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波 王玥敏 | 再中心化:数智时代短视频的知识生产研究

学术   2024-11-18 18:01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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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由于数智时代媒介技术赋能的深刻影响,知识生产的“中心化”“去中心化”和“再中心化”概念并非学理意义上的严格区分或对立。现实生活中,三者相互依赖而非相互排斥,它们可以在一个连续体中进行有机契合。短视频在知识生产方面极具创新性,它不仅打破传统知识生产范式,而且突破其生产模式界限。数智时代短视频的知识生产在历史、文化与技术等层面表现出深度勾连的三重逻辑。当智能技术嵌入后,“再中心化”便应运而生。由于数字技术和智能技术的双重赋能,未来短视频知识生产将出现新的混合特征,促进知识制造与知识智造融合,进而呈现出方法论的折中主义、范式的多元主义以及对各层次多样性研究的重视。



//目录

一、问题的提出:数智时代知识生产何以再中心化

(一)知识生产的中心化与去中心化

(二)数智时代知识生产的再中心化

二、从知识制造到知识智造:数智时代短视频知识生产的转型与创新

(一)机械复制下短视频的“光晕”消解

(二)数智时代短视频由知识“制造”变为知识“智造”

三、历史、文化与技术:数智时代短视频知识生产再中心化的三重逻辑

(一)历史逻辑:从简单到复杂的时代迁延

(二)文化逻辑:从简单到多元的文化特质

(三)技术逻辑:从情感到技术的多维进路

四、变”与“不变”:数智时代短视频的大模型权力规制及伦理规范

(一)确立“把关人”:大模型的规范意识与权力规制

(二)控制“风险点”:数智时代短视频知识生产的伦理规范

五、结语



一、问题的提出:数智时代知识生产何以再中心化


当前,短视频平台通过知识生产建构的媒介文化呈现出“再中心化”的特点,媒介在人类使用智能推荐系统的过程中作为一种文化形态存在,受人类编写操纵的控制。互联网技术迭代导致网络生活向平台社会发展。在社会由网络社会向平台社会发展的历程中,全球传播网络结构经历了从去中心化到再中心化的转变,形成了全新的社会形态。而其形态、场域和机制的深度演变,又导致知识生产(尤其是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短视频知识生产)的再中心化。其再中心化何以发生乃至何以完成,成为具有理论诠释价值和实践价值的研究课题。


(一)知识生产的中心化与去中心化


传统社会尤其是工业时代的知识生产呈现出中心化特质,即在知识生产的结构中,权力、控制和决策通常集中在一个中心点或中央机构。随着新媒介技术的广泛应用,现代社会的知识生产则由互联网时代的去中心化发展到智能时代的再中心化,亦即碎片化、个性化。互联网的三次浪潮进一步催生了知识生产的中心化、去中心化和再中心化。在基于信息交换的Web1.0时代,知识的传递较以往更加便捷;在以交互通信为特征的Web2.0时代,知识则逐渐由知识的读写阶段转变为知识的视听交互阶段;在以语义算法为特征的Web3.0时代,人工智能的全面应用则让知识创新成为时代发展的新动能。技术发展与社会变革之间相互依赖,新兴技术在社会中的应用与社会环境对技术的塑造相互交织,共同构成了一个动态、持续的过程。 短视频无疑成为这一动态、持续过程的热门现象和热门话题。


2014年以来,国内学界关于短视频的研究呈现出明显上升的趋势。学者们对短视频的内容主题、形式特征、传播机制、受众分析、存在问题等方面的研究较为详尽。随着新媒体技术的发展、新媒体平台的细分化,短视频的知识生产逐渐受到学界与业界的关注与重视。短视频无论在思想与表达方面,还是内容与形式方面,都有较为明显的特点。同一主题或类型的短视频作品既有较大差异性,又有显而易见的可复制性。在短视频的介入下,知识生产的中心化与去中心化现象不仅引起学界的积极思考与讨论,也引发受众、平台等多方面全方位的介入。


