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头儿,我还是个愣头青,在部队里当兵。领导一拍脑袋,说要派我去武汉学习新式雷达。我一听,乐得屁颠屁颠的,心想这下可以出去见见世面啦!
收拾行囊的时候,我妈塞给我一大包零食,生怕我在外头饿着。我推辞只好把那包沉甸甸的零食塞进了挎包。谁承想这包零食后来救了一条人命,这事儿我到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
从龙感湖到武汉,得先坐船到九江,再转客轮。我寻思着坐船挺新鲜,兴冲冲地跑去买票。谁知道一上船,那味儿差点没把我熏晕过去。我捂着鼻子找到自己的铺位,刚躺下没多会儿,就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
我探头一看,只见两个彪形大汉押着一个戴手铐的瘦弱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脸色蜡黄,眼神呆滞,像是被折腾得不轻。我琢磨着这人准是犯了啥大事儿,不然也不至于被这么押着。
我憋不住好奇心,就问那两个押解的:“这人犯啥事儿啦?”
其中一个押解的瞪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这家伙是个反动分子,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那年头儿,“反动分子”可是顶顶严重的罪名。我不由得多看了那人几眼,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反动”的味道来。
可仔细一瞧,那人哪像什么反动分子啊!瘦瘦弱弱的,文质彬彬的样子,倒像是个读书人。我忍不住又问:“他到底说啥了啊?”
那押解的嗤笑一声:“呵,这小子可有意思了。他是个中学老师,去参观林某故居的时候,居然说林某家庭成分不好,是地主或富农。你说这不是找死吗?”
我听完,差点没笑出声来。这话要是在平常说,顶多算是嘴欠。可那会儿风声鹤唳的,谁敢乱嚼舌根子啊?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我偷偷瞄了那老师一眼,只见他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他那样子,估计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夜深了,船舱里渐渐安静下来。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被一阵骚动惊醒。睁眼一看,只见那两个押解的慌里慌张地跑来跑去,嘴里还嚷嚷着:“跑了!那小子跑了!”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心想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只见船上的人都被惊动了,船长也赶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说那老师肯定淹死了的,有说他可能游到岸上跑了的。
我站在甲板上,看着漆黑的江面,心里直打鼓。这大半夜的跳江,不是找死吗?正想着,突然听见有人喊:“那儿!那儿有个人!”
我顺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江面上有个黑点在浮浮沉沉。船上立马放下小船去救人。等把人捞上来,我这才看清,可不就是那个老师吗?
那老师被救上来时,已经半死不活了。浑身湿透,嘴唇发青,瑟瑟发抖。我看着他那可怜样,心里一阵难受。虽说他犯了错,可也不至于这么折腾人啊。
我想起挎包里妈妈塞的零食,赶紧掏出一块面包,递给押解的:“给他吃点吧,别饿死了。”
那押解的瞪了我一眼,但还是接过面包,塞给了那老师。老师接过面包,用感激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我心里五味杂陈。这人本来是个体体面面的知识分子,就因为一句无心的话,就落得如此下场。我不禁想,这世道,怎么就这么荒唐呢?
第二天一早,船靠岸了。我下船的时候,又看了那老师一眼。他也正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我朝他点点头,算是告别。
多年过去了,我时常想起那个老师。不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是不是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每当想起他,我就感慨万千。那个年代,一句话就能毁掉一个人的一生,多么可怕啊。
现在回想起来,我庆幸自己当时伸出了援手,给了那个老师一点温暖。虽然只是一块面包,可在那个时候,或许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这件事让我明白,在任何时候,我们都应该保持独立思考的能力,不要人云亦云。对他人的遭遇要多一份同理心,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善意之举,也可能给别人带来希望。
那个老师,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如果你还记得当年那个给你面包的小兵,希望你能原谅我当时的无知。我们都是时代的尘埃,在历史的长河中飘摇。但我相信,只要心存善意,总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