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时,我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意外地摸到了一包用面巾纸包着的碎碎糟糟的东西。
拿出来时,因为太不注意,还甩掉了两三颗。打开一看,原来是爸爸偷偷给揣的榛子仁。
看着窗外的茫茫白雪,我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回家,总是让人心生感慨,眼眶子也变得格外浅,看什么都想哭。
比如一年只能种一季、被雪盖得严严实实的土地;比如零下二三十度的冷风里,揣手卖烤红薯的大姨;比如没什么夜生活的县城,晚上9点就空空荡荡的街道;比如跟我爸两个人走着走着,他给戴上帽子,又用他的手包住我的手。
大概是在北京一个人待久了,人也变得冷漠了一些。
猛然发现,我爸好像是比我更爱这世界的人。我最爱的或许是自己,而他不一样。我们打车时,他坚持不让出租车拐进小区里。
他说:“一年就这时候家里人多,让他们少浪费点时间,多赚点钱。”他有时还会多给司机3块、5块凑个整,说:“都是辛苦人,希望他们都多多赚钱。”
他一直做着小小的好事,给我积福,也给自己积累口碑。
他说:“县城小,格局才要大一点。”
我呢,比起老家的没有人情、寸步难行,更习惯北京那种边界分明的生活。
我习惯了打车、买菜时APP上那些有零有整的金额,习惯了设闹钟挂号、抢票的生活。
但他也最爱我。
他说:“爸爸今年又去上高香啦,希望我闺女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找个真的对我好的人。”
我笑着问他:“愿望就这些啦?没有比如我赚大钱,你找好老伴儿什么的吗?”
他说:“不找,不想跟你有隔阂。不用你赚大钱,像我一直说的,不行别干啦,回家吧,我养着你。”
嘴上总说着逃离,每年也确实有无数年轻人离开东北。
可那些深深浅浅的雪脚印,呼吸间渗入骨髓的冷冽,灶台烟气里隐约的矮矮的夕阳,谁又舍得忘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