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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物｜拾趣｜美馔
融合匠心精神与东方美学，
在这里分享文化、设计、美学与情怀。
——一方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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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造物
PART.01
凤起瘦西湖，一鸣惊寰宇
雕漆嵌玉是扬州漆器独有的精工技艺，汇聚赓续千年的雕漆及嵌玉两大名贵工艺，是将技艺功底及审美情趣发挥到极致的传统手工技艺的典范。
——中国工艺美术大师
阚凤祥
扬州漆器是熠熠生辉的中国漆器中重要的流派，作为扬州市的传统工艺品种，起源于战国，早在秦汉时期，扬州彩绘和镶嵌漆器制作工艺就有很高的水平。扬州北郊天山汉墓、北京老山汉墓、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文物中都有扬州漆器；雕漆工艺最早出现于唐朝。经济的繁荣伴生着手工艺品的制作精良，彩绘、剔红（雕漆）、夹纻脱胎和金银脱等漆器制作愈益精细。唐天宝十二年（753年），扬州大明寺住持鉴真大和尚东渡日本，随同漆工、玉工就有数十人，所携带物品中有漆盒、漆盘等漆器几十件；“宋人雕红漆器，宫中所用者多以金银为胎。妙在刀法圆熟，藏锋不露，用朱及鲜，漆极坚厚而无敲裂，所刻山水楼阁人物，皆俨若图画为佳绝耳。”张应文《德秘藏》论雕刻条评中提及了宋代雕漆的华丽奇巧。明清时代，扬州雕漆工艺精进，扬州成为全国的漆器制作中心，盛极一时。扬州漆器更成为扬州两淮盐政的重要贡品。清宫档案乾隆十五年（1750年），三十六年（1771年）、五十四年（1789年）两淮盐政“进单”所记中所贡漆器，就有紫檀周制、螺钿镶嵌、雕漆、彩漆、填漆、洋漆、彩勾金等各种工艺漆器。品种器物大至御案、宝座、床榻、柜桌、香几、屏风，小至各种箱、扇、盒、碗、碟、器皿，应有尽有。其内胎材料有紫檀、梨木、红木、黄杨等名贵木材。一批著名的漆艺匠人崭露头角，卢映之、王国琛、卢葵生、夏漆工等人为扬州漆器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在周制之法的基础上将雕漆和百宝镶嵌工艺相结合，创造了“雕漆嵌玉”这一扬州独有的地方工艺。
扬州漆器是木胎发源地，漆胎多以木胎为主
雕漆嵌玉工艺采用涂、绘、勾、刻、填、雕、镂、磨、镶、嵌等多种手法，以平、亮、细、匀、艳、雅的表现效果，将诗情画意的中国美学意境充盈画面。在雕漆图案和锦纹上选用翡翠、玛瑙、青金石、玉、珊瑚、珠贝等进行浮雕镶嵌。“天下玉、扬州工”—扬州雕漆嵌玉的工艺细节中体现的是人对物的观照，下刀的力道与刻痕的顺畅皆是匠人历经多年的手感与经验的凝练，阚凤祥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阚凤祥，生于扬州的漆器艺人。五十余年，他在瘦西湖畔精耕细作，传承和发扬扬州传统的百宝镶嵌技艺，娴熟运用如浮雕、镂空雕、立体圆雕等技艺，刻画出无数栩栩如生的作品。或许是自小就住在扬州漆器厂和玉器厂附近的缘故，阚凤祥经常会看到国内外的参观者来来去去，漆器的神秘感便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能在漆器厂工作，应该会挺自豪的。”高中毕业，18岁的阚凤祥便如愿进入离家较近的扬州漆器厂雕漆嵌玉车间平面玉雕组。从跟随赵唤进老师学习雕刻基础知识和技艺开始，一点点打磨心性。“听老师讲解、看老师如何下刀、给老师打好下手、天冷准备雕刻时的热水等。同时按照老师的要求进行写生、临摹等提升绘画基础的学习。”赵唤进是阚凤祥漆器之路的引路人，同时也是扬州漆器传承人。尤其在牡丹题材的漆器作品创作上经验老到、技艺高超。他时常提醒阚凤祥“学艺的人要吃得三年的萝卜干饭，才能有所成。” 老师的这句简单又质朴的金玉良言让阚凤祥在技艺上足足打磨了两年多的基本功。从砖石到玛瑙、绿东陵石等基础玉石的雕刻，阚凤祥已经可以做到基本上手后才算出师。1981年，阚凤祥又被推荐到扬州工艺美术学校进修，学习期间追随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顾永骏、张宇学习玉雕及雕漆嵌玉的创作。
