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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宛如一位悄然降临的使者，带着丝丝凉意，不声不响地染黄了大地。每当秋风乍起，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便如落叶般纷纷飘落，勾起我对往事的无尽回忆。而 1988 年的那个秋天，对于我来说，更是一段刻骨铭心、难以磨灭的记忆。![]()
我于1983年10月入伍，我所在的部队位于塞外张家口市。张家口的秋天，总是来得格外早，每到秋冬之交，空气中总弥漫着清冷的气息。部队有一项优良传统，每逢秋冬季节，便要储藏蔬菜以备过冬。那个年代，交通远不如现在便利，物资也相对匮乏，储藏蔬菜便成了部队保障生活的重要举措。国庆节前后，各部队就开始联系当地菜农，购买白菜、土豆、萝卜、大葱等蔬菜。我们部队因地处张家口，而北部坝上地区盛产马铃薯，所以每年到张家口以北的张北县去拉土豆已成为惯例。1988 年 10 月4 日，这一天的清晨，天气出奇的寒冷，气温大约在 5 度以下。我早早起床，备好军大衣、麻袋、绳子等物品，整装待发。今天，我被选中参加上坝拉土豆的任务。带队干部是后勤处的杨助理员，汽车班派了两辆大解放大卡车。司机是 85 年河南藉战士小冯和 86 年湖北藉战士小刘。每辆车分别安排了两个战士，我所乘坐的汽车由小冯驾驶作为头车领路。当汽车正要驶出营院时，大门口突然有人伸手拦车。我们定睛一看，原来是老兵陈江和他爱人小曹，小曹怀里还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原来小曹的娘家在张北县，他们一家三口要回娘家，想搭车行个方便。当时车上的人都挺为难，不让搭吧，似乎不近人情；让他们坐吧，又觉得不太符合规定，更重要的是天气那么冷，小曹还抱着孩子，他们若坐车，驾驶室肯定得让给他们母子，其他人就得去后面的开放式货槽受冷。但那个年代交通实在不方便，出于战友情和同情，杨助理默认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于是，陈江一家三口便向我们这辆车走来。解放卡车的驾驶室只能坐 3 人，我们这辆车驾驶室左边是司机小冯，中间是我，右边是战友张林。张林首先从驾驶室下去爬上了后面的开放式货槽，紧接着我也跟着下去。就在这时，小曹迅速阻止不让我下车，嘴里还说着：“太不好意思了，让你们受累了，我们坐边上就很好，我们母子还比较方便，让陈江坐后面就行……”她硬推着不让我下去，并抱着孩子立即坐到刚才张林的座位上。由于小曹一再阻拦，我只好坐回原处，并告诉小曹，一会抱孩子累了我可以帮助她抱一下。小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谢意。![]()
车辆缓缓驶出营院，阳光时而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空气中的弥漫着丝丝凉意。我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心中充满了对这次任务的期待。那年我刚刚 20 出头，正是疯玩疯睡的年龄，上车不久我便呼呼入睡。一觉醒来，车已深入坝上腹地。窗外，金黄色的杨树、远处的山峦，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秋日画卷。小曹坐在车上，脸上洋溢着回家的喜悦。她和司机小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话语中充满了对娘家的思念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因我还有些朦胧，所以没有搭腔，我一边欣赏着坝上的秋景，一边听着他俩的交谈。此时，我不禁想起了刘禹锡的那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在这个秋天，虽然有些清冷，但却有着别样的温暖与期待。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看似平常的聊天，却会成为一场悲剧的导火索。当车辆行驶到张北县二台镇波罗素乡波罗素庙村的一段坑洼不平的泥泞路时，小曹的话语依然没有停止。司机小冯在她的影响下，注意力有些分散。突然，车辆开进了一个深深的车辙里，车身猛地一震，失去了平衡。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车辆就开始向右侧倾斜。小曹和孩子瞬间从震开的车门甩了出去，我慌乱中赶忙抓住车框，差一点也被甩出车外。司机拼命打方向盘，就在车体即将翻车的紧要关头，车体后部撞上了路旁的一排杨树，咣当一声！车辆被弹回停在了前面十多米远的路上。我也顾不得自己两手滴血，第一个跳下车，飞奔到刚才的出事地点。小曹躺在路边一动不动，嘴角淌着血迹昏死过去。孩子在比妈妈甩得更远的杨树间哇哇大哭，似乎在呼唤着妈妈。我立即抱起孩子，大声叫战友们赶紧过来。杨助理率先赶到，其他战友也飞奔而至。杨助理大声喊到：“陈江，马上进行人工呼吸急救！”于是，陈江开始做心肺复苏，其他战友主动脱下大衣，有的放到小曹身下，有的给小曹盖到身上。陈江已哭成泪人，边哭边喊着小曹的名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看紧急施救无计于事，杨助理果断命令司机先把病人送到附近医院救治。大家手忙脚乱地行动着，心中满是焦急与担忧，此刻的我们深刻地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与无常。正如古人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汽车飞也似的奔跑，我们很快找到了波罗素乡卫生院。医生立即展开了急救，10 分钟后，大夫非常遗憾地告诉我们，病人瞳孔已放大，人已经离世，做善后处理吧。陈江抱着爱人嚎啕大哭，司机小冯当时被吓的瘫软在地。每个人都被坝上极端的气温冻得瑟瑟发抖，这个突如其来的悲剧，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我们无法相信，一个刚刚23岁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我们眼前消失了。