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总觉得我过得很好

情感   2024-12-22 21:01   宁夏  
1
昨天烧纸回来,我爸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他问,你给你妈烧纸了吗?
我说,那肯定啊,刚烧完回来。本来想回去的,走到一半,老蒋说太晚了,折腾的,就在这边烧吧。
我爸嗯了一声,说,你最近还好吗?
我昨天在电话里和高兴吵了两次,人到中年被自己十岁的儿子气得要命,还不能发作,心里自然堵得慌。
于是,我叹了口气,说,被高兴气得要命。
我爸哎了一声,嗔怪道,你老是这样,为孩子生气。
他是一天都没带过孙子的人,我和我妹也早长大成人,不管内心怎么想,表面上对他是恭恭敬敬。他自然不晓得养一个粗糙的男孩子多费劲。
在他眼里,我过得很不错。
孩子爸爸刚去世那年,单位给补了一年的工资。
那点钱够干嘛的?以后花钱的日子多着呢,我是一点都不敢动。
我爸偷偷问我妹,你姐现在有几十个W吧?
我只能呵呵。
我一个没工作的中年女人,如果不是还能写点东西,都没法想象靠什么生活?这一点,我爸心里清清楚楚。
有一次他问我,高兴一年能花一万吗?
我……&*%¥#@!~
我爸对物价的想法还停留在七八十年代,他认为养一个小孩子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我给他说,小饭桌一个学期就是六千多,他啊了一声,吃惊地看着我,问,这么多钱?
天阴下雨得给孩子打车让回来吧?平日里周末得让吃好一点吧?不买衣服?不买鞋子?不给报兴趣班?饶是如此,英语也没给报班,数学更没有,其他小同学早私下里开始补课了。
每天一睁眼,吃喝拉撒哪一样不花钱?
而且,五年级的孩子了,手里也得给一点零花钱。除了金钱上的,精神上的更费劲。高兴脾气倔,性格拧巴,我得隔几天就要做思想工作,自从有了电话手表,每天一有空就给我打电话告状,不是说某某同学抢了他的零食,就是说某某故意挑衅他……
我能置之不理?无论我身处何地,在干什么,接到电话总得遣词造句给开解开解,有什么办法?
2
以前我也很倔,知道我爸认为我过得还不错,却也懒得说明什么。
他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上了大半辈子的班,我没正式工作,没有任何人搭把手的情况下,拉扯一个男孩子,能容易到哪儿去?什么人呐,这是!
最近这一年,我是真的想开了很多。我爸一辈子都有单位庇佑,按时按点发工资,家里有我妈照顾着,至死是少年,没有被柴米油盐侵扰过。他不明白我这样的自由职业,每个月都为钱头疼是什么感觉,更不明白我过了这个月,想起下个月的收入,也有点发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那种精神上的紧绷感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折磨。
我偶尔也得告诉他,得详细描述自己的处境,他才能懂。
所以,这一次,我叨叨着把高兴非要又哭又闹买电话手表的事儿告诉了他。
我爸有点郁闷地说,不行,那肯定不能惯着,那还得了,你做得对。
要是我妈的话,翌日一大早就从老家跑来了,大概率要陪我一起去给孩子买回来。她是很宠着高兴的,只可惜,这个世界上宠着爱着高兴的人,少了两个……
我长叹一声,说,是啊,我没让买,人家都哭了,我还得耐着性子做思想工作,你说我累不累?
简单聊了两句,我爸说,你的身体要紧,不值得为这个事情不高兴,别管他。
孩子爸爸刚去世那年,我暴瘦,形容枯槁,睡不着,吃不下,眼看要油尽灯枯。有一次梦到我妈,我妈目光深沉地对我说,你得把身体弄好,其他的事儿别管了……
这个时候,我有一种很微妙的幸福感:到底是我爸妈,凡事会考虑到我的感受,以我为先。
人到中年我才明白,首先得让自己痛痛快快活着,情绪梳理平整,才会感受到活着的快乐。
在活着的前提下,才能考虑其他事。
3
那天刷视频的时候看到一个青年男子眼含热泪说妈妈去世后,爸爸再婚了,并且把妈妈的金首饰送去熔了给新阿姨打了新的首饰。他不恨爸爸,但是替妈妈不值。
太能理解这样的感受了,这个视频看得我也眼泪汪汪的。
我不恨我爸了,但看到他陆续给老阿姨买了金耳环和金项链、玉镯子等等,替我妈不值。
他从未把这样的耐心和细致给予我妈,包括我和妹妹。
我们的感受他从未放在心上,也不曾给过一点关爱。
我和他处得也就比陌生人稍微强一点,逢年过节客套一下,仅此而已!
他过生日我和妹妹会提前筹划,回去庆生,只为博他一笑。
我住院手术,他不会问一句,钱够吗?谁陪你?伤口还疼吗?
我的日子也算过得去,可精神上的这种折磨,要控制自己想开一点,看淡一点,起起伏伏,来回挣扎,这样的痛苦我爸永远不懂。
还好,我终于想开了,在奔五的年纪,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有爸爸的人,几乎不去想他,同时,做好了尽义务的准备。
心里舒服多了。
等到高兴理解我这几年的处境时,会是多大年纪?30岁?还是40岁?或者50岁?
嘿,那时候我早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管不了那么多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无愧于心就好。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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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翠脆生生
宁夏作协会员,报纸专栏作者,现居银川。出版《两个人的江湖》《美好的人都不会孤独终老》等书,其他文字散见报刊杂志。微信公众号:乍苦还甜(ID:zhakuhaitian),个人微信号:ilovecui2019

乍苦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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