一棵漆树的生命周期中每年仅能割1次生漆。1公斤的生漆需要大约上千棵漆树。如此珍贵的天然漆也决定了漆艺作品制作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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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造物
PART.02
生存掌握在自己的想法中
漆器工艺基本可以概括为
三个步骤：木工工序，
即做漆器的木胎；
漆工工序，漆器的底坯创作；工艺工序。
在扬州工艺美术学校学习的三年，对阚凤祥来说是丰富设计思维的难得经历，同时让他对自己的专业基础有了很大信心。此时，厂里张宇老师设计出《龙凤呈祥》的主题稿，面对制作难度，工人们纷纷拒绝参与稿件制作。“知道有这个课题时就很动心，但这项任务在当时太重要了，既是厂里的生计考验也是对传统手艺创新的探索。”一番心理建设之后，阚凤祥还是决定接下这个挑战，却未想到《龙凤呈祥》竟成为他打开一片天地的成名之作。至今，阚凤祥都对当时制作的点滴记忆犹新。“压力太大了。接手后才明白大家都不敢接手的难度究竟有多大。龙凤的造型弯曲度不一，变化多端，这就对材料的选择挑战不小。制作百宝嵌的材料主要是玉石和贝壳，硬度大而且块面小。因此，在切割时不仅要把握好作品的造型，还需要在块面拼接时做到严丝合缝，既要确保龙头和凤头材料色泽的统一性，又要考虑到龙身和凤身的造型优美。在制作过程中，因达不到要求可想而知要作废多少材料。这些名贵材料损耗一丁点儿都是让人心疼的。”一边创作难度需要阚凤祥埋下头认真想，一边还要平复来自外界的批评和嘲笑。阚凤祥曾一度陷入自我怀疑，“要不放弃算了”。但是他的骨子里终究还是不认输。经过多次试制，反复与张宇老师对比材料，精细化研读稿件，最终克服了曲面雕刻的种种困难。《龙凤呈祥》面世后得到各界赞誉，并被藏家收藏。“做完后，它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要远离了，还失落了一段时间。”随后，阚凤祥与张宇老师相继合作了《九龙浴佛》《凤戏牡丹》《荷花缸》《慈航普渡》等诸多不同题材的作品，收获诸多奖项。
道道工艺，匠心可见
传统漆器雕刻技艺背后所蕴含的工艺文化，是最能打动阚凤祥的地方。“传统技法是需要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最终通过创意作品实现意义。扬州漆器雕刻技法多样，每一种雕刻技法的艺术风格又各有特色。这种浮雕效果简单说，就是较为平面化表现花鸟树木，将雕刻内容与平面背景分离。这其中又有高浮雕和浅浮雕的区别，从起位线到浮雕面的单像厚度与实物厚度之比超过五分之二者为高浮雕。浅浮雕的比例则为十分之一，更显平面化。近期，我比较满意的作品《琴韵》，就是集合了多种雕刻技艺。有镂空雕、立体圆雕。传统作品主要是考虑从单面去欣赏，但圆雕则令欣赏者切身参与其中，可以满足诸多的艺术欣赏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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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造物
PART.03
我喜欢追寻没有做到的事情
