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广西文学整体实力提升、创作水平飞跃的最好证明。”广西文联主席、广西作协主席东西说。
垂青广西文学的不仅是骏马奖。11月16日,“2024中国文学盛典·骏马奖之夜”将在广西南宁市举行,人们在聚焦这场每四年一届的文学盛典的同时,也在聚焦“文学桂军”,关注这个身居祖国南疆的文学团队,如何逐鹿“高原”努力奔向“高峰”,逐渐崛起成为我国文学版图上愈发鲜明、鲜艳和日益备受瞩目的一块“拼图”。
他们的爱恋
在广西作家笔下,涌现一个又一个恋人。电影《天上的恋人》,改编自广西作家东西获首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的作品《没有语言的生活》,讲述大山深处一段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被日本媒体誉为“一部最美丽的中国爱情片”,荣获第15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奖。
其实,对广西作家而言,不管他们笔下写了多少个恋人,文学始终是他们心中最美的恋人,一旦倾心,一生爱恋,一生厮守,从读者到作者到作家,从青丝到白发,不离不弃。就算一辈子不成名不成家,他们依然用一辈子的时光去追逐、守护、经营心中这份对文学的深深爱恋。
生长在有“石山王国”之称的广西都安瑶族自治县大山里的陈昌恒,中学时就“玩命”地爱上文学。
他刚痴迷文学时,山里穷得叮当响。上学时,为了积攒邮寄每封投稿信所需的3分邮票钱,他想尽了办法:学生在校每天要蒸两次饭,一次是午饭,一次是晚饭。他将午饭和晚饭一起蒸,午饭吃热饭,晚饭吃中午蒸的冷饭,从而节约一天一次的“搭蒸票”(学生给学校缴的蒸饭柴火费),每周可以从中挤五毛钱来买邮票。
高考落榜,已加入务农队伍的陈昌恒,晚上“霸占”家里只有的两盏煤油灯中的一盏,埋头读书写作,白天上山砍柴寻找可以卖钱的中草药积攒买邮票、信笺和信封的钱。
为了生活,陈昌恒一度选择外出务工。有一次,他刚到一个挑煤工地,将一担子挑来的书籍、文稿、铺盖和衣物放下后,在工地上依石搭起一个小茅棚,用松树支起一个简易木床,在床头固定一块木板作为“书桌”。“安营扎寨”后,他捧起随身带来的小说读起来。
这时,一个挑煤走过的工友歪着脑袋打量这个“怪异”的新人不解地问:“煤窑边看书?哪里人?神经病?”陈昌恒告诉对方,自己喜欢看书写作,不是神经病。这个工友听后,很友善地朝他点点头。
在挑煤的日子里,陈昌恒每天放下挑煤的簸箕扁担,就到工地附近一座水库边洗澡,让清凉的水荡涤一身酸痛后,坐在堤坝上看书,一直看到天黑,回到工地,又写作到深夜。
欣慰的是,文学不负这个“痴心汉”。从1983年在县文学刊物发表127个字的小幽默至今,陈昌恒在《都安文艺》《河池文学》《三月三》《广西文学》《南方文学》等刊物,公开发表文学作品超过50万字。
他的人生轨迹也因为文学不断发生变化:从村经销店挑夫,煤窑、砖厂、塑胶厂、搬运公司工人到学校工友、代课老师、村委会主任、小学校长、县文化馆文艺创作员。2011年,他从山村小学调到县文化馆专职从事创作工作,2014年成为广西作家协会会员。
“文学桂军”中不乏这样爱恋文学的人。有“门卫诗人”之称的广西都安高中门卫陆汉迎,在校门口恪守一位门卫的使命与职责,在文字里书写一个诗人的抱负与情怀,先后在全国20多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200多篇(首),出版个人作品集《大山重叠》。2014年,他如愿成为广西作协会员,圆了作家梦。
