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代的结束——哈密三道岭之废墟

纪录片 2022-04-17 19:15

三道岭位于新疆哈密，近年来凭借其“中国最后还在使用的蒸汽火车”而闻名。但吸引我前往的是那里数个兴建于计划经济时代的废墟。

我对废墟本身并不感兴趣。我关注的并不是废墟本身，而是废墟曾经的历史，以及在那个时代大背景下经历了怎样的从零到有、兴盛繁荣，又是如何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落。所以我去了百口泉、茫崖石棉矿、冷湖，将来还会去更多类似地方。（可以点击链接查看）。

三道岭作为煤矿的开采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朝，但基本没有那时候留下来的痕迹了。目前我们能见到的三道岭，基本来源于1958年哈密矿务局的成立。关于三道岭早期的历史可以阅读三道岭煤矿简史。

介绍一下三道岭各个区域的方位。

目前唯一有大量人口定居的镇区，现在叫三道岭镇，以前也被叫做中心区、西工地。在其东侧是北泉。东南方向是老三道岭，也就是清朝就有人在此定居的三道岭村。中心区南方为南泉，露天矿居住区。距离10公里、露天矿的西北方向是后窑，这也是最早开采的区域。

目前只有中心区有大量人口居住，南泉只剩下少数老人和一个派出所警务站，其他三个地区均已废弃。

去三道岭的外地人大多是去拍蒸汽火车的，除了南泉因为靠近机修厂和容易抵达也被不少人拍过，其他三片废墟目前在网上并没有太多相关信息，尤其是图片。本文可能是最详尽的一篇了。

接下来一个个说。

后窑

最早开采的区域。大部分建筑兴建于1958年至60年代初，1981年因为可采资源枯竭撤销废弃。曾经有小学、食堂、浴池、工人俱乐部，现在部分地方被剧组改建。这里就是《无人区》片尾决斗发生的地方。

前往后窑的路上还可以看到有地面上很多冒着硫磺味的蒸汽，这是因为煤层在地下发热。如果不加控制可能会导致燃烧。所以矿区需要定期巡逻，避免形成地火。

眼熟不

应该就是那所小学

徐峥就藏在这里

南泉

南泉是露天矿配套的生活居住区，《无人区》开头在饭馆吃饭那幕在这里取景。

当我在这里等待蒸汽火车的时候，一个老人过来跟我攀谈。根据她的说法，露天矿巅峰时期有一两万人，南泉也是这几个居住区里废弃时间最晚的，如今仍有几十个老人在此居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商业，只有一个警务站孤零零的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闪烁着。

当我问到为什么不搬到中心区（三道岭镇）上去，老人回答子女也不在当地，镇上也没有认识的人。还给我讲起了她家好几个儿孙辈如今都在哪里。可能是平时很难见到外来的人，老人倾诉欲很强。感觉挺唏嘘的。

不像后窑、北泉这种兴建年代早，废弃时间早（至少80年代）的居住区，根据一栋已经没有人居住的楼房里贴的通知，南泉直到2002年仍有不少人居住。

但到了2021年，这里只有极少数老人还在坚守，通过窗户玻璃是否完好、是否安装空调可以看出，这里最后一些居民也将在未来几年永远地离开。

已经拆除的平房区

这片平房废弃时间应该不长，因为楼顶还在

北泉

哈密煤矿筹建处成立后，曾将这里兴建为职工居住区。废弃时间不明。

因为前往北泉必须要走前往二矿的企业内部道路，人家没让我进。所以我只得开到南边，徒步穿越戈壁到达这里。还好是冬天，若是夏天估计得晒死。

社会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如今只剩后半句

早期的三道岭指挥部，应该建于1958年

为什么至少在80年代就废弃的地方会有90年代的软盘？

老三道岭

这里是三道岭地区最早有人定居的地方，曾经有小片农田和驿站。后来1958年哈密煤矿筹建处成立，接管三道岭煤矿，这里成了一矿职工的居住区。建有粮站、卫生所、工人俱乐部、小学，居住了数千人。后由于地下煤层开采，处于采空区的老三道岭不得不搬迁。时间大概是80年代中期。

因为在前往北泉的过程中消耗了大部分体力，我已经没精力再走去老三道岭了。只得放飞无人机拍点照片。

中心区

中心区也是目前唯一有大量人口定居的区域，比我想象的要热闹一些。但你仍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正在走向衰亡的城市。

感觉这里跟二十年前的唯一变化就是现在支持电子支付，其他的什么都没变。

烤肉必须安排上：

蒸汽火车将开往何处

随着清洁能源的发展，煤炭比不了石油，是必将被淘汰的资源。雪上加霜的是这里的煤炭资源也越来越少：露天矿产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等最后这批工人退休，露天矿和蒸汽机车就将正式结束生命；一矿已于2017年关闭；还在井采的二矿产量在山西或蒙古的产量前不值一提。实际上现在三道岭的主要产量来自20公里外的砂墩子煤矿。

这里的人也都很清楚煤炭没有未来，这里更没有未来，只想着熬到退休后拿两三千的退休金。

冷湖在1992年废弃五号和老基地后，搬迁到了敦煌的七里镇，同时青海油田在花土沟仍在保持一定的生产。可三道岭煤矿寿终正寝之后，还有钱让这些人搬到哈密市区么？我觉得不会，这里的人很可能会在三道岭继续生活，陪这个煤炭小镇到最后。他们见证了三道岭从一个村子变成数万人的矿区，也见证了这里由5个居住区减少到1个，还将见证最后一个居住区人口越来越少，最后同样走上南泉、后窑的命运。

想到这里我知道我为啥喜欢去这些地方了。

因为对于来自油城克拉玛依的我来说，资源型城市的生命周期都是类似的：它们从荒芜中诞生，有过繁盛，但也终将回归荒芜。

这些地方就像60年代～90年代的家乡，而家乡也很可能步入它们的后尘——资源枯竭、人口流出乃至彻底荒废。

三道岭、冷湖、茫崖……，既是我们家乡的过去，也是家乡的未来。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我才这么喜欢这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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