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是谁？为什么回到小岛？
拍摄过程是怎么样的？
为什么想要拍姑丈？
现在怎么看待选择回岛上这件事情？
为什么愿意一直参与「春田计划」
未来会继续在岛上生活吗？
对自己人生的期待是什么？
捕鱼/进城打工，渔民怎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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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是谁？为什么回到小岛？
大家好，我是巴斯。
我是2022年底的时候，回到家乡，之前在深圳，做儿童摄影。后来学摄影之后，我发现自己拍的东西有一个瓶颈，就是我拍的东西很假。例如说客人需要很温馨的那种东西，但是那个东西是塑造出来的，它不是你看到的东西拍出来的。所以我当时对摄影有一个疑问。加上疫情的影响，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室里面，我就产生了一个困惑——我到底要做什么，我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巴斯（右一）和伙伴在岛上攀树
基于这个疑问，然后就决定说要不我试一下有机农业。因为一直有留意。然后刚好家里面有块地，闲置的，我就决定尝试回岛上试试。
回到岛上之后，一开始是花钱把地清完，然后种竹子，拉钢丝。又买了一个渔网，长30多米，叫几个人当时拉了这张网，挂上去。然后我就按去河南学习的有机农法，慢慢地种。
2023年，我遇到饭团，也就是我目前的伙伴，他们在我姑丈的那个村——西埠村。他们发起了一个关于硇洲岛的田野调查，我去参加。因为我回到岛上以后，有了另一个疑问，就是觉得自己生活在硇洲岛，对硇洲岛的历史，包括大家的一些生活关系都不是很了解。
硇洲岛地图
慢慢地跟饭团一起玩，我发现我跟他们越来越合拍。我当时在种地之后，会感觉自己一个人做一件事情特别无力。接触他们之后，就开始觉得，有团队一起做事情会特别好。所以也会跟他们就慢慢的越来越走越近。
也因为这样，我跟我姑丈越来越熟，我也发现他是一个有趣的人。而且因为饭团他们，我知道了春田计划的影像学习。我感觉挺适合自己的，因为我对影像有困惑，不知道我自己到底要拍什么，我到底要怎么拍。去学习完之后，就确定下来去拍我的姑丈，就拍了《出海归来》这个片子。
巴斯姑丈（右一）在和大家一起绑螃蟹
之前在岛上，我没有工作，会带小朋友在社区里面去做一些好玩的活动。前段时间是在岛上做幼儿园老师。大概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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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过程
是怎么样的？
巴斯:
我从三个场景里面分享一下。
在海上这个场景是特别困难的一个时刻。风浪越大，螃蟹越多，但它也有风险的。渔民一般都会愿意选择风浪大的时候去出海，因为那个时候回报才会高一些。当时我自己坐船出海拍摄，姑丈他们一开始很反对，说浪很大，但是我就在想没事，反正我就去看看。在他们极力的反对下，我还是要去，就求我姑丈好几次，他才愿意让我跟上去了。
《出海归来》截图：巴斯与姑丈出海归来
那天。我担心自己迟到，4:30就坐在他们门口等他，后面我发现我姑丈还在打呼噜睡觉。等到5:30，他们才开始出海。我还带了早餐，然后我就问他们，怎么你们都不吃早餐，他说不。出海前面20分钟就在船上聊天还好，然后船摇摇摇晃之后，我就开始吐了。后来小船有个船舱，可以睡觉，我就伏在那里吐，吐过一会又吐，吐到你吃的东西都吐完了。
很想起来拍，但是根本拍不了，所以当时出海的画面特别少。然后我自己一直在挣扎，我觉得我出来还没有拍到东西，就代表我还要再体验第二次这种感觉，所以我当时就扶着边上，起来拍了一些素材，包括我姑丈在开船的背影。差不多坚持一分钟吧，感觉不行，完全又要吐了，就又继续躺下去。等到他们喊我，说已经到岸了，快要下船了，我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像他们那种作业环境，还是蛮艰难适应的。
这是第二个场景。通过这个影片，我跟我姑丈有一个挺持续的交流和联系。后面我就发现他对吃是很讲究。比如新鲜的海鲜会特别讲究怎么吃怎么煎。如果有试过他做的鱼的话，就会知道他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那种美食家。
第三个是在这里。这里是我姑丈睡觉的一个房间，他平常就是睡在这张床。我印象很深刻的是，有一次是我姑妈做手术了，之后她需要有人扶着起床；当时天气也冷，我姑丈就进去里面跟我姑妈一起睡，但是他不睡床上，而是铺了一张纸皮就睡在地板上。这让我就觉得他对那种环境的要求很不一样，他是一个不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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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想要拍姑丈？