百宝镶嵌技艺创制于明代扬州的漆工周翥，阚凤祥主要传承的也是周翥这一脉的技艺。“将自然界的玉石等材料雕刻后，嵌在天然大漆的平面上，创作出瑰丽而不失典雅的百宝镶嵌漆器作品。在故宫博物院一睹玉簪花后，阚凤祥又开始带领团队潜心研究三年，挑战这项失传百年的技艺。“这么好的工艺失传，太可惜了”，震撼于玉簪花工艺的精妙，阚凤祥试图恢复试制这门工艺。但是相较于从无到有的创新，他们需要站在更高的起点上，实现从有到有的跨越。咨询了身边的玉雕老师，但无人了解这种工艺。阚凤祥又想到从金银饰品制作的路径尝试，得到的回复大都是采用翻模方式进行制作，但这样做出来的作品无法产生自然生态的灵动感。阚凤祥采用正反两面做花的方式，终于试制出理想的花朵制作方案。在枝干的创作时再次遇到难题。花头较重，导致花束立不稳。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反复研究了故宫博物院的玉簪花后终于找到了一条捷径。通过打眼打栓，真正意义上复原了第一幅玉簪花作品，此后又不断完善，掌握了属于自己制作特色的玉簪花工艺。“真的是太激动了。我们的玉簪花不仅能复原百年失传的技艺，而且工艺甚至更佳。你看不到拼接的痕迹且花束更为自然。”2014 年，阚凤祥的第一件玉簪花作品《艳冠群芳》在第十五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暨国际艺术精品博览会中，为他赢得了“百花杯”的金奖以及同期举办的“艾琳”国际工艺精品奖铜奖的殊荣。
在阚凤祥的创作中会因题材考虑更多材料的介入与接触。“在《港珠澳大桥》的创作中，我尝试打破传统的螺钿和点螺工艺，综合使用多种贝壳材料，一幅色彩斑斓的佳作栩栩如生地展开。雕漆嵌玉《福禄寿喜》挂屏，将漆器工艺和玉扎花技艺相结合进行创作。这些尝试让我开始思考传统工艺的新生首先要心生，只有不断地挖掘传统手艺的动人之处，先要感动自己才能有动力去创作，改变当下人们对传统漆器作品的态度。”
在漆器厂工作23年后，阚凤祥选择去走一条“开创之路”， 从他起心动念的那一刻，阚凤祥便深知这是一条不好走的路。初创时出于成本考虑，阚凤祥把家当作生产车间，由于玉雕机器工作时的噪音，常遭周围邻居投诉，加上固定客源有限，一度让阚凤 祥想要放弃。“要继承延续手艺始终是不断敲打我坚持下去的理由。”他学着去跑市场、工商、税务，从只懂技艺的手艺作坊主逐渐转型为一名合格的企业家，从一个手艺人成长为扬州市工艺美 术大师、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中国工艺美术大师。2019年，阚凤祥参加了亚洲漆艺交流项目，赴缅甸进行漆艺交流，他把讲好漆器故事的这份责任，扛在自己肩上。近两年，阚凤祥开始尝试与国外买手店合作，设计制作有雕漆嵌玉工艺加持的时尚配件。“我们 不能安静地等着这门手艺自己发光发热，传统手工艺人都应该有目光向前的信念。”
不朽之工需要手艺新生
红雕漆的热烈喜庆与中国人偏爱的红色寓意一脉相承。嵌玉中使用的百宝传递君子如玉的思想。题材上，牡丹寓意富贵、菊花意象高洁、花瓶取意平安、花鸟成团意指生机万物，这些蕴藏东方哲学的元素成为雕漆嵌玉工艺取之不尽的灵感沃土。“我们现在要创作出在色彩上、题材上、用途上都合适的作品。所谓合适就是符合当下的审美，结合老手艺的发展进行创作。”阚凤祥介绍，漆器的审美更多偏向传统，带有美好寓意的意象元素需要结合新的设计去体现，才会被市场接受。满足市场的商业审美，同时要遵循艺术的创作法则和审美法则，精工精料精设计才是延续传统手艺的造物态度。
《瑞丽伊人风尚》:您觉得雕漆嵌玉这门手艺最打动人心的地方是什么？
阚凤祥：制作步骤的繁杂，决定了雕漆嵌玉必定是最能体现匠心的艺术表达方式。光脱胎漆器就要经过漆面、裱布、阴干、刮灰、打磨、打捻、贴金、上漆、水磨等十几道工艺，每一步都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即便能在一道环节中掩盖过去，也会在随后的步骤中显现出问题，令作品报废。此外，匠人需要在密不透风的环境中长期作业，这无疑是对心性的考验。在雕填、镶嵌、彩绘、脱胎、髹饰等环节上，匠人融入自己对作品的感悟进行创作，可以说他们是名副其实的艺术家。为什么这门手艺能传承至今，因为它是能打动人心的技艺呀。
《瑞丽伊人风尚》：您的雕漆嵌玉作品中有哪些地方体现着您的个人特色？
阚凤祥：我比较喜欢暗一点的红色。传统的红漆都是很热烈的、饱和度高的红色，我喜欢的红色是内敛的、克制一点的红色。既具有中国传统红色的富丽，也有符合中国人性格中的沉静之美。这也是漆最迷人的地方，可以调配出我心中的那种红色。天然漆是公认的“涂料之王”，它有耐潮、耐高温、耐腐蚀等功能。天然漆中混合了可入漆的颜料，能调配出各种可以涂刷的色漆，经过打磨和推光的工序，便可实现理想中的色泽。
阚凤祥在不同时期创作的
漆艺精品
《山水》屏风