广西作协会员吴真谋是一个对文学深度痴心虔诚的农民。这个家住广西罗城仫佬族自治县的农民,白天在田地里劳作,晚上在灯下写作,就是踩着烂单车收破烂的日子,他也没有忘记文学。他创作的诗歌先后在《诗刊》《星星》《民族文学》《北京文学》《诗歌月刊》《散文诗》《广西文学》等刊物发表。
因为爱恋,所以厮守。“文学桂军”作家们就是这样沿着文学梦想的方向,一路走来,一路前行,在成就自己文学梦想的同时,为“文学桂军”增添光彩,甚至撑起“文学桂军”的蓝天。
知名作家东西,中学时代就对文学充满梦想,19岁开始发表作品,凭着对文学的无限热爱和执着追求,从广西天峨县的大山里一路走来,不管是当中学教师、报纸副刊编辑还是大学教授,从作者、作家到自治区作协主席、文联主席,一直笔耕不辍,著有长篇小说《耳光响亮》《后悔录》《篡改的命》《回响》和中短篇小说《没有语言的生活》《目光愈拉愈长》《我们的父亲》等作品,在成就自己作家梦的同时,成为“文学桂军”的领军人物,领着“文学桂军”铿锵前行。
2023年,东西的长篇小说《回响》荣获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这是他在荣获首届鲁迅文学奖之后,再次斩获文学大奖,也使得广西文学创作事业实现了茅盾文学奖零的突破。《回响》这部“十年磨一剑”的长篇力作,还先后荣获2021年度人民文学奖长篇小说奖、第五届施耐庵文学奖、第四届吴承恩长篇小说奖等,被翻译成俄文、越文等版本。东西也因此成为广西首个斩获茅盾文学奖与鲁迅文学奖的“双料”作家。
“我从少年时期起就热爱文学,至今没有改变过。”东西说,“这么多年来,我很庆幸,我没有跳槽,没有转移我的视线,没有跑偏,一直在写作这条道路上坚持下来。”
他们的守望
“我用文字无数次描绘这片土地,也无数次用语言向远道而来的客人介绍家乡。慢慢地,在我的文字里,便也生长着一片莽莽苍苍,深厚、辽远。它们是山岭,是江河,是田畴,是故园,是一棵大树,是一丛灌木,是一头老牛,也是一朵闲云。”这是广西作家石才夫在谈到他的诗集《我热爱这家园的莽莽苍苍》时写下的一段话。
这位作家说:“江河入海,大山连绵,这莽莽苍苍的土地,与生于斯长于斯最终亦归于斯的人们,它们和他们的一切,都是我目光最常态的牵引,是内心最长情的告白。”
其实,这也是许许多多“文学桂军”作家最坚定的守望和最长情的告白,他们一直深深扎根于自己所热爱的莽莽苍苍的现实家园和魂牵梦绕的精神家园,为人民抒怀,为时代放歌。
获得骏马奖的中短篇小说集《上岭恋人》,是广西作家凡一平深耕“上岭”结下的累累硕果。上岭是桂西北红水河边一个被竹林和青山拥抱的村庄,是凡一平现实中的故乡,是他生命中最亲切的土地,更是他精神世界的原乡,是他文学创作重要的地理标识。
近年来,凡一平持续深耕“上岭”,一步步从故乡的上岭攀登到文学的上岭,“上岭”故事井喷般涌入他的脑海,《上岭村的谋杀》《上岭村编年史》《上岭村丙申年记》《上岭阉牛》《上岭恋人》《上岭网红》《上岭说客》《上岭裁缝》《上岭产婆》等一系列带着“上岭”印记的小说源源不断地呈现在读者面前。
凡一平说,他笔下的这些“上岭人”,渺小、坚强、智慧,苦难中坚强而达观,生存中有智慧且善良,他一个接一个把他们写下来,是想寄托自己对生命的悲悯、对人性幽微的探索和对人性光芒的希冀。
由此观之,凡一平笔下的人物,不完全是某个具体的“上岭人”,而是大千世界千万众,他笔下的地名,不完全是固定具体的“上岭村”,而是烟火人间千万村。
“来看一看获奖的中短篇小说《上岭恋人》,读毕全篇更悉民族情怀是一种心怀民族大义、爱国精神的家国情怀。”广西文艺评论家、作家丘文桥在文章里写道。