一方面,随着数字鸿沟日益缩小,未成年人的互联网普及率和电子设备普及率越来越高。不断低龄化的使用倾向是技术的必然也是现实的必然,儿童现实社交受到短视频线上社交的影响成为普遍现象。与此同时,短视频平台的影像化信息和草根化内容降低了媒体内容的理解门槛——受众在好奇心理和社交需求的双重需要情景下去接触短视频平台,平台精准的算法推送进一步强化了受众对短视频平台的沉迷。短视频简单易学的生产模式还能够极大刺激受众的表现欲和模仿欲,促使其深度参与知识生产过程。在知识生产的过程中,受众聚集在短视频议程设置的中心话题周围,表现出“数字化崇拜”的特点。


另一方面,在梅特卡夫定律的理论视角下,短视频知识生产的价值观受到工具理性的负面影响。在短视频平台层面,技术对知识生产的影响具有双重属性。其一,短视频平台方应正视数字劳动大量涌入平台参与知识生产的现象,并及时出台相应的机制和举措引导从事知识生产的科普博主等进行知识内容的发布与传播,如组建专门的知识类短视频审核部门,与专业的科学教育机构建立长期合作关系进行短视频与知识生产的监管,建立专门的知识类短视频算法推荐机制。其二,短视频平台应专门开辟知识类短视频频道,欢迎有权威性的传统媒体和有影响力的自媒体进驻,为受众提供优质的经过严格审核的知识类短视频内容,以提升社会大众的学习兴趣和探索能力。短视频通过数智时代的技术迭代可以达成对知识生产、传播和应用的流程再造,以充分赋能知识生产去中心化知识共创。


(二)数智时代知识生产的再中心化


知识生产尤其是短视频知识生产的去中心化实际上是一种再中心化的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媒介环境的动态生成过程。平台媒体建构的可见性表现出一种“再中心化”趋势,它打破了互联网时代个体相对“平权”“机会共享”的权力格局。斯科特·拉什(Scott Lash)认为,拥有庞大权力的平台媒体开始成为一种权威,引导和塑造着人和人类社会,但是它们的核心却是资本权力运作的途径。“去中心化—再中心化”的建构,既有话语体系和话语权威的解构与建构,也有主流意识形态声音边缘化与话语权引导力的弱化。


一方面,依托于技术、数字技术和人工智能的发展,社会生活趋于虚拟化和媒介化,媒介平台在信息化进程中成为窥见主流文化趋势的窗口。短视频平台使用的算法推荐技术使得社会被分类和分化,算法将人和事物等都按照等级划分,并逐渐具有了文化的内涵。算法是为了解决问题而输入机器的一系列指令,是一种通过特定的运算把输入数据转化为输出结果的编码程序。在数智时代短视频的知识生产中,算法作为推荐系统的技术逻辑基础,是一种信息过滤的重要手段,区别于搜索引擎的用户主导,由系统为用户提供个性化的引导,帮助其流向所需要的结果。也就是说,短视频经由算法等技术工具在平台与用户的互动中占据主动性,而用户更多地处于被动地位。


另一方面,短视频知识生产的再中心化依赖于在“人文精神”与“实用功能”之间找到平衡点。相较于传统媒体时代的知识生产,短视频的知识生产逐渐在“机械复制”与“二次创作”之间找到耦合的发力点。就数智时代的知识生产而言,短视频等新媒介是发挥关键作用的工具之一。因此,要理解算法控制下的短视频媒介及其内涵。短视频参与建构的知识生产,可以被看作媒介文化在智能社会的延伸。媒介环境学派认为,媒介决定着我们感知世界的方式和思维模式。一个时代的主导性媒介塑造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行为方式,进而影响着社会的所有方面。学者们强调人在媒介文化变迁中的重要作用,并认为短视频通过知识生产建构的媒介文化与技术结合,关注受众的需求,建构人们的意识形态,影响主体的认知和情感。


