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白发瘦小的母亲便像一片枯叶一样倒在了院子里,不过是为了每个月八块钱的生活费

时尚   2024-09-17 13:18   山东  

原创小说:

谁可相依

风为裳

11
何维两个晚上没回家睡觉,也没给苏亦晴打个电话。
苏亦晴打电话给何维,他接,说公司里正在搞质量认证,太忙,他说:“如果你一个人太闷了,就回家住住,也陪陪两个老人家!”

电话挂了,苏亦晴却一直攥着话筒,她想起姜虹的一句话:男人说谎都不会,说忙,忙个屁,明明是卫生护垫那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突然有加长超厚夜用型才有的工作流量?

何维一会冷一会热,让人琢磨不透,甚至有些时候,他的冷嘲热讽让苏亦晴有苦说不出。

苏亦朗来家里那天,何维恰好回来。苏亦晴暗中松了口气,心想有苏亦朗在,两个不至于那么尴尬。

三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苏亦朗说:“姐,哪天我请你们吃顿饭吧,江边有家小馆子,周围荷塘,环境特别好!”

苏亦晴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然后看何维,说:“等哪天你姐夫有空的!”
何维一遍遍拿着摇控器播台,他说:“我可没你们那份闲心,我一天天在外面看领导的脸子,回来看你姐的脸子,我怎么活都不知道呢!”

说完,把摇控器往茶几上一扔,转身进了书房。

苏亦朗莫明其妙地瞅了老姐一眼,苏亦晴扯出一点笑容:“别理他,他心情不好!”
这样说完,自己倒虚弱无力似的,苏亦朗压低声音问:“姐,你们俩……”

“我们没事……你姐夫对我很好!什么都不让我干!”苏亦晴说得挺大声,那些声音像一声薄雾落进空气里,很快散去。

书房里的灯没亮,中央八套的《道德观察》节目里一个愤怒的男人轻轻一推,满头白发瘦小的母亲便像一片枯叶一样倒在了院子里,不过是为了每个月八块钱的生活费。
一个母亲可以养八个儿子,八个儿子养不了一个八十岁的母亲。
想到自己的父母,苏亦晴也觉得自己是不孝的。
出了事以后,光顾着自己在痛苦里,忘记了跟她一样痛苦,甚至是自责到痛不欲生的老父亲。

问苏亦晴父母怎么样,苏亦朗说老爸整天也不出屋,老妈很像祥林嫂,见了人就一遍一遍说,如果不让苏之简去拿鸡精就好了,就不会出这事儿了。
苏亦朗说:“姐,你要好好的,其实爸妈都特别惦记着你,但他们又不想来打扰你……你知道出了这事儿……”
苏亦晴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去,她扬了扬脸,说:“我过两天就回家,告诉爸妈我没事儿。
是翔翔自己福份浅,他长这么大,我们都尽力爱他,给他幸福,这就够了……”

苏亦朗陪着姐姐枯坐了一会儿,说要回去了。苏亦晴叮嘱弟弟这段时间多回家陪陪爸妈,自己这种状态怕回去让父母看了难过。她说:“小朗,现在咱家能指上的就是你了!”

走到门外,苏亦晴压低声音问姐姐:“你们吵架了吗?他怎么……”

苏亦晴摇了摇头,说:“回去别跟爸妈乱说,就说我们很好,什么事儿都没有!”
苏亦朗点了点头,走三步回头再看看苏亦晴,说:“姐,有什么事,别自己撑着。越是最难的时候,越是要家人朋友!”

苏亦晴的眼里又蓄了一汪泪水。小朗一下子好像就长大了。

苏亦朗走后,苏亦晴进了何维的书房,她想跟他谈谈。翔翔走后,两个人一直没有很好地说说话。

何维一直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苏亦晴叫他进卧室去睡,他说自己睡不好,怕影响苏亦晴。
苏亦晴明明白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有了隔膜,但是什么呢,她说不清。她知道何维难过,像自己一样难过,可是伤心难过的两个人不应该紧紧依偎在一起吗?
他们是翔翔最亲的两个人,他们都爱翔翔,哪怕手握手说说翔翔那些可爱的往事,也能消解些心里的痛啊!

很明显,何维的心门在向自己关闭,那他为什么在翔翔的葬礼上说那番话呢?那是假的吗?是骗人的吗?

不会,绝对不会!

苏亦晴端了杯茶放在何维面前,茶的热气飘飘渺渺在两人之间隔了层雾,苏亦晴说:“去卧室睡吧!”
何维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电脑屏幕,苏亦晴瞟了一眼屏幕,是张干干净净的桌面,右下角的QQ一直在闪,何维没有点开。

也许是觉出了气氛里的冷,何维略略侧了一下身子,目光仍在空荡荡的电脑桌面上,他说:“你先睡吧,我不困!”

苏亦晴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她想说没说的是:她想翔翔,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她想让何维……如果他能睡在她身边,她或者会睡得安稳些。

但是,站在何维面前,这似乎变成了最说不出口的话。什么意思?孩子刚没,你还有心情让老公抱着你睡觉?你这是个当妈的能说出来的话吗?

那个晚上,苏亦晴又固执地起来叫了一趟何维。何维抱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苏亦晴突然觉出了他的可怜。
失子之痛,她有的,他何尝没有?自己不应该抱怨责怪,自己应该理解他安慰他。

她跪到他面前,手抚摸着他瘦削的面颊,然后亲吻他,轻声说:“亲爱的,回屋去睡,嗯?”

