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左岸一个伊朗奶奶开的羊绒服饰店，2023年5月我在这里大获丰收）
很久没逛布料市场，想买一件适合春游穿的新中式衣服，网购几次都没找到理想面料，决定去实体店买布定制。
曾经有段时间，每次出门旅行前，会专门去买布，做衣服，那时有点穷讲究，去不同地方玩，要穿不同的衣服，和环境匹配。买不到合适的款式，就自己买布，自己设计，找裁缝做。那时，身边不少同事、朋友，还有读者，受我影响，都有过淘布做衣服的经历。
后来，旅行的频次逐渐增多，没有太多精力花在做衣服上，也不再执着于去哪里要穿什么。旅途中若碰到喜欢的衣物，价格在承受范围内，会顺手买下。
有时打折季，会专程去巴黎、东京购物，我和几个常常结伴同行的朋友，一致认为，买遍全世界，巴黎、东京的服饰，最合心意，总能买到款式简洁、裁剪得体、面料舒适，穿多久都不会过时的美衣。
闲下来，偶尔也去做衣服，年龄和眼界变化，对面料、剪裁、做工，有更高要求，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能满足更高阶需求的裁缝师傅，加上疫情三年，很少出门，对添置新衣已无甚欲望。
算来，至少有四年没去布料市场。
再去，一切还是老样子。
逛了一圈，没看到任何想买的东西。
熟悉的商家都还在，彼此寒暄几句，问为什么找不到我想要的面料，得到的答复不约而同，好面料成本高，现在生意不好，不敢进太多货，影响资金周转。我说如果有真正的好料子，还是有人愿意为品质买单的，老板们说，像你这样想的人有，但少，大多数人穿衣服，就是穿个新潮的款式，买完布料，做工还要花钱，贵了，大家就直接去网店买成品，价格便宜更有吸引力。
我空手而归，穿衣宁愿少而精，不会因为低价去买质感不如意的，作为曾在这个老市场挥洒过青春时光和真心白金的老主顾，我真心期待商家们生意兴隆，良性发展，不希望它被时代抛弃。
尽管在国内网购无比便捷，百货商场规模越来越大，买衣服，我还是喜欢逛传统小店和老市场。
以前在国内旅行，我会抽一天时间去逛当地的外贸服装批发市场，广州站西、上海七浦路、北京动物园、杭州四季青、青岛韩国城，都收获颇丰，不过说来也是将近二十年前的经历，那时刚踏入社会不久，看什么都新奇，精力旺盛，那种能花一点钱，又花不了大钱的地方，特别容易带给人快乐成就感，开始出境游之后，很少在国内逛街，曾经去过的这些老市场，有的拆迁，有的改造，它们如今还存不存在，是什么样子，我不知晓，也不再关注。
疫情不能出国那几年，有次去朋友的横店剧组探班，我顺道去了一趟义乌，参观传说中的小商品市场，还有一次和几个在广东工作的发小，相约去顺德，寻找香云纱的发源地工厂，在深圳东门布料批发市场，淘到好几家花色丰富的香云纱店铺，朋友们都被我种草，爱上穿香云纱。
解封后，去年到欧洲和日本旅行几次，太久没逛街，走到哪里，看到橱窗漂亮的小店就进，以前觉得巴黎是购物天堂，现在发现德国也超级好逛，很多安安静静开在街边，有上百年历史的小店，只出售单一品类琳琅满目的美物，帽子、服饰、瓷器……店主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奶奶老爷爷，满头银发，态度和蔼，从容优雅，我和同行的朋友一路走一路买，开心极了。
在日本，更不用说，无论繁华东京，还是偏远古城，小店满街都是，动辄上百年、几百年历史。
登米市明治村，创立190周年的手工酱油铺“海老喜”，店主是家族第八代传人，早稻田大学毕业后，回乡接手经营酱油作坊，坚守传统酿造工艺，不量产，不扩张，我和朋友们吃过他家酱油，都很喜欢，去回购，问老板有没有想过到大城市或国外开分店，老板说不会，做好手头的事就足够了。
南三陆的酒水杂货铺佐长商店，老奶奶和女儿共同经营，也是传承家中祖业，经历了海啸地震，在废墟中重建的店铺，有种遗世独立的美，干净、温馨、静谧，我去过好几次，每次进门，老太太都先倒好茶水、果醋，端出新上市的点心、小吃，给我们品尝，就像去朋友家做客，没有任何商业气息，我每次离开她家，都会买一大堆伴手礼回来，由衷希望这些带给我们美好体验的小店，能长长久久开下去。
（德奥边境湿壁画小镇，神似梅丽尔·斯特里普的优雅太太开的小店，2023年6月我在这里买到一见钟情质量上乘的麻料衬衣）
（德国浪漫之路菲森小镇，一个亲切如邻家大妈的女士开的手工服饰小店，所有衣物都是店主亲手缝纫，德国之行我戴的好看的围巾披肩都来自这家店）
（德国菲森一家中古慈善店，我一边买，店主一边送，这些可爱的器皿现在都在我家客厅）
（日本南三陆佐长商店，每次去买东西，都会受到店主佐藤女士热情款待，就像到朋友家做客）
（下雨天，在日本登米市明治村创立190周年的“海老喜”手工酱油店购完物，车开出很远，回头看，主人夫妇仍站立在门前，目送我们离开）
为什么小而美的小店文化，在国外如此平常，在国内却很难找到了呢？
回国后，我上网搜索了一下，还真有此类分析文章，综合起来原因大致有以下几点：商业文明高度发达的国家，不打价格战，销售假冒伪劣产品、侵犯知识产权会受到严厉惩罚，不同市场之间的发展需要相互促进，不是互相竞争，实体经济能解决更多就业问题，保障地方税收……
我没做过专业求证，亦无心评价孰优孰劣。作为一个普通消费者，在哪里能买到自己称心如意的所需之物，在哪里花钱感觉开心，就在哪里消费。
我曾看到一个说法，“一个人的文艺复兴”，当别人在追求整齐划一、标准化的审美体系时，你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现实，却可以坚持自己的喜好和眼光。
张爱玲在很多年前就写过：“女人的衣服往常是和珠宝一般，没有年纪的，随时可以变卖，然而在民国的当铺里不复受欢迎了，因为过了时就一文不值。时装的日新月异并不一定表现活泼的精神与新颖的思想。恰巧相反，它可以代表呆滞；由于其他活动范围内的失败，所有的创造力都流入衣服的区域里去。在政治混乱期间，人们没有能力改良他们的生活情形。他们只能够创造他们贴身的环境——那就是衣服。我们各人住在各人的衣服里。”
所以，我常常觉得，越是经济大环境不好，就算省吃俭用，旅行也不能省。
一个人生命长度是有限的，借由旅行，我们可以拓展生命的宽度，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感受更丰富的人生体验，点燃生活的热情和希望。从最肤浅的层面来说，你在世界各地有更多机会获得感官的愉悦，哪怕去买一件衣服，你能在街边小店看到耳目一新的设计，触摸到货真价实的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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