什么是知识?从哲学角度看,知识是人类基于对自然现象、社会现象以及各类生活规律的理解而形成的各种精神价值的集合。弗里茨·马克卢普(Fritz Machlup)从知识经济学角度,认为知识以两种形式呈现:记录下来的知识和意识中的知识。数智时代过度泛化的表达权力、极度碎片化的信息、极端圈层化的阻隔和过度消解的一元话语体系,既导致传统意义的“知识”一元话语体系的消解,也导致其话语解释权的激烈争夺。“去中心化”并未能将话语权的集中完全瓦解,仅仅是在信息表达渠道方面实现了一定程度的“去中心化”,但在内容传播、话语权以及受众的注意力等方面却形成了新一轮的“再中心化”循环。其去中心化特征体现为知识生产提供开放、自主的创作关系和智能交互的创作活动;再中心化特征体现为开放交互和数字原生的知识创造或智造。人类知识生产意义上的“知识”概念,千百年来一直在不断进化之中,不断朝着学科化、专业化和经典化方向发展。知识迭代进化则与传播技术密切相关——书写技术推动语音到文字的传播,纸张和印刷术加快知识流通,互联网、新媒介、自由终端则使知识传播自由无束。短视频知识生产中的“知识”,突破了学科化、专业化和经典化,甚至打破了精英化的知识创造现实。它凭借碎片化、场景化和通俗化的影像呈现渠道表现出新的媒介技术特性和规律,不同于传统知识生产动态绵延、否定探索内在性,它是在知识生产过程、知识生产角色、知识文本形态等方面深度转向并反映出可视化劳动流程再造的一种直白的、大众化的、即时性的信息生产。短视频的知识生产何以能够进行“去中心化—再中心化”的建构,最为根本的问题是它何以实现知识生产的转型与创新。


二、从知识制造到知识智造:数智时代短视频知识生产的转型与创新


在数字化浪潮的推动下,知识传播的载体经历了从Web1.0到Web3.0的跨越式发展,其间技术的革新与媒体的变迁共同塑造了一个多元化、复杂化、碎片化和多维化的知识传播生态。Web1.0时代是一个以静态网页为主导、知识生产单向流动的时代。门户网站如新浪、搜狐、网易的崛起,标志着互联网作为新兴媒介在知识传播领域的崛起。随后,Web2.0技术的出现带来了社交媒体的勃兴,博客、微博、微信等平台的兴起极大地改变了知识传播的模式,使得信息更加互动和个性化。而进入Web3.0时代,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的融合应用,更是引领了信息传播的革命,智能媒体的发展使得知识传播更加精准、高效。伴随Web3.0时代爆火的短视频知识生产,体现出前所未有的创新性特质。




笔者基于相关平台的随机抽样(见表1、表2),通过数据分析和文化研究,探究其知识生产主体、内容和模式,拟形成对其特质的充分分析和深度把握,进而对其机理进行抽象与概括,以期提出具有实践价值的短视频知识生产大模型权利规制和伦理规范。


(一)机械复制下短视频的“光晕”消解


在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的时代,激进的左派和右派都把艺术当作政治宣传的工具,许多艺术家和批评家为了政治而自愿放弃了艺术追求。本雅明试图提出一种有别于两种极端思想的艺术观点,寻求一条能够兼顾艺术和政治不同要求的道路。他相信,技术是艺术问题的核心,艺术之所以重要的原因在于它具有物质性。本雅明通过对机械复制的分析强调了艺术的物质性和技术性因素,把艺术评价的标准从道德与政治意义转移到了艺术制作和艺术接受上来。当今时代,短视频消解了机械复制理论所谓艺术“光晕”“原真性”和“权威性”的人类艺术三位一体的价值坐标体系,正日益成为算法时代知识生产的重要媒介平台。就当前市面上主要的短视频APP而言,目前各大短视频平台均已开发出基于大数据的个性化推荐程序。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不论用户栖息于哪些平台,其对知识信息的获取皆逃脱不了大数据的“监控”和算法过滤的“掌控”。技术被认为蕴含了一种超越时间、空间和权力的力量,这三者分别被认为是历史、地理与政治的终结。此外,“数字平权”等议题也与平台资本主义等理论产生了联系,知识生产等非职业化劳动实践卷入数字劳动的框架,这些活动指涉了资本主义奴役劳动的“异化劳动理论”。在微观层面,研究者关注的议题不局限于知识生产等数字劳动本身,还涉及游戏、直播等新媒体研究的其他内容,甚至还包括儿童、女性等社会学议题。


首先,在机械复制下,短视频的知识生产相较于传统知识生产与传播更具有泛化的特征,例如移动游戏陪练在知识生产等数字劳动的议题中具有较典型的讨论价值,平台对游戏陪练的劳动控制是隐性的,游戏陪练在断链接、建私域和聚言论等三个层面上对平台进行反抗,这一互动关系集中体现了传播政治经济学派的相关观点。品牌带货直播的主播也因其巨大的社会影响力受到了学界关注,主播的劳动过程集中体现了数字环境中的资本强管制劳动关系。与此同时,一些伪科学、反科学内容也经由短视频传播,部分未经证实的内容所制造的媒介恐慌也已成为学界关注的现实议题之一。