获得骏马奖的长篇小说《烟雨漫漓江》,是广西作家光盘长时间深入漓江源头,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用脚板丈量大地,用心用情书写的漓江沿岸人与自然的故事,“严冬过去,春天到来,漓江边的故事正在发生。人与自然的秘密,隐藏在生生不息的江河中……”获得骏马奖的诗集《落下来》,则是广西作家黄芳以诗人独特的视角、诗歌特有的语言和情感,领着读者走进一个又一个充满爱与希望、悲悯与反思的诗意世界。
获得骏马奖的作品《人间消息》,是广西作家李约热在脱贫攻坚中作为第一书记驻村两年的收获。2018年3月到2020年4月,他到广西文联扶贫点广西大新县五山乡三合村任第一书记。两年时间里,他走遍三合村10个自然屯的每一条路,三个记录本记录了400多户贫困户的家庭情况,电脑里存下2000多张跟三合村有关的照片,“三合村的一切,既在电脑里,更在我心里”,最后成就了《人间消息》这部小说。
李约热谈起这部获奖作品时说,从事文学创作以来,在祖国南疆、美丽神奇的八桂大地上,有很多动人的故事吸引着他。他写作的灵感,来自他曾经生活、工作过的乡村,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他们的生存状态、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所思所想、他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给他提供了丰富的写作素材。“写作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生怕我的疏忽和不专业,把真的给写假了,把美的写丑了,把善的写恶了。”
获得骏马奖的作品《驻村笔记》,是广西作家红日深入脱贫攻坚第一线担任扶贫工作队员和驻村第一书记的文学收获。这部作品经新疆作家艾布译成维吾尔文后,获得了第十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翻译奖,一部长篇小说两次获得这项文学大奖被传为美谈。
广西作家莫景春在他的散文集《被风吹过的村庄》获得骏马奖后说,毛南族人口较少,有些传统习俗随着时间的流逝可能慢慢消失,如果不及时好好整理记录,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变迁,这些可贵的文化记忆可能消磨,可能隐藏,那在不久的将来,真的难以找到了。作为一个作家,他有责任去挖掘,用文字把它们记录下来。
广西作家冯艺凭着诗歌集《朱红色的沉思》和散文集《桂海苍茫》两度问鼎骏马奖。广西作家黄佩华小说集《南方女族》、陶丽群小说集《母亲的岛》,笔下人物有血有肉、有笑有泪,先后荣获骏马奖。广西作家鬼子小说集《被雨淋湿的河》,淋漓尽致展现人性与命运的悲欢,摘下骏马奖。曾获得鲁迅文学奖的鬼子,最近推出长篇小说《买话》,讲述离乡人重新融入故乡之难,引发无数共鸣,备受关注。
此外,“文学桂军”守望儿童文学创作家园同样硕果累累。广西作家王勇英著有《巴澎的城》《水边的孩子》《弄泥的童年系列》《青碟》等儿童文学作品,多次获得中国原创童书奖、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和冰心儿童图书奖等奖项。曾获人民文学奖、百花文学奖的广西作家杨映川,近年转向儿童文学创作,其儿童文学作品《少年师傅》《蓝百阳的石头城》《太阳的孩子》等,深受欢迎。
广西文艺评论家、作家张燕玲评价说,近年来,“文学桂军”创作呈现出可贵的文学自觉,他们大多以洞穿文学与生活本质为己任,努力修成时代变局和现实生活的观察者、思想者,把自我的生命展望建立在改革开放和新时代巨变中,建立在新旧文明冲突和想象的探索中,建立在人类命运共同体与灵魂安在的求索中,或城市书写,或新乡土叙事,以立体凸显人间镜像与时代镜像。
他们的奔腾
何为“文学桂军”?