巴斯: 我一开始没有拍他。以前，我一年可能就见他一次，在新年，或者我姑妈回娘家吃饭的时候。他给我感觉是很爱喝酒的一个大人，也很爱笑。小时候，姑丈他们会经常送螃蟹过来给我们。但是当时，我对他并不是很了解。
后来，我回到岛上和小伙伴一起做田野调查，就开始和姑丈聊天。他给我描述自己以前在海上的经历，面对苦难，面对真正的生死关头的时候，他真的描述得风轻云淡，就是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可能已经过了，他们可以像开玩笑一样讲出来，不会说是很谨慎地去讲。这种态度就吸引到我。我就想。怎么会跟我和我爸爸的性格不一样。包括对儿女的教育，姑丈会觉得自己已经辛苦地把孩子抚养长大了，就不可能再去管他什么学业上的东西，既然已经让他有能力去工作，就不会去再管他了。
慢慢相处之后，我觉得那一辈的人，他们的生活经验，那种身上那种东西是只有你去跟他聊天，你才会发现他们有吸引到你的地方，从聊天当中才会了解到。
《出海归来》截图：巴斯和姑丈
主持人：拍摄姑丈对你有什么影响？比如拍完以后，你觉得你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吗？或者说你之前有什么思考的东西通了吗？
巴斯: 会有一些关联。当时刚回到岛上的时候，有时候会有迷茫，例如说接下来，到底要怎样子走我的生活。然后我姑丈的那种生活态度（会启发到我），那种去生活，在生活里面把每一件事情去做好它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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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怎么看待
选择回岛上这件事情？
巴斯: 我现在觉得，我会很喜欢在岛上的，就岛上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去年春田计划开始的时候，我其实在岛上已经生活一段时间了，因为参加春田学习，我再回城市，到广州火车站。然后从广州火车站到从化。当时我在城市里面观察大家都在很努力地活着的那种状态，我觉得大部分人那种身体里面发出来的感觉，跟乡村里面的人那种身体的那种散发出来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就他们那种累跟在城市里面那种累我感觉是不一样的。
主持人: 怎么个不一样法？
巴斯: 我觉得，城市里的大家又很赶，又很有些疲惫，就感觉大家很努力地去适应城市的生活。我觉得在乡村的话，人的态度是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就有时间也在过自己的生活。
巴斯（右一）和小伙伴在岛上攀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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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愿意一直参与「春田计划」
巴斯: 单纯地拍就是一个比较开心快乐的事情。但是要变成作品的话是有挑战性的。我会有一个惰性，所以我也想尝试着去把这件事情做好，就想去挑战他。如果没有学习机会，那么我拍的更多是片段的东西，然后变成某种记忆什么的。但是学习是我逼自己把它做好的一个契机。
主持人: 你为什么会想要拍？
巴斯: 这个问题有点难，为什么想要拍？挺喜欢拍的，不知道为什么要拍。因为有时候看到一些东西，我没有太多目的性，就会想拍下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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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
会继续在岛上生活吗？
巴斯: 会吧。我觉得我挺喜欢岛的。虽然我觉得环境的问题还是在的，也会有其他一些问题慢慢出现的，但是我还是会想。继续在那生活。
观众: 环境的问题是啥？
巴斯: 第一个就是种植的问题。因为大家越来越为了生存，想要挣钱，硇洲岛今年有很多新地开荒，大家种植的模式现在也能挣钱，但是很消耗土壤。
岛上现在也会有很多整改，但整改只是往城市化的方向去做，把它的多样性给减少了。例如说本来树种丰富的地方变成那种规划整齐划一的公园，路边的树全部都变了。
还有现在要搞卫生，抓卫生的问题。但是卫生的问题没有得到一个很合理的解决。例如说会去把垃圾焚烧，这并不是好的选择。
主持人: 如果不是按照现在的开发的模式，你觉得你理想的那种岛的样子会是什么样的？
巴斯:我就觉得要保护以前种的一些老树，就老一辈以前那么辛辛苦苦种的树不要为了建房子就不要了。我希望岛是有多样性的，例如说树种丰富而不是说单一的。