其次,机械复制下短视频知识生产的“光晕”消解现象,还反映在短视频知识传播内容对媒介恐慌的制造上。媒介恐慌是一种长期存在的社会现象,在媒介演进和新技术出现时尤为显著。历史上,媒介变革如报纸、广播和电影都曾引发公众恐慌,例如广播剧《火星人入侵地球》和电影《火车进站》的播出等。学界对于媒介恐慌的传播模式的研究多以邵培仁的研究模型为基础,社会恐慌事件被视为媒介恐慌产生的前提条件,而媒介的大规模报道则被认为是媒介恐慌形成的主要推动力量,恐慌信息的传播由亲身、人际、组织和大众传播构成,组织传播和大众传播这两种传播方式是恐慌信息的来源之处,但大众传媒又同时具有消解恐慌的重要作用。就知识生产而言,有关食品安全的短视频内容所引发的网络舆情具有针对性、时效性、互动性更强的特点,但用户对食品安全的看法和观点的真实性和科学性有待商榷。


最后,机械复制下的短视频知识生产也导致社会阶层的迅速分化与利益格局的深刻调整。生活圈层的相对固化、价值观念的多元裂变、媒介场域中的多样声音,导致短视频知识生产对主流政治意识权威的挑战和主流意识形态的消解。所以,短视频知识生产的话语权引导力、主流意识形态传播力和传播公信力成为再中心化转型关键。


(二)数智时代短视频由知识“制造”变为知识“智造”


进入Web3.0时代,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的融合应用为互联网传播学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变革。智能媒体的发展使得信息传播更加精准和个性化,算法推荐、机器新闻写作等应用逐渐成为常态。短视频的知识生产业已呈现出由知识制造到知识智造的转变。


笔者梳理现有文献发现,已有研究开始关注大数据在知识传播中的应用以及智能媒体对信息传播模式的影响,相关成果集中探讨了大数据在新闻生产、用户行为分析以及传播效果评估中的实际应用,揭示了智能媒体在知识传播中的潜力和挑战。例如,今日头条等基于算法推荐的新闻平台,通过大数据分析用户兴趣和行为习惯,为用户提供个性化的新闻推荐服务;新华社、腾讯等媒体和企业推出的机器新闻写作系统,能够自动化生成新闻报道和文章,大大提高了新闻生产的效率;同时,人工智能技术在短视频等新媒介知识传播中的应用也日益广泛,如智能语音识别、虚拟主播等。


随着Web技术的不断进步和创新,未来的互联网传播学将呈现出更加多元化和复杂化的研究趋势。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的深度融合将进一步推动知识传播模式的变革,使得知识传播更加精准、高效和个性化。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等技术的发展将为信息传播带来新的形式和体验,沉浸式传播将成为新的研究热点。此外,互联网传播学还将关注到信息安全、隐私保护等议题,以应对技术发展带来的新挑战。1994年至2024年间,互联网传播学在Web技术革新与媒体变迁的双重影响下经历了深刻变革。从静态网页到社交媒体再到智能媒体的发展过程中,已有研究不断深入和拓展。未来随着互联网技术的不断创新和应用场景的不断拓展,短视频在知识生产过程中或将进一步结合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以实现从知识制造到知识智造的转变。


在多领域技术的融合创新方面,短视频的知识生产正呈现出多领域技术深度融合与变革创新的趋势。例如,人工智能与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技术的结合,使得数据收集、处理和分析的能力大幅提升,为知识传播提供了更加精准和更为全面的信息来源。同时,人工智能与混合现实等具身技术的融合,应对技术带来的“科林格里奇困境”,为短视频的知识生产活动带来了全新的传播方式和用户体验。


三、历史、文化与技术:数智时代短视频知识生产再中心化的三重逻辑


在互联网飞速发展的背景下,数智时代短视频知识生产领域不断出现各类新现象,这不仅迫使研究者持续处于追踪新型热点的状态,而且深度影响短视频创作者的创作选择。短视频知识生产从中心化、去中心化到再中心化的转变,要求我们从历史、文化与技术等多重角度厘清数智时代短视频知识生产的深层逻辑。