波罗素庙村离小曹的娘家已经非常接近了，我们借用乡政府的电话通知了死者的家属。最先赶到的是小曹的父亲，他看着女儿的遗体，如同疯了一样大哭大笑，说什么也不承认女儿已经死亡。在家属的一再要求下，杨助理带着家属等一行人又驱车到张北县医院再行救治。由于车况不允许以及拉土豆的任务还没完成，杨助理把我们几个战士留在了波罗素乡政府等候消息，其他人全部去了张北县医院。在焦急的等待中，我们在波罗素乡政府整整待了一天。一直到下午天尽傍晚，杨助理他们还没回来。又冷、又冻、又饿，我们的肚子饿的咕咕乱叫。乡政府的领导见我们一天米粒未进，于是让食堂师傅给我们做了一碗刀削面。师傅在大锅里烧开一锅水，在水上飘放了一个盆，盆里加一些开水和肉沫，再放上各种调料盖盖蒸熟，然后点了几滴香油，撒了几根香菜。那是我一生中感觉最美的佳肴，之后多年我一直在寻找这个味道，但自己无论怎么做也没做出那碗面的味道。这碗面不仅仅是食物，更是在那个艰难时刻的温暖与慰藉，它让我们感受到了人性的善良与关怀。![]()
大约晚上 9：00 多，部队的车才来接我们。路上司机给我们讲述了事情的后续。杨助理他们到达县医院后，医生说肝脏破裂致死，已经没有抢救价值。我们部队也从张家口市派来了最好的医生参与救治，他们的诊断分析与县医院结论一致。但小曹的父亲坚决不干，在医院大吵大闹，眼中充满了愤怒。认为是我们的疏忽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面对他的指责，我们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无奈。我们知道，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他女儿的生命，也无法弥补他心中的伤痛。在那个寒冷的秋天，我们的心情如同天气一般阴沉。这场悲剧成为了我们心中永远的痛，也让我们深刻地认识到了生命的脆弱和珍贵。我们在自责和悲痛中，再次去完成了拉土豆的任务。那些土豆，仿佛也承载着我们的悲伤和愧疚，成为了那个秋冬季节里最沉重的记忆。时光荏苒，转眼间已经过去了近四十个年头。每当我想起那个秋天，想起那个战友老陈爱人和那场悲惨的车祸，心中依然充满了感慨。那个秋冬季节的蔬菜储备任务，成为了我一生中难以忘怀的往事。它让我明白了生命的宝贵，也让我懂得了责任的重大。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一直铭记这段历史，用自己的行动去守护生命，去履行自己的职责。那个秋天的记忆，如同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那辆飞驰的大卡车，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那片美丽的坝上秋景，还有那碗令人难忘的刀削面，都成为了我生命中无法抹去的印记。每当我回忆起那个秋天，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和惆怅。感动的是，在那个艰苦的年代，我们有着如此深厚的战友情谊和责任感；惆怅的是，生命的脆弱和无常，让我们在面对悲剧时，显得那么无能为力。如今，时代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交通更加便利，物资更加丰富，人们的生活条件也有了极大的改善。但那个秋天的记忆，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它时刻提醒着我，要珍惜现在的生活，要关爱身边的每一个人，要勇敢地面对生活中的困难和挑战。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我们不能辜负这宝贵的时光。那个秋天，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它让我从一个懵懂无知的青年，逐渐成长为一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人。我相信，无论岁月如何流转，那个秋天的记忆，都将永远陪伴着我，激励着我不断前行。
2024年10月10日
【作者备注含义：J代表军人；D代表地方老师；JS代表军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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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戎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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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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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立东，男，1965年5月生，汉族，大专文化，中共党员，退役军人，就职于工商银行张家口分行纪委办。现为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张家口市“长城口哨”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等。
军人是流露着农家孩子的一种坚强，质朴和执著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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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军旅红色文学团队
编制：枫林
来源：本号作者原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