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健散文《寻梅随感》
文摘
文化
2022-07-25 08:37
安徽
寻 梅 随 感
高 健
我对梅的喜爱,最早缘于物质和文化都还极度贫乏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读初中。同学不知从何处抄来陆游的咏梅诗:“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那时在我生活的古城范围内,我尚未看见梅的实物,凭着对诗词的朦胧感悟,我对梅也发生了想象,产生了好感。上世纪的九十年代,我住在泗城一个单位的宿舍区里。小区南面的一排住房是有仓库改造而成,打门朝北,和我住的宿舍楼隔路相对,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起初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注意,到了一年的隆冬时节,我才发现紧挨南面一排房屋前的自来水龙头边有一株盛开的腊梅,赤裸着修长的身躯,愈显细枝上鹅黄花朵的硕大。水龙头下滴着冰溜,地面结着厚厚的积冰。这是我第一次亲见了实物,并对它凌寒独自开的孤绝、坚强、傲骨产生了敬佩。天一暖,腊梅花便枯萎凋残,香消玉陨,想着当时不少名人迷失、坠落于物欲横流的大潮里,我有感而发,东施效颦写了一首《伤梅》:“严寒铸风骨,风雪生玉肤,正是百花避寒时,疏枝见精神。香风酥筋骨,温雨蚀神魂,枝红草茵春光里,零落泥中泣。”
我当年住的宿舍区,伴随着城市大开发、大建设,已成为四周高楼间的广场,影迹全无。我心中的那枝梅也不知流落何方。到哪赏梅呢?古城内我只知道清水湾公园有成排成片的梅花。从年前始,我一空就去公园看看梅花开了没有,一连多天,枝头上早已骨朵泛红,就是蕊唇不吐,不急不愠,似乎有意在考验我的耐心。大年初七早晨,我漫不经心拉开窗帘,猛见外面一片银白,原来夜里下雪了。好稀罕的雪呀!入冬以来几次风卷天暗,我都断定要下雪,却每次让我失望。就在我认为今冬看不见雪失去信心时,它却悄然地降临了。放眼窗外,树木、高楼上全覆盖了厚重的一层雪,好个琉璃世界。我想起《红楼梦》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的情景,想清水湾公园的梅花开了吗﹖上午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似有似无踏雪走进了公园,突然,我的眼前一亮,不曾想几天前还枝头寂寞的一株株梅树,一夜间还枝头寂寞的一株株梅树,一夜间灿若云霞,枝朵上覆着薄薄的一层雪。原来,它多日的忍耐、等待,只为了这一场雪,只为了营造一个“琉璃世界,白雪红梅”的情境,只为了一个爱梅、爱读《红楼梦》的人,有一个身临其境、踏雪赏梅的切身体验。
一连多日一有空我都去公园赏梅。在去公园的路上,我渐次发现北部新城一条条宽敞大道两旁都盛开有梅花,作为行道树迎立着。原来新的泗州城并非只有清水湾公园栽植梅花。我骑着单车不断扩大访梅的范围,道路旁、河岸旁、小区里……几乎到处都有梅花,红的、黄的、白的,或遗世孑立,或隔路相笑,或成排、成片云集。我责怪我的疏忽,我埋怨我迟钝的发现。像《桃花源记》里的渔夫,我却因访梅看到了洞口外一个新泗州城的更广大的世界。一个星期日晴明的上午,我由石梁河四季景区访梅溯流来到了西关桥头。已是正午,我忘了饥饿停下休憩。在这里,古汴河与石梁河相交后沿古城边逶迤东去。而古时汴水却是穿城而过,我处的位置是古泗州城的“永丰门”外,古“泗水关”大概就设在在这里。这是隋唐大运河通济渠段重要关口。望着已显狭小、局促的老城区,我思绪进入了隋唐鼎盛时期汴水上这座古城的历史场景,那时这座古城正是周围方圆数百公里范围内的政治中心,经济发达,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白居易、苏轼等大文豪都曾用足迹在这里写下了诗篇美文。后来因为政治历史的原因,它衰落了。今日泗州城规模已扩大到古城区数十倍,高楼林立,道路宽阔,四通八方,城市已焕然一新。巨大的变化缘于近年来大格局者的擘画,缘于郊区土地者们的奉献,缘于一批人的倾力打造,但也透支了多年后的气力。一座中等城市的雏形虽已成型,但它的基础还很薄弱。放眼周边,它的工业、经济还很落后,这是改革开放后很长一段时间历史形成的。
它的落伍、掉队,有着诸多的因素。但是其中之一,本土官员整体品格的塌陷,是不可回避的重要因素。外来的强势,严寒的威压,错误的决策,把这座古城当成了试验田、镀金地、淘金场。几个抗争者倒下了,整个群体吓怕了、屈服了、失声了,或圆滑世故以自保,或屈膝攀附以分得一杯羹,以致后来奴性十足,来了只病猫也畏之如虎。这期间也走出几个超然恢宏之士,几声豪放坦荡笑声之后,一切又归于沉寂。而更多的是陷入内耗、内斗、内残……到了异地的少数,又遭到了当地籍的抱团挤压,举步维艰。
我想到了新中国革命之初的那段历史。面对沉闷、严酷、惨烈的斗争现实,谁都清楚先站起来冲在最前面的,大概率会牺牲。但还是有无数的仁人志士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前赴后继,而没选择、修炼所谓的“成熟”、“老练”、“圆通”、世故,这才有了今天的中国。今天的新泗州城到处栽植、怒放的梅花,能否为这座城市强健起软弱的筋骨,铸造起缺失的神魂。
泗 州 文 学
公众号:sizhouwx
长按二维码关注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