(一)历史逻辑:从简单到复杂的时代迁延


在数字技术不断迭代的背景下,数智时代短视频知识生产的历史逻辑遵循了从简单到复杂的迁延逻辑,这一转变不仅是技术发展的自然结果,也是对短视频媒介生态变迁的积极回应。从Web1.0到Web3.0,技术的革新与媒体的变迁共同塑造了一个多元化、复杂化的知识传播环境,而人工智能的融入则进一步推动了这一进程。在Web1.0和Web2.0时代,知识传播主要依赖于静态网页和社交媒体平台,虽然用户参与度和互动性逐渐提升,但知识传播的模式仍然受制于技术的局限性。然而,进入Web3.0时代,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的融合应用为知识传播带来了颠覆性、革命性变革。智能媒体的发展使得知识传播更加精准、高效,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则进一步推动了这一变革的深化。


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从单纯的数据处理和信息分析,转向更加注重与用户的交互。这一转变不仅体现在智能媒体对用户行为的精准捕捉和预测上,更体现在人工智能系统对用户需求的深度理解和实时响应上。通过自然语言处理、语音识别、图像识别等技术,人工智能系统能够与用户进行更加自然和流畅的动态交互,从而提升用户体验和信息传播的效果。在短视频领域,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将带来诸多新的研究议题和实践挑战。短视频知识生产过程中人工智能的应用场景更加广泛,使用效果趋向良好,人工智能技术的使用对提升短视频知识传播精准度作用明显。


随着媒介融合的推进和智能媒体的发展,短视频平台知识传播的内容和形式也在快速创新和变革,如何借助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打造更具吸引力和影响力的知识传播产品,不仅是研究者关注的焦点,也是平台、短视频创作者关注的热点。因此,把握媒介技术的历史演进逻辑,有助于进一步明确知识传播生态变迁的总体趋势。这也是短视频创作、使用与研究的理论深化与实践创新的重要方向。未来,随着互联网技术的不断进步和应用场景的不断拓展,新一代人工智能会在知识传播领域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它必将推动短视频的知识生产与传播向更精准、更高效、更智能的方向发展。


(二)文化逻辑:从简单到多元的文化特质


短视频参与知识生产与传播的过程也体现出数智时代短视频发展的文化逻辑作用的现实,这种基于社会现实的研究使得数智时代短视频的知识传播研究更具实践意义,从侧面印证了其理论体系的完善。文化逻辑对知识传播的作用机制,进一步表明短视频平台知识传播研究在全球视域下更具实用主义的现实导向。本研究认为,通过分析不同类型短视频媒体的知识生产模式、传播机制和传播效果,可以深度影响短视频平台知识生产与传播的文化逻辑,不断丰富短视频平台知识生产与传播理论,促进短视频平台知识生产与传播的具体实践。


在短视频知识生产与传播的广泛应用基础上,其文化演进模式与文化表现方式呈现出多样化与多元化特点。其一,人工智能通过自动化写作、智能推荐等方式,大幅提升了知识生产的速度、效率和质量。其二,人工智能在舆情监测、传播效果评估等方面也发挥着重要作用,为短视频平台知识传播提供了有力的工具。其三,关于短视频平台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的研究逐渐在“数字文明”这一宏大的核心议题上持续深入,进一步赋能了中国式现代化。与此同时,理解短视频平台知识传播研究的文化逻辑需要解决一些挑战和问题,例如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问题、算法模型的可解释性和透明度问题等。


如何更好地将人工智能技术应用于短视频平台知识传播领域,增强传播效果,扩大社会影响,也是未来关于短视频研究的重要方向。因此,影响短视频平台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研究的文化逻辑是复杂而多元的,这一逻辑不仅涉及算法模型的优化、多领域技术的融合创新,还与短视频平台数字与智能技术的广泛应用与实践创新等有关。未来,随着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进步和应用场景的不断拓展,短视频的知识生产与传播研究将给新时代我国新媒体平台的知识传播带来更多的发展机遇。


(三)技术逻辑:从情感到技术的多维进路


传统的短视频研究主要关注信息的传递和接收过程,较少涉及影响知识传播过程的技术逻辑。然而,随着短视频的兴起和用户生成内容(UGC)的爆发,技术因素在知识信息传播中的作用日益凸显。


