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回国红利大减?!中产家庭去美国读本科还值吗?

文摘   2024-08-25 18:13   江苏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留学红利日渐减少,自费去美国读本科是投资还是消费?脱钩等逆全球化言论日渐流行,去美国上大学要遇到哪些挑战?从高压竞争、一路刷题的应试教育环境,到美国需要自主学习、自控力和主动寻求解决方案的教育环境里,中国留学生又要跨越哪些障碍?留学长期以来被看作是高考独木桥之外,另一条阶层跃升之路。它是一条快捷通道,还是布满了鲜为人知的荆棘?在中国这样全民对教育和阶层跃升感兴趣的氛围里,很多人对此好奇。


主笔|杨璐

马颖毅是美国雪城大学公共事务学院的教授。她从2012年开始,调查和访谈了上百名留学生和外教,试图给这一代中国留学生做更丰满、更有血有肉的画像。我们关心的这些问题,她的研究里都有涉及。2020年,她的专著《留学的孩子:雄心勃勃且忧心忡忡的一代人》在美国出版。
她用雄心勃勃和忧心忡忡作为新一代去美国留学学生的共同特点:这些学生雄心勃勃想进入美国排名高的大学,但对难以捉摸的大学录取过程忧心忡忡;他们雄心勃勃想获得全球视野,但又对无法融入美国人为主的社交圈忧心忡忡;他们雄心勃勃地要为自我实现选择大学专业,但又对中国式实用主义和美国社会崇尚个人表达价值观之间的矛盾感到忧心忡忡;他们以为赴美留学是结合中美两国的教育优势,但又对美国课堂上的新要求,比如课堂讨论忧心忡忡;他们对学有所成雄心勃勃,但是对中美两国各自就业环境、移民环境的变化忧心忡忡。
雪城大学公共事务学院教授、留学生群体研究者马颖毅
所有这些相互矛盾都可以归为两个问题——从实利的角度看,到美国留学是否真的值得?从成长的角度看,这条路可能在新一代留学生们的人格形成上留下什么痕迹?
三联生活周刊:在美国的这种环境变化里,你访谈的中国留学生对专业实用性的认识跟你那一代相比,有什么变化吗?
马颖毅:我还是留学生的时候,每次跟别人讲我是学社会学的,美国人的反应是“很有趣”,中国人的反应是“眉头一皱”。我没有具体的数据,但我相信中国留学生大部分是理工科和商科的。现在比从前要多元了。我所在的雪城大学以文科见长。我们学校的传媒电影、国际关系等专业里,中国留学生非常多。但是总体上,文科生在绝对人数上增加了,放在总体留学生里还是偏小众的。我的研究里有一部分统计,理工科和商学加起来占我统计里面的70%。而且,我拿中国学生在国内学文科的比例去比较,留学生在美国学文科的比例比国内低。跟美国人学文科的比例相比,就更低了。美国学生学文科的比例是高于学理工科的。
这里面有个有趣的现象,从教育社会学角度看,基本上家庭收入越高的学生,学文科的概率就越高。因为这样的家庭会觉得高等教育是一个自然的人生阶段,孩子需要交朋友、找很多乐趣,找到人生意义。家庭阶层越低,学理工科的概率就越高。寒门子弟把高等教育更多地看作是改变命运的手段。中国留学生未必都来自富人阶层,但家庭收入的中位数是比国内大学生高的。为什么他们学文科的比例比国内的学生还低?我觉得能够解释这个现象的一个原因是,在留学过程中,他们丧失了部分母国的文化资本。我访谈的这代留学生,他们用修两个或者三个专业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在专业中选择一个文科专业。比如我书里访谈的学生,一个学生第一专业选的是工业工程,第二专业是心理学。另一个学生,选的是物理专业和艺术史,来平衡个人兴趣和实际需要。
中国留学生选择文科的少,也有现实原因,就是文科留美国比较难。我访谈的学生里,好几个学生在高中时是文科生,到美国之后就转为理科专业了,比如应用数学统计。中国数学基础教育真是很强。这些学生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他们知道自己在数学上没有天赋,也不感兴趣,但是从事应用型的工作是可以的。其中一个学生,她后来真的留在了美国,在保险公司工作。美国有大量银行保险公司,需要用到应用数学。这样的工作,很多本地人做不了。因为美国学生,很多人认定自己不可能去做任何跟数学打交道的工作。
《人世间》剧照
三联生活周刊:说到留学的实用性,国内现在有一个很热门的话题,就是探讨出国留学是投资还是消费。目的不同,会导致在美国的专业选择、未来的职业规划都不同。你访谈的学生和他们的家庭,怎么看待这两个目的?分别从这两个目的出发的学生,他们在美国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马颖毅:我在做调研的时候,留学是投资还是消费,不成为太大的问题。因为那个时候,留学红利很明显。我感觉因为留学红利越来越少,才会有留学是消费的说法。
我做调研的那个阶段,显然认为留学是一种投资的人是占主要的。我访谈的好些学生会讲,“我妈卖了一套房送我出来”“我妈把股票卖了送我出来”等等。这些学生的确想留在美国,而且他们选择的也是容易留在美国的专业,比如说会计、计算机等等。我访谈过一个学电影的学生,我也不认为他会把选电影专业看作是消费。他可能会看重这个经历是有意义的,让自己长了见识。
现在留学红利已经没那么高了。但我觉得从消费角度,家长和学生想从购买教育服务里获得的内容,也并不明确。他们会说希望孩子能够获得比较健康的教育。他们喜欢用“全人教育”这个名词。这样的父母,他们的童年过得蛮艰苦的,通过高考改变了命运,让自己的阶层跃迁。但是,他们觉得自己的教育经历很不愉快、很压抑,不愿意让孩子再走这么一遭。
三联生活周刊:我们现在好像都在说逆全球化。你留学时面对的美国环境,和这代留学生面对的美国环境有什么不同?在美国人的叙述里,他们对全球化的拥抱有变化吗?
马颖毅:我同意全球化有所回流,但很多东西已经不可能回到全球化之前的状态了,特别像资讯、技术这样的东西。我觉得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一篇发表在《纽约客》上的文章中有对我的采内容。我随后就把这件事忘记了,也没及时找来原文读,结果是中国的朋友在公众号上读到,发微信告诉我的。中国读者在中文公众号上读《纽约客》比我在美国读得还早。我觉得这是全球化很重要的体现。
至于美国学生,他们现在也是处于一个很特殊的历史阶段。他们很极化。但是极化的另外一方面,他们又非常全球化。最近有一个国内很好的大学的院长到我们学校去参观,他就问我,美国年轻人为什么那么关注巴以问题?美国年轻人真的很有意思,他们懂外语的很少,一边非常自我中心,一边又极其关注全球问题。你问美国大学生最关注的三个问题是什么,他们基本都会提到全球的气候变暖问题。但是,中国年轻人会说就业问题、自己的前途问题。这是很大的不同。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24年3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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