主持人:你之前的工作是在深圳。你自己会觉得从深圳回到湛江的小海岛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的生活质量有很大的改变吗？可能上升也可能下降或者其他的改变。你会很担心你的生计吗？
巴斯: 我对钱不是很有欲望的。我就觉得能活着就ok。我当时回来，我记得大家反应就是说，人家都是往外跑，你干嘛回来了。就都会这个问题。大家都想着出去。包括当时我遇到一个年轻人，他家自己有20多亩地，很努力地种火龙果。然后我跟他聊天，我就感觉他怨气很重，就觉得有经济、有能力走上另一个阶级，就不会再回来岛，他是觉得岛困住了他。
巴斯在家里育的番茄苗
巴斯: 我的欲望跟他不一样。他的愿望是大家认为的那种，要走上人生的巅峰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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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自己人生
的期待是什么？
巴斯: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主持人: 你喜欢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在深圳不能做，非得回硇洲岛？
巴斯：可能是我没那么上进，我感觉我也不需要那种环境。我觉得大家上深圳北上广是为了有一个更好的资源，要进更好的公司，要搞好关系，要在那里留下来之类的。但我感觉生活会一直在继续的。选择回到岛可能是因为里面有我想要的东西，尽管我还不清楚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但是我觉得我在这里，我的心态会很舒服。
观众：你之后会想把拍纪录片作为主业吗？
巴斯: 不会，我觉得它只是我的一个爱好而已。就有想做这件事情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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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鱼/进城打工
渔民怎么选择？
观众：姑丈对于捕鱼行业有什么看法，会不会觉得太危险？或者希望觉得有机会还是去城里打工？
巴斯: 这个看法我要去问一下他，才能回复你，然后这个危险的话，我觉得对于他们来说，他们以前是没办法有太多选择的人。他们会觉得只有这个技能。姑丈他可能十几岁就开始跟着家里面的大人去出海了。那时候生存更重要。所以你说的问题我觉得是他的孩子才会面对的。现在大部分有能力的渔民都会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做渔民。他们经历过生死的人，知道那个危险性。有人真的会因为去了一次就回不来。所以。一般还是期待他们出去外面工作。但是我表哥他们（姑丈的儿子）可能出去外面工作，后面没有适应，就还是回来跟着父母一起去做打鱼的工作。
主持人: 他们为什么会想要回来做打鱼的工作？
巴斯: 可能因为文凭，他们出去也找不到一份很满意的工作。而且我觉得他们是相对自由的人。如果去到一个城市里有制度的地方工作他们没办法适应，就可能会觉得我还不如辛苦一点做这份工作。我感觉是这样的。
主持人: 也会好奇哈，你姑父一家，他们一周要工作，或者一个月要工作多少天？就出海多少天？
巴斯:会看风浪。有时候会隔个两天，有时候也会隔个三天这样子。风浪很平的时候，来回的油费成本高，而且网扔下去可能也没有鱼，那么他就不会去出海。大风浪要来了，他就会在风浪来之前，把网扔下去，然后等风浪卷个几天，再去收网。
主持人: 也会想问像你姑父这样的渔民一年收入大概多少？
巴斯: 这个我没有了解过。不过，我大表哥（也是渔民）的儿子，每年学费就要1-2万，再加上生活费什么的，他说他们是没有办法有存款的，就只能够生活用。所以渔民的收入其实可能就是还好。
现在的渔民，有时候能抓到的鱼、螃蟹会很少。如果一些大型的渔船，勾到他们的渔网这些东西，有时候损失也会几千那样子。
观众：环境对他们捕鱼有影响吗？
巴斯:他们也说过，以前会很多，现在是有少一些的。我觉得环境污染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就是做渔业的人越来越多。也会有大型的拖网船，它的网孔很细，一拖就会把很多各种物种都拉进去了。也就造成过度捕捞。
春田放映
乡村，是城市的另一面，也会是生活疑问的另一半答案。
2023年，春田计划招募了9名长期生活在广东乡村的学员，共同学习纪录影像，然后各自回到自己所在的乡村，以影像去探寻、记录、追问、表达……学员经历两个多月的学习和实践，最终创造出了7部片子。
2024年5月起，春田计划以线上的方式逐一放映学员影片，并邀请影片作者分享他们回到乡村的经历和影像行动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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