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风情 | 城郊鹳影

摄影是我的爱好，退休以后特别热衷于观察和拍摄本地野生鸟类，因此学到了一些鸟类知识，与人聊天时常常会谈起鸟儿逸事。最近一位老友就问我，南通市区发现的野鸟哪一种最为珍贵？我当即告诉他，毫无疑问是东方白鹳。为什么呢？随着生态环境的不断改善，市区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珍稀野鸟，但其中属于国家一级重点保护的野生鸟类，唯有近年在崇川区北郊发现的“鸟中国宝”——东方白鹳。

东方白鹳，是一种体态优美大型涉禽。站立起来有一米多高，翅膀张开来要超过两米，体重将近十斤。外形轮廓和羽色与人们熟知的丹顶鹤比较相似，但体形则要小些，一些器官的形状和色泽也有些区别。东方白鹳和丹顶鹤身体上大部分的羽毛都是纯白色，翅膀上都有部分黑色的羽毛，但东方白鹳的黑羽要占到翅膀的一半，并具有绿色或紫色的光泽。喙的形状和大小则各有特征，丹顶鹤具有长而匀称的绿灰色喙，而东方白鹳的黑色嘴巴则特别地长而粗壮。丹顶鹤头部最显著的特征是头顶有一块鲜艳的红色，脸和颈部则呈黑色，而东方白鹳眼睛周围、眼线和喉部的裸露皮肤都是朱红色的。它们的腿都很长，但丹顶鹤呈黑色，而东方白鹳为鲜红色。

虽然东方白鹳在东北亚和我国多地均有分布，但个体数量非常稀少，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中属于世界一级濒危物种，人们昵称其为“鸟类大熊猫”。关于东方白鹳的分布，有关观鸟工具书中介绍，此鸟繁殖于中国东北，越冬地主要集中在长江中下游的湿地湖泊。但近年来有江苏一些地方发现东方白鹳栖留繁衍的报道。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我市陈桥、幸福街道的万顷良田地带，竟然连续几年有东方白鹳出没。东方白鹳历来栖息于开阔而偏僻的平原、草地和沼泽地带，活动都远离人烟稠密的居民区，为什么能来到我市近郊久留，必然有一定的缘由。

无疑，东方白鹳的到来与万顷良田附近的森林野生动物园有一定关联。园里建有一座面积上万平方米、高达三十多米的大型鸟棚，饲养了多种珍稀鸟类供游客观赏。其中就有好几只东方白鹳，它们经常在大棚里上下翻飞，或是用大嘴巴上下急速叩击，发出与同伴交流的“嗒嗒嗒”声。大概是大前年初春的迁徙时节，一只从上空飞过的雄性东方白鹳，被鸟棚里东方白鹳飞翔的身影，还有那响亮的击喙声所吸引，降落到了大棚的顶上。这只雄鹳相中了棚中的一只雌鸟，就衔来树枝在棚边立柱一角筑起了巢，不断朝向棚内击喙求偶，但痴情隔棚求爱多日无果，只能失望而无奈地离别。第二年的二月，这只雄鹳又来到野生动物园，还带来了一只野生雌鹳，并在旧巢安家，开始了新生命的缔造。在动物园的邀约下，我们几位鸟类拍摄爱好者，曾记录了这对鸟夫妻轮流坐窝孵卵，孵出三只幼鹳并养育至离巢的全过程，并在地方媒体进行了报道。

但使我们更感兴趣的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吸引它们又回到我市这个城郊接合部地带？有什么适宜的生态环境能让它们在这里安身立命呢？我们对此进行了观察和探究，发现白鹳夫妇轮流从动物园的窝巢飞出捕食，大多在上空盘旋一阵后即向东飞行，不久就会口衔鱼虾回巢哺喂幼鹳。原来野生动物园东侧万顷良田地域的农田中，有连片养殖螃蟹的大塘，数万平方米的蟹塘四周建有围栏，蟹农每天往塘里投喂大量动植物饲料，其中也有不少的鱼虾，这里正是白鹳取食的绝佳之地。它们发现蟹池里没人活动时，就会快速地在里面降落，迈开大长腿在不深的水塘中寻找和捕捉猎物，自己饱吃一顿以后，就会一次又一次地往返于巢塘之间，为巢中嗷嗷待哺的宝宝提供足够的食物和营养。到了后来养蟹人知道这种大鸟的珍贵，对于它们捕食饲养饵料，甚至啄食蟹苗都采取了放任和宽容的态度。

