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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7月13日川普遇刺事件已经过去十多天了，中间经历了共和党全国大会、拜登退选和贺锦丽迅速启动自己的选战，人们对暗杀事件的讨论已经趋于降温。但核心问题依然还没有答案，即枪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训练有素的特勤局怎么会放过此人酿成大祸？这些问题不解决，就有可能给阴谋论带来生根发芽的沃土。
枪手曾搜索与肯尼迪遇刺有关的信息
7月25日上午联邦调查局（FBI）局长克里斯托弗·雷（Christopher Wray）前往国会进行听证，透露了目前调查的最新进展。
雷表示，枪手托马斯·克鲁克斯（Thomas Crooks）几天前曾搜索过与肯尼迪遇刺有关的信息，他在搜索时输入“奥斯瓦尔德（杀死肯尼迪总统的刺客，这个名字在今天文章的后半部分还要反复出现）当时距离肯尼迪有多远”。
FBI还发现枪手使用了一把枪托可以折叠的AR-15步枪，这可能能让他在爬上房顶前，更好地隐藏武器。这把枪是枪手的父亲2013年合法购买的，后来又转卖给了儿子。而克鲁克斯的尸体附近，调查人员发现了8个弹壳，说明枪手应该开了8枪。
雷透露，FBI在枪手的车上还发现了一架无人机，开枪前，克鲁克斯曾前往集会现场进行“踩点”。在7月13日中午时，克鲁克斯曾用这架无人机飞行了11分钟，观察了集会场地周边的情况。
另据《华盛顿邮报》报道，FBI调查人员表示，到目前为止，枪手似乎没有任何明显的意识形态，这表明他的主要动机并非政治仇恨。
雷表示，目前调查仍在进行中，尚无充分证据能够解释枪手行动的动机。雷在2017年6月川普担任总统时上任FBI局长，在拜登担任总统时留任至今。
此外，对于现场的安保失职问题，根据《纽约时报》的报道，目前已经明确的是在枪手开枪前20分钟，当地警方已经注意到一名可疑的瘦弱年轻人，并开始关注他。当地警方曾向特勤局报告，但随后又跟丢了人。特勤局并没有及时发现枪手的可疑行为和阻止他开枪。
特勤局局长金伯利·基特尔（Kimberly A. Cheatle）在本周一的国会听证中被两党议员质问和攻击，随后辞职。
诚然，特勤局在此次事件的安保工作中是存在严重失误的，但同时也要看到，美国的枪支泛滥让社会治安管理的难度非常之大，很容易发生各类突发事件。这样的背景下，给大量阴谋论的滋长提供了土壤。
阴谋论层出不穷与“集体感知”过程有关
《华尔街日报》对左右阵营最初的主要阴谋论进行了梳理后指出，反川普的声音不实地指责暗杀事件是自导自演。而在右翼，有更多人提出毫无根据的理论，认为“深层国家”策划或故意让川普容易受到攻击，并认为民主党人对川普的言论攻击导致了暗杀。
事件发生后，阴谋论还在继续演变和发展。极右翼挖掘出一系列所谓的证据，企图证实特勤局是受到某种指令，故意不保护川普的安全。比如下面这则华川粉的言论，就是其代表。
长期研究虚假信息的华盛顿大学学者凯特·斯塔伯德（Kate Starbird）在她的Bluesky账号上说：“在发生像周六枪击案这样令人震惊的事件之后，人们不仅仅想了解发生了什么，而且还希望这些信息尽可能地与我们的政治目标相一致。我们目前都在参与一个大规模的‘集体感知’(Collective Sensemaking)过程，试图收集和解释证据，为这一可怕事件赋予意义。网络受众参与其中是为了表明他们的政治身份，并帮助他们的政治团队。”
所谓“集体感知”，指的是个人和群体，形成对某一事件感性认识的过程。过去一段时间斯塔伯德和她的团队一直致力于用“集体感知”的理论来解释社交媒体上虚假信息与阴谋论的泛滥。
斯塔伯德认为，“‘集体感知’过程既是一个个人过程——我们希望了解这一可怕的事件，也是一个集体过程——我们希望帮助他人和被他人帮助了解这一事件，还是一个政治过程——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希望所了解的事件与我们的政治目标相一致。”
随着“集体感知”的进行，社交媒体用户将竞相寻找（或创造）符合特定认知框架的证据。因为这些证据将帮助他们获得知名度（声誉回报），表明他们的政治身份（社会回报），并帮助他们的政治团队（政治回报）。
