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川藏北线317之一路和解到玉龙

文摘 2024-12-28 00:01 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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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西藏的第二天，从江达到玉龙铜矿86公里。

爬升一个海拔4347的雪集拉山垭口，坡依然难爬。

但爬坡已经不是最难的事，“心理”屏障才是。

莫名就陷入一种无所适从的迷茫。

心心念念的西藏，突然就到了。

到得异常精彩，到得措手不及。

所以，接下来不知该期待什么……

西藏的云很白，很低，低到触手可及……非常诱人。

但我就是没有停下来，去抚摸。

也没有踏进草原腹地，去跟当地人接触交流。

所以也产生不出故事。

心中没有故事，记忆自然模糊。

模糊到就像是一段挥之不去的童年记忆。

记忆里有个情景一直活着，并不定时会有回响。

“——那个傍晚应该是闷热的，像台风前的天气。

七八岁，或者九岁，十岁？总之，那时我已经是一个略懂世事的小女孩，懂得

赞美与嘲讽，懂得光彩与羞耻，懂得感知关爱和嫌弃。

我记得天空是红色的，火烧云的红。

我一手抱着一张薄毯子，一手死紧地拽住门板，脚后跟有千斤重的力量顶住芝麻石的门槛。

拼尽全力，企图保护自己不要被赶出家门。

但最终还是被父亲无情一手提起，扔了出去。

他的愤怒像一座喷发的火山，他的力量足够揉碎一头牛。他的脸布满青筋，眼珠凸起……

而我并不知他因何事而如此暴躁，记忆里没有那一段。

就这样，我抱着薄毯在红彤彤的世界走着，哭着。

一路都是认识我的人，邻居阿婆，巷里的小伙伴，爱看热闹的亲戚，住在附近的同学……

我架空喉咙，憋住哭声，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脸上有泪。但哽咽抽泣其实比哭声更招人好奇。

他们全都看到了，停住脚步齐刷刷望向我。有人问：这不是某某家的孩子吗？然后他们就笑了，我抽泣得越厉害他们就笑得越肆无忌惮……

我记不得最后走向哪里，但内心有个彻响的声音在回击：我没有家！我不是某某家的孩子！我不认识你们！”

这个没头没尾的片段记忆，裹着厚厚的羞耻感一直伴随我成长。

小学时经常去女同学家蹭睡，初中时喜欢坐角落从不主动认识新同学，报志愿时选择一个连班主任都不认识的城市……

一直不安一直逃避……每每发作，就会窒息就会撕裂，也会想象一个叫“西藏”的地方。

听他们说，那里神秘且美丽。

那里空气稀薄，那里天高地远……不是随便轻易能去的。

能去到那里，就能不畏暴力，就能吞没嘲笑，那里的人们只爱念经不爱念叨……

在那里，谁都不认识我，也没人知道我是谁家孩子……

（直到现在，我都极难从内心去认定“家”这个概念。

无论是婆家还是娘家，跟人谈起，我下意识会用“他们家”作为称呼”。

之前不知道为什么，骑完西藏回来才明白那是童年的创伤。）

“西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依附在那个记忆，只要记忆浮现西藏便在招手。

骑这段路时，记忆突然闪现，断断续续，没有以前那么清晰。

已经看不清他们的嘴脸，嘲笑声也越来越弱。

我知道，我正在一层层撕开包裹已久的“羞耻”膜。

然后把注意力投向路上。

四川有的柏油路，西藏暂时没有。但西藏的养路工人多，哪里的路面有破碎那里就有养路工人。

西藏的牧场比四川真实，道路的两边没有围栏阻隔，草原上的牦牛随处散步，看起来更有个性更加自由。

牧场的帐篷和矮屋比四川更聚人气，有拿绳甩石子放牦牛的男人，有晒太阳的妇女，有奔跑的小孩……小孩打招呼方式不是“扎西德勒”，而是“哈喽”“拜拜”……

西藏的新农村比沿海山区里的“碧桂园”式小洋楼新农村更气派，看起来像是别墅富人区……但没什么人住，冷冷清清。

西藏的公共厕所却是个意外，现代建筑，干净卫生，水龙头还是感应的。不像四川村上的卫生间，总是建在水流湍急的河上，两块木板拼成蹲坑，没有水也别想洗手。

我想，西藏的原生态也会跟四川一样，慢慢被开发被修饰被卸下神秘的面纱，渐渐成为景观大道，成为景区，成为一篇一目了然的简介。

在丹巴东谷乡的傍晚，我们每个人都说出一个骑车进藏的原因。

现在，不知乐姐是否已经找回那个“有用”的自己，

也不知小刘究竟减肥了几斤？

而我“不出来虐虐，会死……”其实还有另一层隐喻。

这一夜，我们住在玉龙铜业招待所，条件很差，没有洗澡。

乐姐依然坚持另辟住宿，她在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不知是如何安置……她并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也没问。

但见她那样，我很心疼。

这一晚，我有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站在房间的大窗前，面对一座被开发得乱七八糟的黑大山，对王姐说：“攻略上说，317国道到昌都后就没什么风景了，后面只有逆风和更艰苦的环境……”

“我想在昌都转道去318，再从芒康骑往波密，林芝，去拉萨……”这一句，说得很小声，像是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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