首先,多频道网络(Multi-Channel Network,MCN)得到广泛应用。MCN为网红和自媒体提供内容策划制作、宣传推广、粉丝管理、签约代理等各类服务。MCN是一种多频道网络的产品形态,其将各类形式的内容生产联结起来,在制作、交互推广、合作管理等有力支持下,保障内容的持续输出并最终实现商业的稳定变现。目前MCN公司的内容生产途径主要有UGC账号签约和自主运营账号两种,通过专业化的运作,推动UGC向专业用户生成内容(PUGC)或专业生成内容(PGC)转变并以UGC的形式呈现,以PGC的方式运作。(见表3)



其次,情感分析技术被精准使用。新一代人工智能通过情感分析技术更加准确地把握用户的情感需求,从而提供更加个性化的信息服务。与此同时,情感转向还体现在新一代人工智能与人类情感的交互上。传统的人机交互主要关注功能的实现和效率的提升,而较少考虑人类的情感体验。随着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的普及和应用场景的拓展,人类对于机器的情感需求也在不断增加。例如,在智能客服领域,机器不仅需要解决用户的问题,还需要能够理解和回应用户的情感需求,提供人性化服务。


再次,短视频知识生产的技术因素更趋复杂化。一方面,情感认知的复杂性使得机器在理解和模拟人类情感时仍然存在很大的局限性;另一方面,情感信息的滥用和隐私泄露等问题也引发了人们对于新一代人工智能在情感应用方面的担忧。未来,随着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进步和应用场景的不断拓展,技术因素也必将在短视频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的过程中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随着生成式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等信息技术在短视频领域的普及与应用,新一代人工智能传播研究与媒介技术研究的重点进一步耦合。就目前的短视频传播实践而言,为了推动短视频知识生产模式的优化,基于新型研究方法的新一代人工智能传播路径分析、传播效果测量都采用了可信度和可行度都较高的验证手段,Python-SentiStrength、聚类分析和模型运算成为短视频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研究的新型研究方法,其应用加速推进了短视频知识生产的技术演进。创造新媒介社交方式的短视频平台有意识地参与培育受众的媒介素养,利用知识生产的手段完成对受众群体的驯化。


最后,短视频知识生产技术赋能环境日益智能化。随着人工智能的广泛深入应用,短视频平台可以在技术赋能语境下主动营造受众喜爱的知识生产环境。例如,针对儿童等特殊群体的媒介信息接触研究,主张通过未成年实名认证等强制方式及文化介入等柔性手段,加强儿童的新媒介使用干预与引导,以期实现对儿童的保护。数智时代,作为知识生产的主要阵地,学术期刊、高等院校与科研机构在对大众进行再中心化的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的过程中,不仅要对受众进行知识素养教育,而且要引导受众区分虚假信息和科学知识,使受众在正确的价值观引导下,重视短视频等新媒介在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过程中的重要价值和作用。


四、变”与“不变”:数智时代短视频的大模型权力规制及伦理规范


数智时代大模型的深度应用深刻影响了短视频的知识生产,在享受技术红利的同时,我们也带着技术的枷锁,所以有必要对其进行符合法律的规范和符合伦理的规制。论及短视频知识生产大模型运用的权力规制,本研究认为,在大数据技术的影响下,基于算法的短视频平台在促成知识生产与传播的同时,也相应地面临着巨大风险。随着人们对智能媒体的深入了解,受众普遍认识到算法技术对社会和文化的冲击,继而产生对算法平台的不信任感和恐惧感。短视频平台对知识生产与传播方式的掌控导致其对权力规制的影响。由于实际代码编写中的程序偏见、智媒时代人机共生关系等因素,对算法负面影响的规避不能仅仅通过降低使用频率来实现。与此同时,短视频平台与用户也在持续寻找出路,如自主驯化算法等。智能算法运用同样面临着机遇。如能回归短视频平台本身的物质性,从知识生产的视角切入,通过探索短视频知识生产与传播的优化路径,协助降低算法带来的消极影响,则可激发技术理性和人文洞察的共鸣。


(一)确立“把关人”:大模型的规范意识与权力规制


在智能传播研究领域,“大模型”这一概念日益受到重视,大模型对内容生产尤其是短视频的知识生产的权力规制问题也日益受到重视。学者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受众商品论”应用于互联网资本运作分析,形成了互联网时代独特的大模型研究现象。近年来,国内关于“大模型”的研究也逐渐升温。从宏观层面看,短视频平台中的数字劳动被视为一种“非物质劳动”,其概念的构建紧密依托于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非物质劳动者不仅创造了物质对象,更在数字世界中塑造了主体的身份和关系。当前,“大模型”研究已经跨越了多个学科领域,包括新闻传播学、政治学、社会学等,研究对象也日益多样化,“大模型”的“把关”作用得到了充分重视。


