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九点多，听课回家。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隔着车窗，猛然发现前面烟雾缭绕，紧接着一股浓烈的燃烧味儿扑面而来。
啥情况？这么难闻！
同行的闺蜜说，好像是哪里着火了！
摇下车窗顺着冒烟的方向望去，紧靠十字路口，一男一女跪着在烧东西，旁边五颜六色的纸堆，一个类似烟花的四方大圪墩正在燃烧，其中一个人拿着木棍在火焰里搅和着。
给故人烧纸钱？啥节日？
按照我们当地习俗，每逢祭祀日子，子女们要给仙逝的祖辈上坟、烧纸钱，如果路途遥远，实在去不了，就在前一天或者当天晚上，选择一个大一点的十字路口完成心愿。过冬是重要的祭祀、烧纸日子，可离过冬还远着呢。
回到家里，刚打开手机，姐姐的视频电话就过来了，“姐，这么晚了，啥事儿？三爹去世了？”
最近一段时间，视频上看到93岁的三爹躺在医院里，一会儿插着氧气管喘息，一会儿吃力地左右摇头躲避插牛奶的吸管……有点心疼。当年英姿飒爽的三爹，在抗美援朝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一个又一个敌人倒在面前，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如今，病魔一次又一次入侵，骨瘦如柴的三爹再也无力抗敌，他的呼吸逐渐微弱，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最后的挣扎，伴随着痛苦和无奈。病房中充满了悲伤和无助的情绪，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凝重而压抑。三爹稀疏的头发已被剃光，几乎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喘息，仿佛深秋里一棵枯萎的老树，枝头的叶子早已脱落，突兀的枝干一动不动，挣扎着最后一丝气息要与女儿告别……
姐姐说：“唉，三爹缓不过来了。不吃不喝好几天了，还在医院里受罪。明天是寒衣节，弟弟说顾不上回老家给父亲上坟了，咱们过冬再一起回去吧。”
这时才记起，明天是十月初一，叫“寒衣节”，是中国传统的祭祀节日。人们在祭祖时除了食物、香烛、纸钱等一般供物外，还有冥衣，在祭祀时一起焚化给祖先，叫做送寒衣，所以祭祖节也叫“寒衣节”。
寒衣节这一天，标志着进入寒冬的第一天。古时有授衣、祭祀、开炉等习俗，提醒人们注意寒冬的到来。寒衣节这一天，妇女们会拿出棉衣，送给在远方戍边、服徭役的亲人，逐渐发展为祖先、亡人也一并送去过冬寒衣。
寒衣节起源于周朝，相传《诗经·豳风·七月》中记载“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意思是农历九月天气开始逐渐转凉，人们开始为越冬添置御寒的衣服，因此寒衣节也被称为“授衣节”。由于十月刚入冬，九月授衣过早，宋朝时期这一习俗就被移至十月朔日。寒衣节的习俗主要包括祭奠故人、礼敬祖先。在这一天，人们会扫墓、烧纸钱、送寒衣等。
爷爷娘娘的四儿子，也就是父亲，在今年春天突然不辞而别。大半年过去了，心里那个被“父逝之痛”撕开的伤口也渐渐愈合了。父亲走后，关于祭祀的节日和过程，逐渐从繁到简，甚至开始潦草，但对父亲永恒的思念，像结了痂的疤痕，永远凝固在了心底。
几天前梦到年轻时的父亲，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流淌着的河水里，弟弟把父亲抱起来，我在一旁责怪父亲：“这么冷的天，被冷水浸泡，您不知道自己是阴寒体质吗？”心里想父亲这次受凉又该旧病复发了……梦中醒来，再也没睡，父亲一瘸一拐地从脑海里走来。疾病缠身一生的父亲，生前太依赖母亲，以至于多年里根本不懂得“冷暖自知”。随着天气变化增减衣服，是由母亲包办的。
幼年的记忆里，长辈们说，十四岁出去当兵打仗的三爹，走时背着比自己高的枪杆子，好几年音讯全无。爷爷当了一辈子羊倌，早出晚归。娘娘坐在院子里，一边泪流满面拉风箱做饭，一边带着哭腔吟唱。凄凉的歌声弥漫着“四合头”大院，一切都笼罩在灰暗的色调下，仿佛永无止境的哀伤。枯黄的落叶在寒风中飘舞，仿佛是万物的凋零和生命的消逝。风声和落叶的沙沙声响，在冷清的空气中回荡。
几个孙子穿着单薄的衣服，有的流着鼻涕，脸被冻的红彤彤的，伴着嬉闹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玩耍。听到娘娘的哭腔，顿时安静下来，再也不敢放肆，我们知道，娘娘又在想三爹了。解放战争后，三爹从部队转业回到老家，爷爷娘娘的四个儿子才得以团聚。
多少年过去了。
而今，在这个寒衣节，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当年守着娘娘的三个儿子，已经陆陆续续回到了勤劳善良的娘娘身边。被娘娘再度疼爱，“吃饱穿暖”已不是问题了。
我对姐姐说：“姐，释怀吧！这次不回去也别觉得愧疚。父亲生前被全家人关爱，父亲的每一个细胞里，刻满了儿女们满满的爱。爱，是宇宙里最有能量的温暖，加上有娘娘关照，父亲不会冷。”
挂了电话，打开视频，看到三爹在镜头里微弱地喘息着，一边是儿女们极尽全力的挽留，一边是另外一个世界里娘娘深情的呼唤，三爹在痛苦中做着艰难的抉择……难以言表的心境，赶紧关了视频。
今早起来，拉开窗帘向外望去，外面雾气缭绕，犹如一层薄纱轻轻覆盖着薛家湾每一座建筑、每一条街道，让这个世界变得神秘而迷人。阳光穿过晨雾，金黄色的光晕映照在万物之上，形成一幅动人的秋日画卷。
我突然联想起父亲去世后第一次托梦给我，说他在另外一个世界得了个摇旗杆的好差事。我知道，这个寒衣节，为阻挡我们姐弟回老家上坟，父亲特意摇旗招来这一层大雾，智慧的父亲知道，儿女们都忙，把他老人家装在心里，才是给父亲最温暖的装备。
可我还是不由得要问：我的老父亲，天气越来越冷了，您走时儿女们已经备好，吃喝穿戴满满当当的一大包，今天是寒衣节，您添加棉衣了吗？您照顾好自己，就是对“父爱如山”最深沉的注解！
作者简介：
郭娟琴，汉族，准格尔旗人，笔名坦然，文学爱好者，坚持记录生活、感悟人生、随感而发。现就职于准格尔旗编委会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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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王兴宇 任彦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