他一动不动,苏亦晴看到他的眼睫毛抖动,他醒着,但是他不睁开眼,也不回应她。
她的泪顺着面颊淌下来,她带着那些泪亲吻他,她说:“翔翔走了,我们的日子还要继续下去,我们不能这样,何维,你心里有些什么话,你都说出来,都告诉我,啊?
你别这样,你知道我多难过吗?你这样,让我怎么活下去呢?”

何维“腾”地坐起来,推开苏亦晴,他的眼珠是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上面汪着水,下面冷冷的没有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是的,苏亦晴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不了解何维的,也越来越害怕何维。为什么要害怕呢?她说不清楚。

他很不耐烦地往一边挪了挪屁股,说:“这都多晚了,闹什么闹?你还让不让我活,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苏亦晴还试图去握住何维的手,却被他一推靠在沙发边上。

何维站起来往书房走,一个不小心,膝盖撞到茶几上,茶几上苏亦朗喝过水的那只玻璃杯掉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碎裂的声音。

苏亦晴无力地由沙发滑到地板上,大放悲声。

夜像个怪兽,月亮是它的眼。此刻,它站在窗外狰狞地看着这间小房子里发生的一切。

许久,苏亦晴哭得累了,压屁股下的腿酸了,人渐渐虚飘了起来。

她仿佛听到翔翔在卧室里“哼哼”,他总是那样,夜里被尿憋了,就发出很大的“哼哼”声。翔翔胖,苏亦晴都抱不动,喊何维,何维有一次睡得懵懵的,差点抱孩子撞到门上。

苏亦晴站起来,站到卧室的门口,摁开卧室灯的开关,灯光“哗”地一下把整间屋子添满,床上却空空如也。
没有翔翔常盖的小花被,也没有姥姥特意给他做的荞麦皮小枕头。小床被挪到屋角,上面空空的。

苏亦晴侧了侧头,好像在回想着什么,突然她听到翔翔在隔壁的房间叫:“妈妈,妈妈!”
苏亦晴跑到客厅,拖鞋掉了她也顾不上了,翔翔在喊她呢!从茶几旁跑过时,脚被玻璃杯碎片扎到,却没有疼痛的感觉。

一抬头看到阳台的窗户上挂的月亮,它正眼睛一样观视着苏亦晴。墨色的夜,清冷的月亮做的眼睛。
此时此刻,阳台上那怪兽的眼惹怒了苏亦晴,她拉开阳台的门,风呼地迎面撞到苏亦晴身上,苏亦晴打了个冷颤,抱住自己的肩膀,停住了脚步。

大概是听到动静,书房的门开了,何维阴着一张脸站在苏亦晴面前,他斩钉截铁地说:“苏亦晴,你别以为就你痛苦,就你不想活,从今天起,你死你活,没有人会管你!”

怪兽的眼,那一抹清亮的月光落到何维愤怒变形的一张脸上,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脚上,苏亦晴清楚地意识到脚,脚上的痛也开始起义。

苏亦晴回头冲着何维笑了,如一宛清冷的月光,她说:“何维,我没想死,真的没想死,我只是觉得太闷了,出来透透气,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

说完,苏亦晴转过身,眼泪汹涌成一条江。

那晚之后,何维就再没有回家。

苏亦晴瘸着脚下楼买了云南白药和创可贴,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苏亦晴想,不过是脚被玻璃扎了一下。
如果是整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落到水泥的地上,那该有多疼啊!再不敢往下想了。
身体上的疼痛似乎能减轻些心理上的难过。疼吧,疼吧,再怎么疼,也只是疼而已。比起翔翔的死,算什么呢?

一天后,脚还是化了脓。一个人去诊所清理时,苏亦晴故意不管那些不怀好意的疼痛,每一步都使劲踩在路上,疼好了,谁还怕你不成?

到诊所,已是满头大汗。那大夫一边清理伤口一边说:“不能这么使劲着地,让你老公多干点活,你就养养!”

苏亦晴笑了,轻声说:“好!”

老妈打电话过来问苏亦晴怎么不回家,苏亦晴声音欢快地说:“妈,我这周就要上班了,然后我想出去散散心,爸还好吧?”

妈压低了声音说:“好什么好啊,也不爱说话,就呆在屋子里,哪也不去,除了吃饭,就躺在床上!”

苏亦晴说:“您多陪陪他。告诉他,翔翔不愿意姥爷不快乐!要不然,你们俩出去旅游吧,让小朗给你们报名!”

“再说吧!现在哪还有游山玩水的心思!”吴建芳有气无力地挂了电话。

日子凉薄得像初冬晾在寒风里的一块铁板,有些东西,结在那里,以为努力不去触碰就会好些,可是,它会自己跳出来,尤其是在每一个夜晚。


END


拣句子

      人生本来就没有相欠。别人对你付出,是因为别人欢喜。你对别人付出,是因为自己甘愿。

                                                                               

裳姐说

      最近看剧《凡人歌》。

     《凡人歌》这剧吧,就是告诉大家怎么都过不好,奋斗的过不好,躺平的过不好。嫁得好的痛苦,嫁得不好的更痛苦。生而为人,真tm难。这剧很好地宣传了别结婚,别生孩子,一个人,船沉了也就沉了。不然像那伟说的,一船人呢,想放挺,想到乡里间喘口气,能行吗?没那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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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为裳
老小姐的情感筐,裳小姐的毒舌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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