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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木
《帕米尔高原上的巡井路有多长》
很多人不知道,阿克莫木气田巡单井的路有多难走。
阿克莫木气田位于帕米尔高原,平均海拔2500米以上,一座座赭红色山体像神秘的古堡,丹霞地貌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明珠,像电影《冰山上的来客》里唱的:翻过千层岭,爬过千道坡,水晶般的冰山,野马似的雪水河。“亚洲屋脊”的样貌从地理课本里走到了眼前。
高原的冬天,天蓝云白,冷风嗖嗖,在“远看成岭近成峰,黄沙尘与车轮同”的山路上行驶,坐在越野车里像坐拖拉机一样。这是我第一次上帕米尔高原,擦了防晒霜,还是感觉脸有些疼。风是硬的,就像雪化成的水,刺骨的冷。到阿克莫木气田时,我捂着胸口,头脑发晕,精神萎靡,跟人说话慢半拍。有人说这是高原反应,在阿克工作,高原反应是他们必须要吃的一种苦。很多员工每次休假回到阿克,第一周都要适应高原反应。
自阿克1井发现至今,阿克油气运维中心目前有11口生产井、4口长关井。对这11口生产井,他们每天上午、下午各巡井一次,4口长关井则固定在每周一巡井。11口井不算多,但多在山区,巡井的路却异常艰难。巡井皮卡车在搓衣板沙石路面上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像坐过山车一样蜿蜒曲折,心脏不好的人根本不敢坐。而当春天的雪融性洪水和夏季凶猛的山洪暴发时,危险系数会升级。
帕米尔高原上,只要风吹草动,就会降温,更别提雨雪、沙暴天气了。一降温,采气工就要加密现场巡检。大家盼着春天来,可春暖冰消雪融,又会出现融雪性洪水。夏季山里一片云就可能是一场大雨,雨后道路泥泞,有时路被冲断,有时管线被冲刷裸露出来,巡检工作紧张而劳累。这些艰难困苦和下雪天比起来,都不算啥。
阿克每年10月开始下雪,雪后的路上结了冰,原本就险峻的山路更让人望而生畏。巡检工穿上厚厚的红棉工服,戴上有护耳的棉安全帽,穿上棉鞋,近看像一只只大笨熊,远看像一串粘白砂糖的糖葫芦。他们像时钟指针一样准时地走在雪野上,蹚出一条巡检路,每天按部就班地做着外面的人看不见的事情。有时遇上突发情况抢险,他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拼了命地往山上冲。
吴远疆
2016年元旦前,突降一场大雪,积雪厚的地方有齐腰深。“为了清除装置区积雪,保证正常供气,我们整整干了两天两夜,那一周胳膊都抬不起来。”巡检工熊辉见过齐腰深的雪之后,觉得没过脚脖子的雪只能算毛毛雨,见怪不怪。吴远疆和熊辉一样,每天走在巡井路上,他这一走就走了18年。
吴远疆起先是乌恰末站的一名输气工,后来随着阿克4井投产,他又成为阿克莫木气田单井上的采气工。阿克4井正好在风口上,常年风沙不断,吴远疆经常独自一人守护着一口单井,一干就是一整天,午饭都是送到井上吃。由于数字化程度较低,采气工的工作量相比其他气田要大得多。高原的风很硬,吴远疆脱下棉衣的时候比冬至的白日头还要短。每天脸冻得生疼,紫外线悄悄在他脸上抹了两坨高原红,像牧民又像士兵。高原的冬天像冬至的夜一样长,天寒地冻像一个苍茫的冰窖,是极考验人忍耐力和承受力的季节。
朝阳和晚霞早晚作伴,芨芨草和骆驼刺春荣秋枯。他晚上睡觉不敢趴着睡,必须一只耳朵听着井场上,有时会听见半夜狼嚎,那一段走了十几年的山路和那些磨破的工鞋都记得他艰难的步履。在祖国最西端的气田,他趴在管道上听气流声音,在工作记录本上记下:气井安全生产,天然气平稳外输。
吴远疆(左) 刘军(右)
2020年1月18日,吴远疆为阿克1-3井管线搭头忙碌了一天,气井安全顺利生产。回到营地还未休息,晚上9点多,气田却突然停电了。吴远疆背起背包夺门而出,和同事向气井赶去。夜晚的最低气温是零下二十七摄氏度,距离天然气处理装置较远的阿克1-H4井、阿克101井等4口井在停电情况下外输管线很容易冻堵,严重情况下会造成整个气田停产。吴远疆由近至远,到凌晨2点开启了四口井的加热炉,气井正常生产,没有影响天然气的长距离输送。
那一天,吴远疆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山路真是难走。特别是通往海拔最高的阿克401井的路,数不尽的上下坡,那一段50米的路,斜度直逼45度,从山底直达山顶,车辆行驶了好几分钟。但他是山路的主人,他在风雪中积攒了太多经验,那一天操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从此,吴远疆多了一个名号“单井守护神”。
李永江
和吴远疆一样走在巡检路上的采气工李永江,已近知天命之年,却不知道自己会变成失联人员。有一年,他和同事曹亮在新投产的井上值白班,养护井场设备,处理井场故障。中午突降暴雪,井场很快就被淹没在大雪中。“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从中午一直到晚上,没有人送饭,也没有人换班,因为那条蛇形的山路早都找不见了。他们就着板房里的方便面和水吃了,睡前还谈论这雪明天应该就停了。
第二天早上,大雪差点把轻板房的门堵了。他和曹亮脚上、腿上和腰上裹缠好塑料布防潮,合力把门推开,去清理积雪。他们就像冰川里活着的两只小虫,又像插在井上的红缨枪,顽强地在风雪中保持战斗的姿态。由于风雪干扰,电话没了信号,他们与外界失去了联系。第二天晚上,方便面只剩两包,这是最后的粮食,他们又把前面扔掉的方便面袋子捡起来,把碎渣子倒在嘴里慢慢地嚼。那一刻后悔往日为什么没有多备些粮食。救援队再不来,他们真的要画饼充饥了。
可他们知道,人和车要爬上这冰雪茫茫、山势险峻的帕米尔高原有多难、有多慢。第三天,他们吃完了最后一包方便面,聊起巡井路上采过的野蘑菇、救过的野鸭子,现在要是能走在路上也是幸福的。到了下午,李永江和曹亮饿着肚子相对无语。就在他们饿得发昏的时候,板房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九曲十八弯的山路,被来救援的同事用推土机硬生生在雪路上开出了一条救援路。
正可谓:“戈壁白雪荒山,草枯星稀月残。红衣铁汉别家小,冬季保供险成仙。”
图文 | 石春燕 陈士兵 吴小凤 邵月超
音频 | 赵安琪
策划 | 李丹丹
编辑 | 王莉梅
审核 | 周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