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浩
10月8日,正值金秋时节,当“希望的诗歌”张艺、孔祥东与北京交响乐团音乐会奏响国家大剧院的音乐厅,笔者刚从美丽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回京不久,一望无际辽远旷达的北疆风光仍历历在目。转眼间,曼妙的西方古典音乐洋溢在首都北京充满现代时尚气息的长安街畔。怀揣着如此的心绪走进剧院,可谓满目山河皆是美好。
音乐会的主题为“希望的诗歌”,十月又是收获的季节,“希望”“收获”“诗歌”这些关键词连缀在一起,会产生怎样的物理或化学反应?
细看整场音乐会的演出曲目,只有两支,上下半场各一曲,这在北京交响乐团的历次音乐会演出中并不多见。因为曲目少,优点是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完整演奏,一支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另一支是布鲁克纳的《降E大调第四交响曲》,这会让那些真正喜欢古典音乐的乐迷朋友们得以静静地用心体悟音乐本身诉诸灵魂深处的那种独特魅力。很显然,缺点也是鲜明的,一方面观众越懂音乐就越可能用挑剔的眼光进行各种审美比较,稍有不满甚至会在网络上进行不负责任的负面信息传播,导致舆论发酵成以偏概全的网络事件;另一方面,对于古典音乐的门外汉或“猎奇者”,或有一定审美鉴赏力但并不专业的普通观众等人而言,这样较长时间的全曲目演奏,而不是截取其中一部分大众较为熟悉的精华章节像“短视频”一样演绎,在当今时代快节奏的生活中,他们可能“坐不住”,难以沉静下来两个小时,在纯粹的音乐中进行“诗意地栖息”。这样的曲目安排,既是考验北京交响乐团的匠心所指能否努力终有收获,其实同时也在检验着观众的审美能力和艺术综合素养。
首先演奏的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全曲由三个乐章组成,是晚期浪漫主义音乐的典型作品,也是俄罗斯贵族世家出身的拉赫玛尼诺夫享誉全球的“翻身之作”。十几岁时即显露出作曲天赋的他,因为精心创作的《第一交响曲》首演惨败,致使他患上重度抑郁症,长达数年搁笔停滞不前。1990年,重新执笔后的拉赫玛尼诺夫写出的便是这部《第二钢琴协奏曲》,全曲满溢着健康活跃的创造力。演出以钢琴独奏开场,一长串无伴奏的和弦过后,弦乐飘然而至,从第一乐章的中板、第二乐章稍慢的绵延的柔板,到第三乐章诙谐的快板,丰满的琶音、跳动的旋律、起伏的节奏,钢琴时而独奏、时而伴奏,独奏时华彩的乐句被演奏者赋予刚强飒爽的风姿,伴奏时即便有时难以辨识到钢琴的声音,但钢琴家流动的指尖时刻在与乐队庞大的音流竞奏中,美美与共地和谐共处。整场演出自有经典乐曲本身所显现出的独特魅力,钢琴家孔祥东激情而优雅的演奏同样为之增色许多。
▲张艺与孔祥东现场互动
近年来,在国家大剧院音乐厅、在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包括京津冀的很多室内剧场、室外场所,笔者有幸聆听过北京交响乐团演奏的很多场不同主题的音乐会,且大都是以西方古典音乐为主,经典名曲令人目不暇接自不必细述。特别是,与乐团有过合作的指挥家、钢琴家,其中不乏享誉国内外的名家大腕。再加之工作的关系,平日里近距离聆听他们指挥、演奏,甚至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也不少。然而,这一次聆听孔祥东的钢琴演奏还是首次。其实不单笔者,据说因为有孔祥东的“加持”,让这次音乐会也变得更加一票难求。或许,同样是一度由于创作的关系,孔祥东也是从抑郁症中走出,更加能够感同身受。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在孔祥东的指尖,因而有了与演奏者命运休戚与共的“患难”之情,显得更有直指人心的深沉意味。
早年前,孔祥东与北京交响乐团曾有着很好的合作,这次再与北交合作,再次登上北京的舞台,本人也非常激动。尤其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在其人生际遇中,还有着特殊的意义。协奏曲结束后,孔祥东先是加演柴可夫斯基的《十月·秋之歌》,后来激情难掩,在观众如雷的掌声中再度返场,开启即兴音乐演奏,流动琴音即是艺术家跳动的心声……是欣喜之情?是感恩之心?是希望之光?还是百感交集之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张艺与孔祥东彩排
中场休息过后,下半场上演的是奥地利作曲家布鲁克纳的《降E大调第四交响曲》。今年是布鲁克纳诞辰200周年,音乐会演奏此曲旨在纪念和致敬这位伟大的作曲家。对于这部作品,国际上很多极有影响力的著名指挥家,像赫伯特·冯·卡拉扬、伯纳德·海廷克、谢尔盖·切利比达奇等,以及众多世界知名乐团都大量演出过。他们留下的音像资料,在如今发达便捷的网络时代也很容易搜索聆听到。因此,演出此曲对指挥张艺和北京交响乐团来说,极具挑战性。《降E大调第四交响曲》共有四个乐章,本曲的标题是“浪漫”。布鲁克纳的音乐是要静下来才能听进去的,就像阅读梭罗的《瓦尔登湖》,或者就像迟子建笔下的《额尔古纳河右岸》。也许是刚从呼伦贝尔的额尔古纳归来,聆听此曲时,笔者有意无意中总会想到迟子建的小说。迟子建在书中写道,“如果说我的这部长篇分为四个乐章的话,那么第一乐章的《清晨》是单纯清新、悠扬浪漫的;第二乐章的《正午》沉静舒缓、端庄雄浑;进入第三乐章的《黄昏》,它是急风暴雨式的,斑驳杂响,如我们正经历着的这个时代,掺杂了一缕缕的不和谐音。而到了第四乐章的《尾声》,它又回到了初始的和谐与安恬,应该是一首满怀憧憬的小夜曲,或者是弥散着钟声的安魂曲。”《降E大调第四交响曲》的第一乐章是前奏曲,在弦乐震音造成的舒缓背景下,圆号渐次吹出突出号角性音调的第一主题,被认为犹如是在表现奥地利森林的黎明,其实换作鄂温克族栖居的北方密林又有何不可?再如从第二乐章近乎小快板的行板,到第三乐章的谐谑曲,有人联想到中世纪森林里打猎的情景,还有猎场宴席的盛况,以及席中奏出的优美舞曲,这桩桩充满着浪漫的情景,在《额尔古纳河右岸》朴实的诗意的叙述描写中也是屡见不鲜。
对于指挥家张艺而言,几年前想与北京交响乐团共同演绎布鲁克纳的作品,后来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实现。本次合作,也算圆梦,四个乐章一气呵成,指挥与乐团之间驾轻就熟心有灵犀般的相互成就,绝非一日之功。虽然没有演出前的导聆,但就笔者的观感而言,平添无数想象的可能,或能更加直抵音乐最终的方向,与作曲、乐团、指挥达成独属于观者的那份心的体验。
诚然,正如“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的音乐在不同年龄、不同阅历、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听来,同样殊异。网络上,针对此次音乐会也有着不同的声音,褒贬不一。在笔者看来,音乐烛照人生,也在体察人性。人生如旅,并不总是一片坦途,我们每个人都是行走在坎坷路上的行者。只有心存美好,方可向阳而生。
◆转自:中国艺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