其实，这处城乡接合部地带，让白鹳栖留的不仅因为栖息地附近，有这样一处丰盛的取食基地，还因为这块当年叫“十万步荡”，如今叫“万顷良田”和都市农业公园的地方，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园里人烟稀少，没有农家的住宅，却有众多的绿色园林和河道沟渠，对于东方白鹳来说，这种僻静的地域应是难以寻觅到的良好生态环境。此外还有高耸在田野里的输电铁塔塔顶，更是白鹳筑巢的上佳地点。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这里有如此良好的生存条件，自然就成了它们的栖留繁衍之地。因此，那一带经常可以看到东方白鹳在高空飞翔盘旋，它们缓慢地扇动宽大的黑白相间的翅膀，显得十分悠闲淡定。还可以发现它们涉水池塘、湿地，或者轻盈矫健地漫步在田埂和庄稼地里，休息时常单腿或双腿站立于水边或草地上，显露出优雅而动人的身姿。一个时期，这东方白鹳一家子的活动，成为万顷良田地带一道灵动而美丽的风景线。

然而好景不长，东方白鹳一家在这里也遭受了不少惊扰和磨难。也许是忌讳动物园大棚窝巢下面的游客太多，这对夫妇便迁到团结河北侧的高压输电铁塔上建造新家，它们不辞劳苦到处衔取树枝杂草，飞上塔顶搭建巢屋。但这引起了早就在铁塔营巢的喜鹊不满，强烈的领土意识驱使成群结队的喜鹊，乘白鹳夫妇不在时，把它们在建的窝巢拆得仅剩几根骨架。尽管它们又重建几次，终究斗不过“地头蛇”，只好失望作罢。更加不幸的事发生在前年四月底的一天，鸟爸爸外出为孩子们捕食，却没有回来。后来有人在一幢房屋的楼顶发现了它的尸体。因遗骸有明显的创伤，爱鸟人士分析有可能是无人机跟踪拍摄时过于靠近，白鹳本能驱赶时被划伤坠落而死。这种为追求拍出大片而不择手段，造成野鸟伤害的事件更令人不齿。东方白鹳之死应该唤醒此类鸟类伤害者的良知。后来单亲鸟妈承担了抚养孩子的重担，含辛茹苦地把三只幼鹳哺育养大，并在秋迁时一道飞向了远方。

鸟爸爸死后，单亲鸟妈带着孩子秋迁飞走，能不能重新回到这里，成了爱鸟人士一直的期盼。出人意料的是鸟妈于第二年的早春又飞回来了，还带来了一只雄鹳朋友，它们在野生动物园的老巢安了家，并开始了下一代的孕育和抚养。但万顷良田里的蟹塘却传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因为经营不善，蟹塘承包人决定结束螃蟹的养殖，土地退还给业主单位进行粮食生产，这就断绝了东方白鹳主要的觅食来源。不久，蟹塘的水大量排出，养蟹人全力捕捉淤泥里残存的螃蟹，白鹳在空中盘旋寻找少许有水的深塘，降落下去捕食里面的残羹剩肴。这样维持了一段时间后，大塘完全干涸了，拖拉机开始翻耕土地，准备种植水稻，观鸟人曾多次发现远处的田埂上，停息着这些无奈而失望的觅食者。等到大田秧苗一片绿油油时，万顷良田的上空和田野，再也见不到这种珍稀野鸟的身影了。直到今年三月，我在新建的亭平路大桥上，发现一只东方白鹳在野生动物园大型鸟棚的上空盘旋飞翔，这是春迁途中的故地重游，还是打算在此安营扎寨？但我觉得，它们在此栖留繁衍的可能性不大了。

东方白鹳繁殖分布区域十分狭窄，生存环境的要求极高，我市北郊之所以连续几年出现它们，与动物园大棚里白鹳的吸引、周围良好的生态环境有关。如今大型鸟棚里的同类虽然还在求偶击喙，但少有的觅食蟹塘已经失去，必然要离开此地去寻找新的栖留之地。东方白鹳的离去是我们这个城市的遗憾，爱鸟人士多么希望它们能就近找到生活无虞、生育无忧的居留之处。但我们这一带有这样的好地方吗？确实还有！据省、市媒体报道，一对东方白鹳夫妇在如皋城北街道志勇村的高压铁塔上筑巢，已连续三年成功生儿育女，今年已经哺育了五只亚成鸟。这对鹳鸟夫妇之所以栖留在志勇村，是因为那里既有绿色的园林、众多的鱼塘、高耸的铁塔，更有关心生态环境、爱护野生鸟类的村民和爱鸟、护鸟的人士。

衷心祝愿离别万顷良田的东方白鹳，能够寻找到像志勇村那样理想的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