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的心早被磨成了鹅卵石

情感 2024-10-25 21:02 宁夏

自从上次被老师叫到学校后，我每天晚上都坚持给高兴听写生字。他大咧咧惯了，错别字一堆，书写习惯很不好，语文考试每次都败给错别字。

这次测试，果然见了成效，语文成绩窜上去了。

昨晚高兴打电话说不想在小饭桌吃饭，我说，那你回来吃吧。他说想吃肉，我带他到门口吃大盘鸡。大盘鸡店的老板挺会做生意的，推出了两人份的迷你小盘鸡，29.9元，还包括两碗米饭或者一盘白皮面。

吃完饭，我喝了口大麦茶，缓缓地说，你好好学习，我攒点钱抽空带你回去看看大姑和爷爷奶奶。

孩子爸爸去世后的第二年暑假，高兴主动要回去看爷爷奶奶和大姑。我说你大姑一个电话都没有，何苦要回去？他还说，妈妈，我大姑和爷爷奶奶条件不好，你多原谅他们。

那时候我想，这个孩子真是白眼狼，养不熟啊。无论我对他多好，体内的血液还是向着婆家的人。

当然，我只是站在成年人的角度这么想了一下，并没有表露出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高兴面前提到婆家人了，主要是孩子爸爸去世后，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未打过一个电话问候一下孩子，没有那个必要，徒增伤感。

之所以要提起，是想着高兴也许还像小时候一样想去老家看一看，作为激励他的一个措施，让孩子好好学习。

没想到，高兴忽然放下筷子，拿掉眼镜儿，泪水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一下子愣住了，他一贯没心没肺，即便二年级的时候偷我存钱罐里的钱去花，被我拿戒尺狠狠抽过，也没像这样痛苦的哭过。

某种程度上，高兴的骨子里继承了我和他爸爸的倔强。

我急忙递上纸巾，鼻子一酸，问道，你生气大姑啊？

他点点头，眼眶红了。

我以为他不在乎呢，况且，我也不提的。

没想到，高兴长大了，有些事只是不说而已。

唉。作为一个中年女人，没钱吃饭我可以拼命挣钱，肚子饿了没力气做饭可以出去吃，买错了衣服可以退回去，唯独没了爸爸，我束手无措。而且，公婆和大姑他们怎样对待高兴，我更是无法掌控。

并不贪图他们给我们母子一毛两毛，哪怕逢年过节，他们给高兴打个电话，叮嘱几句，好好学习，吃饱穿暖。哪怕只说一句话，也是好的。在孩子的心里，也会感到被人爱着，被人呵护着。

没有。他们从来没主动打过一个电话。

只有孩子爸爸去世三年后，我主动飞过去和大姑姐给他做了一场法事后，大姑姐那一年冬天给我和高兴寄了一箱子咸肉。

回家的时候，我握着高兴的手，居然有些词穷了。纵然我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让他看淡一点，想开一点，当他们不存在。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做不到像我一样。

我给他讲了孩子爸爸的一些事，竭力以舒缓的语气说出口，不带一丝个人偏见。比如爸爸当兵21年，老家人从来没去部队看过他；比如他不管几年回一次家，都是自己做饭洗碗，除了大姑姐，没有人主动为他做一顿饭；那么多年，只有前任大嫂给他织过一件毛衣，孩子爸爸穿到袖口的毛线都散了才放到箱子里……

也许，爷爷奶奶还没有学会如何去爱自己的孩子，有些人即便成为了血浓于水的亲人，缘分仍然是浅的。

我说，高兴啊，你爸爸是个好人，但他也有缺点，他很矫情，会患得患失，过度陷入一些情绪里反复权衡，那样活着很累，也容易抑郁。

还有一些事，我也讲给高兴听，不方便写出来。不过，我觉得是时候让他知道人性的复杂，这个世上不是非黑即白的，一个好人某种程度上也会伤害他身边的亲人，也会不珍惜他拥有的……

我从二十出头遇到孩子爸爸，异地恋，两地分居，辞职……一晃就到了中年，前半生都在等待中度过，盼到他脱下军装，却撒手人寰。

这副烂牌我都懒得说了，说多了好像不停的掀开伤口，祥林嫂一样想让人同情我似的。不，我不需要同情，因为我已经爬起来了，扛住了这些事儿。

我只是想让高兴知道我吃过的苦，付出的一切，我说，高兴啊，你知道我为什么能从失去你爸爸的伤痛中走出来吗？因为我问心无愧！我为他做了太多太多，能做到的都做了，做不到的，就算他活着，我也做不到。

很多事，顺其自然吧。该忘的忘掉，该往下的，放下。

你毕竟还有妈妈在，能吃饱穿暖，想吃火锅的时候也可以去吃，想出去逛一趟也能办到。这已经很好了，小伙子，开开心心的，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将来会有你的老婆，你的孩子，你的事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我没了妈妈，我一样得好好活着，因为我得照顾你啊，我要挣钱啊，我还有自己的梦想啊。我不能一蹶不振，放任自己的情绪，天天哭天抹泪的，让自己抑郁了，发疯了，变傻了……

母子二人谈了很久，高兴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他点点头，说，我爸确实，有时候很矫情。

人是很复杂的，有优点就有缺点，正常。我摸摸他的头，说，休息一下，复习，然后开始听写。

中年女人的心早被生活磨成了鹅卵石，没有棱角，圆润且光滑，该滚的时候滚过去，该走的时候走过去，能屈能伸。

我其实喜欢做一个有棱角的人，谁还没个脾气啊。

可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次又一次碰壁，在现实面前头破血流过，在悲欢离合里束手无措过，除了收敛自己，不断修炼内心，把自己变成鹅卵石，还能怎样？

能做有棱有角的人，是一种福气，说明被人呵护着，没吃过什么苦，没受过什么罪，所以，也没有改变自己。

如今我只能像鹅卵石一样活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减少受伤的概率，保护好自己，同时，积蓄力量，有力气呵护自己的孩子，维系好生活。

翠说：小店上新假两件卫衣；轻薄儿童羽绒服，我给高兴买过这个，价格不贵，穿脏了直接放洗衣机里，也不心疼；情侣款面包服；需要的识别图片下单，工作日48小时发货，遇节日延时。

晚安！

翠脆生生

宁夏作协会员，报纸专栏作者，现居银川。出版《两个人的江湖》《美好的人都不会孤独终老》等书，其他文字散见报刊杂志。微信公众号：乍苦还甜（ID：zhakuhaitian），个人微信号：ilovecui2019

乍苦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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