”……
黄正杰一次次被感动,“他们为国牺牲的时候太年轻了。我必须画好,把他们年轻的精神面貌、崇高的理想信念展现出来。”
在奉贤,很多烈士牺牲时尚未成家,没有直系亲属;
烈士子女在世的,多已是古稀耄耋之年,记忆衰退。
如今,找到更多烈士相关亲属,成为画像小组的一大难题。
令人欣喜的是,2024年国庆期间,奉贤区融媒体中心对他们正在推进的为烈士画像工作予以了宣传报道,从而有更多烈士亲属主动联系。
截至2024年10月底,画像小组已累计行程1250公里,完成了 20 位烈士的画像。
然而,奉贤区烈士陵园主任郭敏觉得,这远远不够。“我们仍在与时间赛跑,继续对尚未有肖像的 300多位烈士的亲属进行梳理。期望能借助媒体的力量,获取更丰富的烈士资料,让更多的烈士能够通过画像呈现在我们眼前。”
2025 年,奉贤区烈士事迹陈列馆即将落成。目前,新馆的布展大纲也在同步筹备当中。
未来,市民们也将在全新开放的烈士事迹陈列馆里,看到这一幅幅烈士画像,聆听画像背后的英烈故事。
现在,奉贤为烈士画像小组仍在持续与时间赛跑,全力抢救烈士亲属脑海中模糊的记忆,留存英烈的模样。
通过深入挖掘民族精神与爱国主义精神的内核,为奉贤赓续红色基因注入源源不断的动力,为下一代播下信仰的种子。
资料来源:奉贤区退役军人事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