下图揭示了证据、认知框架和解释之间的互动关系。认知框架帮助人们在各种证据间建立联系，并最终形成解释。回到上面截图中的那个例子，原帖主发出了一则未经证实的信息，即所谓的“狙击手”的言论。而转帖的川粉，把这当成了进一步怀疑事件动机的证据，当这一证据经过了一个以阴谋论为基础的认知框架加工后，即形成了这次暗杀的背后是“某个‘上峰’的阴谋”这一解释。
在这一互动过程中，原帖主获得了关注和来自他者的认同感，而川粉也获得了归属感，他们的互动还帮助阴谋论在更大范围的人群中传播，影响了很多的人，这就是一个典型的集体感知的动态过程。
而频繁的集体感知活动，不但产生了越来越多的虚假信息和阴谋论，还通过社交媒体把秉持相似认知框架的人聚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回音室。这是因为一部分人群在过去的大量“集体感知”实践中，已经建立起了一套以阴谋论为基础的认知框架。比如有些人相信“深层政府”的存在，大量所谓的“证据”都可以经过这一认知框架的加工后，得到一切都是“深层政府”阴谋的解释，这些解释还会进一步强化他们已有的认知框架，让他们陷入更多的阴谋论中。
2020年大选后，各种选举舞弊谣言的产生与传播，就是一次次“集体感知”的过程。当时极右翼挖掘出的一个又一个所谓的大选舞弊“证据”，经过“选举被操纵”这一认知框架的加工后，试图得出选票和选举有问题的解释。然而，所有这些荒谬的想法，都因为缺乏真凭实据，被各级法院被一一击碎。
林肯遇刺背后的那些阴谋论
了解“集体感知”的过程与作用机制，有助于帮助我们理解当下阴谋论产生和传播的原因。而回看过去相似的历史，则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辨别哪些说法更可能是阴谋论。
从建国至今美国的46任总统中，有4位因暗杀而死亡（亚伯拉罕·林肯，詹姆斯·A·加菲尔德，威廉·麦金利和约翰·F·肯尼迪），有3位因暗杀而受伤（西奥多·罗斯福，罗纳德·里根和唐纳德·川普），此外还有超过20起已披露的袭击总统未遂事件，可以说总统是美国最为危险的职业之一。
由于身居权力中心，在美国过去被暗杀的总统死后，围绕其死因也出现过大量的阴谋论。尤其是林肯和肯尼迪两位总统身故后，围绕着他们的阴谋论甚至还被出版成书或拍摄成了电影，长期在美国社会中流传。
林肯是美国第16任总统，在他任上，美国发生了唯一一次内战——南北战争，造成了上百万人伤亡，战后，美国终于废除了奴隶制度，重新走向统一。在内战即将结束的1864年，林肯再次胜选，成功连任美国总统。
然而，就在他的第二任期刚刚开始不久，1865年4月14日晚，他和夫人在华盛顿特区的福特剧院看剧时，一名叫约翰·威尔克斯·布斯（John Wilkes Booth）的人走进了林肯的包厢，并向他的头部开枪。林肯于次日早晨伤重不治。
描绘林肯遇刺时的插图
凶手布斯在逃亡12天后被追捕他的士兵找到，并因拒绝束手就擒而被打死。
布斯是公开的南方同情者，反对废除奴隶，他还是演员，熟悉福特剧院的结构和人员，出入方便。林肯在被刺杀前的一次讲话中提到要解放黑人奴隶，给他们投票权，这激怒了布斯，让他最终决定杀害林肯。
后续的调查及史学界的共识是：布斯杀害林肯总统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也是多起刺杀总统事件中，唯一一起被证实是集体预谋的刺杀行动。布斯和同伙们的目标除了林肯外，还有副总统安德鲁·约翰逊（Andrew Johnson）和国务卿威廉·苏沃德（William H. Seward）。不过当天行动时，只有布斯成功杀害了林肯，另外国务卿受伤，而副总统则安然无恙。
然而，从1865年一直到现在，一直都有阴谋论围绕着林肯之死。历史学教授托马斯·特纳（Thomas Turner）对这些阴谋论进行了梳理后发现，大部分阴谋论的核心是凶手布斯的背后一定有更深层的阴谋集团，可能是南方人，也可能是副总统约翰逊，（因为副总统可以直接接任总统，是最大的受益人），还有可能是当时的战争部长艾德温·斯坦顿 （Edwin McMasters Stanton）及其他一些激进的共和党人（因为他们反对林肯相对温和的战后政策）。
此外，还有阴谋论认为，布斯并没有被杀死，而是被藏了起来，因为政府内有人担心事情败露，找了一个替死鬼。总之，围绕林肯遇刺有关的阴谋论一直持续到百年以后。
1977年，David W. Balsiger和Charles E. Sellier写了一本书名叫《The Lincoln Conspiracy》，书中就将斯坦顿及其同僚设定为幕后黑手，并最终让布斯逃脱了，选择了一个长得像他的人做替死鬼。同年，还有一部由此书改编的同名电影上映，收获了560万美元的票房。