雕漆部分以唐寅山水画为蓝本，表现了文人恬淡高远的意境。运用娴熟的刀法历时两年精心雕刻而成。边框和花板通体透雕，楠木沉静的色泽衬托出雕漆的高贵，可谓珠联璧合之作。2010年被中国工艺美术馆收藏。
尺寸：宽336cm×高185cm×深23cm
《御苑仙宫·云海仙境》花瓶
运用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雕漆技法，以宽阔的胸怀和卓越的想象力，雕刻出山川湖海吞吐日月的宏伟场面和壮丽景象。章法曲折有致，气势磅礴。这对花瓶改变了一般对瓶都是同一个画面的构图，采用题材相同，单画面各异的表现形式。花瓶上远近山峦，兀立隐现，在云烟幻灭之中宛如仙境。山石奇形怪状，层次丰富。华丽严整的宫殿与雄伟而富有动感的山水巧妙地融合，形成动与静、整齐与活泼的鲜明对比。2015年获“艺博杯”江苏省工艺美术精品大赛金奖。
尺寸：宽80cm×高230cm
雕漆嵌玉
《富贵平安》地屏
《富贵平安》不仅有盛开的牡丹和玉兰花，再配上玉兔、花瓶、清供和如意表示富裕、和谐兴旺、吉祥如意、幸福来临的意思。作品以颇具博古特色的器皿来寓意美好祝福。以如意、柿子等象征着事事如意的美好祝福，与作品富贵平安的主体相互映衬。作品选用白玉、翡翠、玛瑙、云母、青金等多种名贵材料，雕琢成栩栩如生的繁花和器物，色彩饱满，尤其是在镶嵌的契合度上，花枝、柿子等和各类博古器皿融为一体，体现了高超的工艺水平。2008年获“漆花杯”中国漆器艺术精品展金奖。
尺寸：宽320cm×高210cm×深60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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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造物
PART.04
BELONGINGS 好物
桌案清供、居室摆件，
虽然是放置一方的观赏雅物，
却将四方山水、花鸟绿意
融于设计图景中，
在卧游间便能感四季自然、畅快心境。
雕漆嵌玉
《艳冠群芳》花篮
“花中之王”牡丹选用黄玉、青金、绿东陵、白东陵、红东陵、黄蜜玉、芙蓉玉、红玛瑙、黄玛瑙、砗磲、禄苗、碧玉等珍贵材料。花形枝叶优美、豪放，疏密有致，繁茂而富有生气。嵌玉部分克服了原料的局限，采用挖嵌雕的手法，改变了雕漆嵌玉的旧式造型和粗简的制作工艺。经过实践，又融合了玉扎花盆景制作技法创作出独特的艺术风格。雕漆部分，融高浮雕、浅浮雕、线刻等多种雕刻技法于一体。其切、割、起、铲、剔、刻等刀法运用娴熟、雕刻细腻生动。再用传统玉器套环技法雕琢出提梁和两条活动链环，连接在配以底座的凤形杆上，增加了作品的高度，手法顺畅自然，宛若天成。
雕漆
《山水》葫芦瓶
葫芦因其谐音“福禄”，且形似“吉”字，故又名“大吉”，寓意大吉大利、富贵延绵，自古以来都是深受喜爱的大吉之器。瓶身运用传统雕漆工艺，传达了富丽堂皇、细致缤纷的宫廷艺术效果。
雕漆
《吉祥如意》套盒
运用台北故宫博物院院藏清代雕漆八吉祥方胜套盒为蓝本雕刻而成。中国古代叠胜纹样也称“方胜 ”，是一种由两个菱形压角相叠而成的几何纹样。方胜纹有同心吉祥之意，象征无穷无尽的美好与吉祥。由于方胜是由两个菱形压角相叠，又称为同心方胜，表示心连心，寓意坚贞爱情，同心协力，事业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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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内容节选自
《瑞丽伊人风尚》
2024年7月号 总第282期
“伊人大师”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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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马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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