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原副书记、作家潘琦总结说,所谓“文学桂军”,是生活和工作在广西的一批从事文学创作的当代作家,他们的创作思想、创作活动、创作理念、创作作品,具有鲜明的时代性、本土性、民族性、自强性、创新性和团队性,是新时期活跃在中国文坛的一支广西作家队伍。
近年来,广西作家队伍创作日渐形成奔腾之势,并助推“文学桂军”不断壮大崛起。目前,广西作协共有会员2661人,其中中国作协会员317人。这支作家队伍涵盖农民、工人、教师、医生、记者、干部、法官、警察、学生等,既有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领军人物,也有“70后”“80后”等中坚力量以及“90后”“00后”等新生力量。在小说、报告文学、诗歌、散文、儿童文学、网络文学等体裁上,“文学桂军”都有具有全国影响力的代表性作家。
据不完全统计,10年来,广西作家出版专集选集达600多部,在全国重点文学刊物发表作品的数量和质量都大幅提高,一大批作品获得包括茅盾文学奖、骏马奖在内的各类文学奖项,在新时代的文化风景中展示了“文学桂军”的实力。截至目前,广西共有55部作品荣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
同时,“文学桂军”在推动中国文学走出去,提高文学在全球语境中的对话沟通能力,讲好中国故事,持续扩大中华文化影响力方面,收获丰硕。近10年来,“文学桂军”作品不断被翻译成各种文本进入不同国家读者的视野。《回响》《篡改的命》(东西著)、《顶牛爷百岁史》《天等山》(凡一平著)、《风暴预警期》(朱山坡著)、《广西作家小说集》《广西当代诗歌集》等7部作品在俄罗斯翻译出版。
同时,《耳光响亮》《没有语言的生活》《回响》《篡改的命》《后悔录》(东西著)、《上岭村的谋杀》(凡一平著)、《公务员》(黄佩华著)、《懦夫传》(朱山坡著)、《我是恶人》(李约热著)、《长寿碑》(田耳著)等多部作品在越南翻译出版。
另外,东西的小说《篡改的命》还被翻译为英文、法文、德文、瑞典文、捷克文、韩文和丹麦文出版,凡一平的小说《上岭村的谋杀》被翻译为瑞典文出版,田耳的小说《天体悬浮》、钟日胜的报告文学《非洲小城的中国医生》被翻译为英文出版,刘春的诗集《小幸福》被翻译为韩文出版。
广西文艺评论家、作家容本镇认为,“文学桂军”的崛起,是广西文学进入当代,尤其是新时期以来所筑就的一道壮美的文化风景。作为中国当代文坛一个重要的文学现象,它也在中国当代文学版图中标示出一片醒目区域。
“文学桂军”缘何崛起?东西认为,“文学桂军”崛起得益于不断创新的签约制度。1997年,广西率先在全国推行作家签约制度,厚植创作沃土,激发创作热情,促成创作梯队,增强创作实力,创作成果日益丰硕,文学新人不断涌现。
2023年,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宣传部通过设立广西艺术基金、恢复实施签约文艺家制度、大幅提高优秀文艺作品奖励标准等举措,系统性完善了广西文艺创作生产引导扶持激励政策体系,进一步激发全区广大文艺工作者的创作热情和活力。
广西作家黄鹏在他的散文《明江九道湾》里写道:“从十万大山奔腾而出的明江,在巍峨绵延的青山里穿流,形成了一条河流百种景的大观。然而,就在人们以为这条青龙会以不可阻挡之势继续向南游弋的时候,明江却在宁明境内连续绕了九个大弯,毅然决然地向北飘然而去,又折向西方,汇入左江,然后浩浩荡荡地又奔向东方,奔向太阳升起的地方。”
就像“文学桂军”的奔腾,不管像河流穿越群山,还是像骏马驰过草原,“文学桂军”中的每一个人始终怀着对文学的深深爱恋、对现实家园和精神家园的执着守望,以志同道合、目标一致、风格各异、宽宏大量、团结和谐的姿态,为时代书写、为人民抒怀,浩浩荡荡奔向太阳升起的地方,汇入中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的碧海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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