超六成美国人相信肯尼迪遇刺的阴谋论
相比于林肯遇刺的事实比较清晰，另一位美国总统肯尼迪遇刺的过程更加充满戏剧性，也引发了更多的阴谋论。
1963年11月22日，美国第35任总统约翰·F·肯尼迪（John F. Kennedy）在德州达拉斯遇刺身亡。当时，他正和妻子以及德州州长夫妇坐在敞篷车中，向周围的群众挥手致意。
肯尼迪遇刺几分钟前的照片 来源：Walt Cisco, Dallas Morning News
当天中午12点30分左右，肯尼迪的车队在经过德州学校藏书楼（Texas School Book Depository）附近时，肯尼迪被藏在6楼的前美国海军陆战队员李·哈维·奥斯瓦尔德（Lee Harvey Oswald）开枪击中。肯尼迪被两发子弹击中，其中一枪打中肯尼迪头部，造成了严重的致命伤，约30分钟以后被宣告死亡。
奥斯瓦尔德作案后，逃离了现场，回了一趟家，又再次外出。之后，他遇到了警察J·D·蒂皮特（J. D. Tippit）的询问，并突然开枪打死了蒂皮特，再次逃跑。奥斯瓦尔德逃进了附近的一家剧院，不久后被接到线索的警察逮捕。
然而，11月24日，警方在准备将奥斯瓦尔德从州立监狱转移到县立监狱时出现失误，导致当地夜总会老板杰克·鲁比（Jack Ruby）混入人群中，趁机开枪打死了奥斯瓦尔德。
记者 Robert H. Jackson 拍摄到奥斯瓦尔德中枪的瞬间 背对镜头戴帽子的就是杰克·鲁比
这一系列事件发生后，继任总统林登·约翰逊（Lyndon B. Johnson ）于11月29日成立了由当时的首席大法官厄尔·沃伦（Earl Warren）领导的调查委员会，也被称为沃伦委员会，专门调查肯尼迪之死。
1964年9月24日，沃伦委员会发布了888页的调查报告。报告认为，肯尼迪总统是被奥斯瓦尔德刺杀的，奥斯瓦尔德完全是单独行动。委员会还得出结论，杰克·卢比在两天后杀死奥斯瓦尔德时也是单独行动。
可能是由于总统在众目睽睽之中被枪杀过于惊悚，以及奥斯瓦尔德被捕后，在警察控制下还被人杀死过于离奇，再加上枪手奥斯瓦尔德曾自称马克思主义者，并曾在1959年至1961年独自前往苏联生活过两年，辅以当时的冷战背景，人们对沃伦委员会的报告一直都充满怀疑。
在1964年之后的十余年时间里，美国国会又进行过三次调查，但并没有推翻沃伦委员会的结论，即奥斯瓦尔德单独杀害了肯尼迪，杰克·鲁比单独杀害了奥斯瓦尔德。这一结论也被严肃媒体和历史学家认可。
尽管如此，美国民众还是更愿意相信肯尼迪之死的背后存在更大的阴谋。盖洛普（Gallup）从1963年至2023年先后做过的10次调查显示，更多的美国人相信肯尼迪之死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
这些怀疑者制造了大量和肯尼迪之死有关的阴谋论。马奎特大学政治学副教授约翰·麦克亚当斯（John C. McAdams）认为，所有阴谋论中数量最庞大的就是肯尼迪遇刺阴谋论。
据估计，有关肯尼迪遇刺事件的书籍数量在 1000 至 2000 本之间。据作家文森特·布格里奥西（Vincent T. Bugliosi Jr.）称，这些书籍中有 95% “支持阴谋论和反对沃伦委员会”。而历史学教授Colin Kidd发现，所有这些与肯尼迪遇刺阴谋论有关的书籍，都不是专业的历史学者写的。
众多肯尼迪阴谋论都认为奥斯瓦尔德或杰克·鲁比背后有不同的阴谋集团，既包括了中情局、联邦调查局等政府机构，也包括继任总统林登·约翰逊等得利者，还包括了美国的对手古巴、苏联等外国势力。
以古鉴今，不难发现，林肯和肯尼迪两位遇刺总统背后所围绕的阴谋论，和当下围绕在川普遇刺案周围的阴谋论如出一辙，都是不愿意相信刺客的行为只是个人或少数人的行动，总认为这些行为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集团。然而，所有这些匪夷所思的猜测，至今都没有得到任何证据的支持和证实。
关于川普遇刺案的猜测，在转发前，且让我们再耐心一些，等待更多调查结果的出炉。
其实，包括以上两次暗杀在内，美国历史上的阴谋论可谓层出不穷。下一篇我们将再带大家了解从美国建国以来，都有哪些主要的阴谋论，又是哪些人一直热衷于制造和传播阴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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