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小的时候,家距离学校2公里
她是和小伙伴一起跑着去的
乡间土路泥泞
路上有高低不一的田埂
必须经过的小溪木桩桥
以及出现在这里那里的无数水坑
何珊珊无法避免这些水坑
每踩过一个水坑
她就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那时她还能分辨扑克牌上的花色
视力再次下降是后来的事情了
不过后来她也在变化
更轻盈了,各种意义上的
巴黎,晴天,气温在20摄氏度左右,等候在田径场上甚至有些冷,身体充分活动开后,这是最适合跑步的天气。
跑跳组的翻译朱老师,早上帮何珊珊扎了“哪吒头”,领跑员杰哥重复着已讲过许多遍的细节,胡教练则强调要永远保持微笑。
在一检二检后进入场地,欢呼呐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然后穿过她的全身,杰哥称这种体验叫“从头麻到脚”。她这次没有紧张,说是第一次真正享受比赛。
广播播报比赛马上开始,整个田径场瞬间安静,紧张感一下回来了。但就是今天了。
这是何珊珊第二次站在残奥赛场上,几年前的东京残奥会上,她在田径女子1500米T11级决赛中取得第六名。
跑过终点,何珊珊(领跑员游俊杰)以4分32秒82的成绩获得巴黎残奥会田径女子1500米T11级银牌,刷新了自己的个人最好成绩,并创造了新的亚洲纪录。
中国选手何珊珊(右)与领跑员游俊杰在比赛后合影。(新华社记者才扬 摄)
2015年,何珊珊在南昌市盲童学校读书。3月,省残联来学校选拔运动员,她800米跑了3分30秒。很好的成绩,邱永发教练告诉她,“来跑步吧,5个月后你肯定能拿名次”。
犹豫在被告知拿名次有奖金后消失,对她来说这是非常经济且必要的选择。
站在江西省体育馆的田径场上,她的运动生涯从恐惧中开始了。面对陌生的环境和人,何珊珊听着脚步声跟在队尾跑步,害怕让她的步子都没法完全打开。刚开始每天10公里左右的适应性训练,她就体验了运动员的滋味——得了轻微的骨膜炎。
不过邱教练没有骗她。2015年秋天,何珊珊参加在成都举办的第九届全国残运会,在中长跑项目中取得两银一铜的成绩。次年奖金发下来,她买了自己的第一部智能手机。“邱教练不是在‘画饼’,我就是要继续跑步了。”
成为职业运动员后,训练,比赛,在失败或成功后短暂的颓丧或兴奋的情绪里,继续新的训练,然后参加新的比赛。
2019年后,何珊珊跑得比较顺利,一次次刷新自己的奖牌记录:2019年获得迪拜世界残奥田径锦标赛1500米银牌;2021年获得第十一届全国残运会女子T11级1500米金牌、东京残奥会女子田径T11级1500米第六名。然后成绩趋于稳定,她开始焦虑。
突破的契机出现在2023年4月,何珊珊迎来了她的第7个领跑员——游俊杰,她叫他杰哥。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东莞的训练基地,当时何珊珊不知道杰哥在客厅,她和室友说笑着从卧室走出来准备吃早餐,杰哥被她的笑容打动,正式成为了她的领跑员。
游俊杰看了何珊珊跑步的视频,详细地了解她之前是怎样进行训练的,然后重新纠正她的技术动作。何珊珊感觉自己不会跑步了,身体后仰变成往前倾,摆臂要变,步幅和步频也要变。一个叫“马克操”的激活练习,整套动作完整做下来就几分钟,何珊珊从下午4点练到了晚上9点,自己练出了小情绪,可游俊杰仍旧耐心,直到练出肌肉记忆来才休息。
遇上游俊杰让何珊珊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她珍惜自己的每一次机会,目前她脑子里只有跑步一个念头。
2023年5月,在杭州举行的全国残疾人田径锦标赛非常重要,相当于亚残运会选拔赛。赛前半个月,为了完成杰哥给自己设定的跑量,左脚大拇指外侧磨出了2厘米的口子,但她仍继续完成每天十几公里的跑步练习。
贴上创口贴,伤口反复摩擦出血,血液渗出钉鞋表面。
“我就死磕了。”
半个月后,在杭州全国残疾人田径锦标赛上,何珊珊在T11级1500米中跑出了个人最好成绩4分47秒,而此前她最好的成绩是4分52秒。
1996年出生的游俊杰比何珊珊大3岁。他小时候也展示了跑步上的天赋,凭借着体育特长被清华大学特招。2017年天津全运会,游俊杰代表四川队参赛,由于心态的崩溃,原本的夺冠热门只获得倒数第二。之后他去看心理医生,花了2年时间才走出低谷期。
休息室的交流后,两人关系正式破冰。此前有各种事情困扰着双方:何珊珊怕跟不上游俊杰的步伐而歉疚;游俊杰父母不太支持自己做领跑员等等。
在第二天进行的400米比赛中,两人拿到了亚军。
一个美丽故事的开始。
北京时间2024年9月1日,2024年巴黎残奥会田径女子400米T11级决赛,何珊珊以58秒25的成绩获得铜牌。9月2日,以4分32秒82的成绩获得2024年巴黎残奥会田径女子1500米T11级亚军。
何珊珊有时会想起那个在村小读书的冬日。因为起床晚,小伙伴们跑着去学校,同伴跑得越来越快,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的脚步不由得开始变快,然后整个身子跌进小溪里,全身湿透,哭着跑回家里。
10月中旬,何姗姗马上就要去云南楚雄集训,备战明年的第十二届残运会。
“然后,洛杉矶见。”
编审:雷旭华
审核:李能玲 曾嵘峰
监制:温新民 廖鸿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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