就大模型的规范意识而言,其所扮演的“把关人”角色应引起人们的充分重视。第一,从主体层面看,麦克卢汉强调媒介是人类感官的延伸。应用类人工智能“大模型”的广泛使用,很大程度上不需要人类的“感官”,在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的生态圈,其生产与传播主体究竟为谁在很多时候存在缺失现象或者不甚明了的情况。而在媒介技术高度发展的前提下,新的知识传播主体在某种程度上对此似应有所弥补并确保能大大提高知识传播的劝服效果。第二,从话语层面看,人工智能的应用带来的超强具身体验使知识传播工具或方式的超时空运用成为可能或者现实。第三,从空间层面看,传统媒体可能囿于空间关系形成某种物理意义上的“连接”或“断连”,而智能媒体时代,物理断连则通过互联网等智能媒体工具让人们的体验达成具身化和具象化。技术赋能使得在传统媒体中根深蒂固的空间格局在数智时代基本不复存在,具象化的知识传播场景通过可供性媒介的加持而重新建构。


随着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进步和直播等新兴业态的兴起,短视频的知识智造将会迎来进一步的发展。“大模型”对内容的技术把关有赖于智能技术的嵌入与应用,因此未来的“大模型”研究与使用将更加深入和全面。已有研究认为,通过运用大数据分析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可以更准确地描绘“大模型”对规范的影响机制以及“大模型”的社会影响,为制定相关政策和措施提供科学依据。同时,跨学科的研究方法也将为“大模型”研究带来新的视角和思路,推动该领域的研究不断向前发展。


(二)控制“风险点”:数智时代短视频知识生产的伦理规范


进入智媒时代,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和普及,公众对于新兴科技尤其是人工智能的认知、接纳和使用变得日益复杂和多元化。以往的研究多基于技术接受模型(TAM)或技术接受与使用统一理论(UTAUT)来探讨用户对技术的接受度。然而,这种简化的视角已不足以使人全面理解公众对人工智能技术的复杂态度和使用行为。特别是在市场化影响下,短视频的伦理失范问题严重,要采取多种切实措施来解决语境真相失范、厚重叙事消弭、人性尊严式微等伦理问题。


针对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使用,提出更为全面的涵盖社会环境因素、精神人格因素、印象经验因素、效益感知因素、风险感知因素、使用感知因素、公众使用时间因素、公众认知态度因素以及内容生产行为因素的多个维度的研究框架极为重要。在我国,短视频知识生产和知识传播环境具有积极开放、重效益轻风险的特点,公众对于知识生产的理解相对朴素。在智媒环境中,媒介不仅为我们创造了新的健康记忆,也影响了我们的情感表达和认知方式。再中心化的短视频的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在塑造公众观念、认知、行为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但同时也存在信息失真、情感化传播等问题。


五、结语


数智时代的短视频传播研究与知识生产研究表现出充分的交融特点。


一方面,对知识细节的还原与再现是短视频进行知识生产的主要方式。人们借助短视频媒介还原或复杂或抽象的知识内容,对科学、历史、文化等议题进行追问与思考。中国社会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民众的知识获取方式正在发生变化,传统的大众媒介涵化功能观念在进行适应性调整,短视频媒介等也成为传播知识的重要载体。


另一方面,伴随着媒介关系的社会化与社群互动的情感强化,短视频成为媒介化社会中促进知识传播、赋能知识生产的媒介装置,相较于杂志、电视等大众媒体完成的知识传播,短视频能够及时反映社会生活的变化。一些知识在短视频的传播中不断杂糅新内容,再中心化的趋势为短视频的知识生产呈现埋下实践创新的种子。


本研究通过综合分析短视频知识生产的主要模式,考察短视频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的相关内容,探讨其知识传播模式的深度媒介化倾向,以期揭橥数智时代短视频知识生产的深层逻辑。事实上,短视频创意劳动者在媒介内容中建构的科普传播方式也受到了反科学、伪科学等社会思潮的影响,证明了网络青年亚文化的“中心化”趋向全面作用于媒介文化。在短视频语境中,对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的讨论已经不再局限于一面,更多短视频创意劳动者用具身化的方式进行叙事,借助多重方式完成知识生产。当今社会,探求一条促进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有序演进的新的文化发展道路,将是短视频知识生产、知识传播与学术研究的主要议题,将科普传播纳入短视频知识生产的范畴成为其题中应有之义。


概言之,作为一种过程、方法与结果的短视频知识生产的再中心化,既是一种有别于传统社会的现代网络化信息社会生活的展演和历史记忆,更是一种现象的技术重塑和意象的艺术创构。包罗万象的短视频是创作者对日常生活的个体记录和主体阐释,短视频的聚合则构筑起一个更广泛意义上的“非常规”信息数据库,或者说构成了一部对日常生活参与的观察式、多角度、多维度、多元化“文化档案”。就其题材来说,无论是作为一种对普罗大众日常生活的记录或表达,抑或是作为媒体人对现有艺术类作品剪辑后的复制或二创,短视频都成为经过或多或少或专业或不太专业的技术加持和艺术加工后的新的艺术样式。以传统的中国文论关键词研究方法分析之,它兼具四个方面的生产原则与路径:


一是“诗画一律”。“诗画一律”“书画同源”论的具体而系统的提出,当推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短视频知识生产作为一种影像艺术成果,遵循诗画创作的艺术规律,创作者基于特定题材,运用技法,兼擅意向与意境而创作出各具特色的短视频作品。


二是文质彬彬。“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短视频的知识生产,既要求“质实”,不能言之无物,也要求“礼质”,不能毫无规范。


三是意在言外。宋代司马光的《温公续诗话》有言:“古人为诗,贵于意在言外,使人思而得之,故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也。”短视频因为“短”,所以更要注重以尽可能小的篇幅表达尽可能多的内容,以引起更多的回味。


四是妙机其微。唐代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言“冲淡”曰:“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艺术作品是否有“真宰”,妙机其微是一个重要的基本艺术规则。这个“妙”,既是高妙,也是精妙。这个“微”,既是细微,也是精微。受众在“虚静”的状态下体味各式各样的短视频作品,则可以自然而然地洞察一切微妙的变化。


数智时代富集的更为多元、更趋多样的数据为传播学研究与知识生产研究所共享。本研究认为,数智时代短视频的知识生产呈现出再中心化的趋势。其知识生产是新媒介技术条件下知识生产活动的语境、模式、性质、方式、手段、机构、机制等多种因素的复杂集合体。互联网和新媒介技术的历史进程深刻影响短视频的知识生产模式与知识传播方式。当前短视频知识生产的趋势不仅出现了知识转移和知识交互并存的后洪堡模式的深度演变,而且出现超越产业、大学、政府三螺旋理论演变的新的全民创新的生产模式。可以说,短视频既是一个海量信息的聚合地,也是人们借此拓宽信息来源的信息重塑和信息再构的出发地。受丰富的、不确定的、复杂的数据驱动,短视频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不仅依赖于经验探索,更基于技术使用、文化演变和认识逻辑演进,如机器学习如何从数据中识别范畴与结构,如何基于数据进行编码,等等。对数智时代大样本、大数据的短视频的复杂性研究需要在始于数据并回到数据的迭代过程中进行理论阐释与建构。未来,如何结合“大模型”,利用跨学科研究方法对短视频知识生产进行进一步深入研究,如何在理论建构的基础上强化对实践应用的重视,如何促成数智时代短视频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的双向融汇,如何实现数智时代短视频知识生产与知识传播的综合赋能,仍是重要的研究方向。


(注释略)


作者刘金波系武汉大学媒体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编审;王玥敏系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22级博士研究生。

引用格式参考:


GB/T7714-2015 刘金波,王玥敏.再中心化:数智时代短视频的知识生产研究[J].现代出版,2024(10):40-51.

CY/T121-2015 刘金波、王玥敏:《再中心化:数智时代短视频的知识生产研究》,《现代出版》2024年第10期,第40页至51页。

MLA 刘金波,王玥敏."再中心化:数智时代短视频的知识生产研究."现代出版.(10)2024:40-51.

APA 刘金波,王玥敏.(2024).再中心化:数智时代短视频的知识生产研究.现代出版,(10),40-51.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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